杨越清是在厨房外头找到南荣信的。
今日天气好,出了太阳。撒在身上暖洋洋的,三月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而一旁,南荣信正殷勤地给它喂金灿灿的鸡腿肉。
瞧着他这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样子,杨越清正犹豫要不要走过去的时候,三月率先看见了她。
“快过来快过来!”阳光下那双蓝色琉璃似的眼珠泛着光,看见她就像见到了亲人,“这个男人太难缠了,为了你我真是好苦啊。”
“喵”
“喵——喵喵”
瞧着这一人一猫的互动,南荣信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怎么觉着好像他才是外人。
给南荣信见了礼,杨越清也蹲下身手掌轻柔地给三月顺毛。
手上撸着猫,余光却一直在观察南荣信的神色,见他面色不虞,杨越清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王爷,三月虽然喜欢吃鸡腿肉,但是也不能吃太多的,您给它喂了这么些它可能想喝水。”
两人齐齐盯着那空空如也的水碗,南荣信面上有些挂不住,毕竟他方才还很自信地把专门负责照顾三月份下人打发走了。
“你很懂养猫?”
她当然不懂,杨越清没有养过猫,自然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可是她能听懂三月讲话啊,这些都是人家自己说的。
“也没有,”杨越清小心看了他的面色,决定赌一把给自己增加活命的筹码,“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属下昨日被砸了脑袋,后来便能够听懂猫语。”
“所以,三月想要什么只要说出来属下就能得知……”话到后面越来越小声,端的是全然无辜的模样。
杨越清咬着牙,保持一个姿势垂着眼,丝毫不敢动弹。
对面那双幽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带着危险地打量。
毕竟这种话说出来,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果然,只听他冷冷开口:“是什么让你觉得,本王很好糊弄?”
他依旧是半蹲的姿势,可那气场分明就像拿了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再一次想念法制社会的美好,杨越清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转眼对上三月看戏的眼神。
“猫猫大王救我!”她使劲眨眼传递信息。
三月无奈,“你欠我的真够抵命了。”
这下杨越清就有了底气,“不如这样,三月来表达,属下告诉您它说了什么,正确与否全看王爷评判。”
南荣信抱起三月,也不管它四只脚都是黑黑的,“可以。”
“喵呜喵呜喵呜!”
“……它,它说您昨天晚上睡觉非要抱着它睡,喘不过气来一晚上没睡着。”这男人太粘人了也不好。
南荣信沉默,显然她说的是真的,神色顿时有些复杂,“这是它的原话?”
“你把原话告诉他!”一想到这个三月就生气,挣扎着想从他怀里下来。
杨越清不敢,只好讪讪道:“差不多。”
才怪,原话是:你问他昨晚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非要把本喵的脑袋按进他那裸露的胸肌里是想干什么!想当我娘吗?!差点憋死我——
“杨越清本喵看不起你。”她这从中和稀泥的做法不出意外地得到了猫猫大王的鄙视。
可她能怎么办,有苦说不出好吧。
南荣信怎么能看不出来这个女人对三月明显是抱歉的神情,看来原话可能有些难听。
他也不纠结这个,“行了,本王信了。”
他的卧房不可能有外人靠近,所以昨夜的事情杨越清知道只能是三月自己告诉她的。
南荣信来了兴致,看着圆桌上摇头晃脑的小猫丝毫没觉得它在发脾气,反而可爱得紧,“它现在又在说什么?”
三月已经化身告状精,一个劲的说南荣信的坏话。还想让杨越清代为转达。
她现在还没有这个胆子。
对不起了猫猫大王,她还是想活下去的。
三月:“他歹毒,他不让我进后花园,呜呜呜好久没抓到鸟了!”
杨越清微微一笑,张嘴就是胡诌:“后花园景色很美,三月想和您一起赏雪景呢。”
三月:“尤其是每天早晨练完武一身汗臭就来抱我啊啊啊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杨越清眨眨眼,哇那很不讲卫生了,转了个弯话就变成了:“您清晨练武英姿飒爽,它也想早起来看,但是冬日犯困,所以下次希望在您沐浴过后陪它小憩。”
“我讨厌南荣信!”
“它想进宫找别的小猫玩!”
“?”
听着她这神翻译,三月难以置信的瞪大了那双琉璃似的眸子,这是造谣!
面对三月的控诉,杨越清嘴上默念对不起,对着南荣信却是笑得狗腿。
后者听完她的话之后肉眼可见的心情好了很多,周边的空气都温暖了不少。
“那它为什么离本王这么远?”
剑眉紧紧皱在一起,看向她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冷意。
那明显是在说:你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虽然双腿已经开始发抖了,虽然三月已经远远缩到角落里去只剩下个屁股对着她。
“王爷您有所不知,猫咪都是傲娇得很,哄哄就好了。”
在她的持续造谣之下,三月已经无力吐槽了。
“我收回昨日说的话,你这人真是比之前那个杨越清还讨厌。”
对上三月幽幽的眼神,她舔着脸小声哀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三月大王您保我活命,回来之后带你去后院抓雀儿。”
要不是现在太冷了南荣信怕它生病都不怎么让它出门,它尊贵的猫猫大王怎么可能被这点小恩小惠收买。
起身给三月添了水,又按照它的要求加了几根胡萝卜——说话说累了需要补充能量。
杨越清很荣幸的得到了跟随进宫的名额,虽然她的任务是照顾好三月。
快速解决完早午饭,杨越清打起十二分精神跟着南荣信坐上了马车。
匆匆赶来最终还是连马屁股都没见着的其他幕僚集体沉默。
“那个女人……主上带她进宫?”
说话的是一个面容白皙身量不高的男子,语气中尽是愤愤。
“谁知道呢,”住在一个院子的另一人淡然很多,拢了拢披风呵着气往回走,“今天也是才华被埋没的一天哈。”
另外几人心思各不相同,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各自回房。
最开始说话那人却没有动静,没人在乎他在盘算什么,也没人注意到他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车窗外呼呼地吹着寒风,路上基本见不到什么行人。
也没有车马挡道,地上厚厚的积雪早间已经清理过一次,很快又覆上了白,被太阳晒着软绵绵的。
马车稳稳前行,杨越清怀里抱着三月,一人一猫叽里咕噜的对峙。
其实主要是三月在发表自己的不满。杨越清一边要哄着它,一边还不能让南荣信发现她说了谎话。是有些心力交瘁的。
“您放心吧,我答应的肯定能做到,到时候——啊!”
话没说完,人就不受控制的一头往前栽过去,撞进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但是很快就被拎了起来。
“多谢王爷。”抬起头,呲着牙对上了南荣信极为不悦的目光。
“主子,前面是怀王的马车,不受控制的撞了上来,马应该是中毒了,现在倒下了。”
护卫回禀完,就听见外面骂骂咧咧的乱作一团。怀王很快过来见礼,“臣弟拜见皇兄,马车出了故障,不知能否与二哥同行。”
说着请求的话,却没有请求的意思,杨越清算是听出来了,这人就仗着大庭广众之下南荣信不好拒绝他。
否则传到圣上耳朵里,群臣能参他一个不睦兄弟的罪名。
怀王打着好算盘,却没想到南荣信根本不买他的账:“那真是可惜了,本王这里没有多余的座位,今日犯了头风需要修养,恐怕要辛苦三弟走一段了。”
他伸手挑开布幔,言语间带着刺,“说不定,父皇见你为了面圣如此心诚,就免了对你的处罚呢。”
南荣笺咬着牙,面上还要维持笑意,要不是真的来不及了,他又怎么肯低声下气。
“皇兄这车上不是还有一人吗,稍后可以让她跟着臣弟的下属一同进宫。”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人说话的时候一直冲她使眼色是怎么回事?
让她识相点自请下车?
莫非怀王真的是主角?那他这是什么意思,觉得自己魅力无限?
“喵,南荣笺又想耍什么花招啊,还走不走了。”三月无聊得打了个哈切,“不过也是,才被南荣信摆了一道肯定要想办法找回来。”
“怀王殿下,我家殿下身子不舒服,属下要贴身照顾着的,莫非王爷您也有高超的茶艺和按摩技术吗?”她好似真的只是疑惑,演的一出好戏,南荣信都意外地挑眉看她。
想上来,就来端茶倒水吧。
南荣笺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脸色铁青,他如何能受得了这种侮辱。
“胡闹,三弟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轻飘飘的一句话,丝毫没有斥责的意思,“那真是没办法了,三弟稍等片刻,说不定能遇到其他人呢。”
说完也不管南荣笺什么表情,吩咐人驾车离开。
不管她之后要做什么,至少现在她是南荣信的人,如果两头摇摆不定,她可能今晚就得陈尸街头。
“哟,”南荣信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今日怎么不向着他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