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盛夏的阳光如同熔化的金属,透过法院大厅穹顶的彩绘玻璃倾泻而下,在大理石地面上切割出斑斓而扭曲的光影。

    宁檬站在辩护席前,藏青色的职业套装笔挺得如同铠甲,却掩盖不住她微微颤抖的指尖。

    她的目光扫过旁听席,那里坐满了神情各异的人——前排紧握双拳、眼眶泛红的受害儿童家长,举着摄像机蠢蠢欲动的记者,十二位面无表情的陪审员,还有后排阴影中,美嘉食品法律团队那志得意满的笑容。

    在人群深处,季昀的眼神灼热而担忧,像一团跳动的火焰,而张默则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毒蛇吐信,阴冷而警惕。

    “辩方律师,请做开场陈述。”

    法官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在空旷的法庭中回荡,惊得宁檬睫毛轻颤。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法庭中格外清晰。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

    宁檬的声音平稳而坚定,却在每个字里都藏着即将爆发的力量,

    “今天,我要陈述的不是美嘉食品是否无辜。”

    话音未落,法庭内顿时响起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美嘉的首席律师皱起眉头,推了推金丝眼镜,眼中满是疑惑与警惕。

    “而是关于一个持续了十五年的阴谋。”

    宁檬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泛黄的文件,纸张边缘微微卷起,仿佛承载着岁月的重量,

    “关于一种代号NT - 7的神经毒素,关于被金钱腐蚀的权力,以及……”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喉结微微滚动,

    “关于我父母的死亡。”

    “肃静!”

    法官猛敲法槌,震得桌面的文件微微颤动,

    “辩方律师,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这可不是儿戏!”

    “完全清楚,法官大人。”

    宁檬抬起头,眼神坚定如铁,

    “作为美嘉食品的辩护律师,我本应维护当事人利益。但作为一名法律工作者,我有更高的责任——那就是追求真相和正义。当真相被谎言掩盖,当罪恶披上合法的外衣,我不能,也不会沉默。”

    她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U盘,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请允许我播放一段录音。”

    美嘉的律师立刻跳了起来,大声反对:

    “反对!这与本案无关!辩方律师这是在扰乱法庭秩序!”

    “恰恰相反。”

    宁檬直视法官,目光毫不退缩,

    “这直接证明美嘉食品在添加剂问题上并非独立决策,而是受到刘氏生物科技公司的胁迫和控制。这个证据,将揭开一个巨大的黑幕。”

    法官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允许播放。但辩方律师,你最好有充分的证据支持你的指控,否则,你将面临严重的后果。”

    宁檬插入U盘,法庭的音响系统发出一阵电流声,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寂静的法庭中响起——是刘志明。

    录音里,他语气傲慢,明确指示美嘉食品的技术总监使用“特殊配方”,并信誓旦旦地保证“监管方面已经打点好了”。

    旁听席上顿时炸开了锅,惊呼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宁檬看到季昀微微前倾身体,眼中闪烁着骄傲与担忧的光芒。

    而张默则警惕地环顾四周,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那里很可能藏着一把致命的枪。

    “这段录音来自十年前。”

    宁檬提高声音,试图压过嘈杂的人声,

    “当时我父母作为食品安全研究员,正准备向监管部门举报NT - 7的危害性。但在提交报告前一晚,他们死于一场‘车祸’。这场所谓的意外,不过是某些人为了掩盖真相而精心策划的谋杀!”

    她停顿了一下,让法庭逐渐安静下来:

    “而就在昨天,我和我的同事季昀——季明远检察官的儿子——在调查此事时遭到袭击。袭击者使用的,正是NT - 7的衍生毒素。我们侥幸活了下来,但这绝不是巧合,而是阴谋者对我们的警告和威胁。”

    法官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辩方律师,你是在指控谋杀?而且涉及到如此庞大的利益集团和复杂的关系网,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是的,法官大人。”

    宁檬取出另一份文件,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数据和证据,

    “这是季昀的医院报告,证明他体内检测出与NT - 7结构相似的化合物。同时,这是十五年前我父母血液检测的对比报告。两份报告相互印证,足以说明一切。”

    美嘉的律师脸色铁青,大声喊道:

    “法官大人,我要求休庭!我的当事人需要重新评估与辩方律师的关系!辩方律师这是在滥用职权,恶意诽谤!”

    “请求驳回。”

    法官严厉地说,目光如炬地盯着宁檬,

    “宁律师,请继续。但请注意,你正在冒险——如果你的指控无法证实,你将面临职业操守调查,甚至可能失去律师资格。”

    宁檬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

    “我接受这个风险。为了真相,为了那些受害的孩子,为了我的父母,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她转向陪审团,语气沉痛而坚定:

    “各位,NT - 7是一种神经毒素,最初作为生化武器研发。它被伪装成食品添加剂,是因为它能刺激味蕾,增强食物吸引力,但同时会损害儿童神经系统发育。过去十年间,超过两百名儿童被诊断出原因不明的神经系统疾病,全部与食用美嘉产品有关。这些孩子,他们本应拥有快乐的童年,却因为某些人的贪婪和罪恶,一生都将在痛苦和折磨中度过。”

    宁檬展示了一张精心制作的图表,上面清晰地呈现出疾病分布与美嘉产品销售区域的对比:

    “这不仅仅是数据,这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是无数家庭的悲剧。而更可怕的是,这些病例被系统性掩盖,相关医疗记录被篡改或销毁,目的就是为了让真相永远沉入黑暗。”

    就在这时,法庭后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宁檬的呼吸一滞,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是刘志明。

    他面色阴沉,眼神冰冷如刀,缓缓走到最后一排站定,目光死死地盯着宁檬,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宁檬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陈述:

    “刘氏生物科技通过贿赂、威胁甚至谋杀来掩盖真相。我的父母、季昀的父亲,以及至少五名举报人因此丧生。他们的生命,在这些人眼中,不过是阻碍他们谋取暴利的绊脚石,可以随意践踏。而今天——”

    她再次直视刘志明的眼睛,声音铿锵有力,

    “这个阴谋将在阳光下曝光,正义必将得到伸张!”

    刘志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随后转身大步离开法庭。

    宁檬知道,这不是退缩,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更大的危机即将到来。

    “法官大人。”

    宁檬迅速转向法官,语气急切,

    “鉴于情况特殊,我请求法庭保护我和我的同事季昀。同时,我申请将这些证据提交检察机关,对刘志明及其同谋展开全面调查。这些证据,足以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法官沉思片刻,重重敲响法槌:

    “休庭一小时。在此期间,法警将保护宁律师和季先生。本庭将紧急联系检察机关,对这些证据进行核实。希望这一切不是一场闹剧。”

    法槌落下的瞬间,法庭爆发出一片混乱。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冲向出口,争相报道这戏剧性的一幕;受害儿童家长痛哭失声,有的甚至激动地站起身来,挥舞着拳头;美嘉食品的高管们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

    宁檬快步走向季昀,张默已经来到他身边警戒,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你做到了。”

    季昀低声说,眼中闪烁着骄傲和担忧的光芒,

    “但我们现在很危险。刘志明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我们。”

    张默点头,声音低沉:

    “刘志明刚才离开时打了电话,我怀疑他在召集人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法院有安全通道。”

    宁檬说,

    “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去,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再想办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然而,她的话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

    法庭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红光,整个法庭陷入一片诡异的昏暗。

    “不是计划内的停电。”

    张默立刻拔出手枪,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跟我来,快!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三人迅速向侧门移动。

    走廊里一片混乱,法警大声呼喊着维持秩序,人群惊慌失措地四处奔跑。

    张默带路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推开一扇标有“员工专用”的门。

    “后门被封锁了。”

    一个法警跑过来报告,脸上满是焦急,

    “有人拉响了火警,所有人都在往前门疏散。这很可能是个陷阱!”

    “调虎离山。”

    季昀咬牙切齿地说,

    “刘志明想让我们混在人群中出去,方便他的人下手。他这是要赶尽杀绝。”

    宁檬突然想到什么:

    “法官办公室!那里有直达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我们可以从那里离开,也许还能摆脱他们的追踪。”

    他们逆着人流前进,拐进一条更安静的走廊。

    就在即将到达法官办公室时,前方转角处闪出两个穿黑衣的男子,手中握着寒光闪闪的枪。

    “退后!”

    张默举枪警告,但那两人已经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一声消音手枪的闷响,张默肩膀中弹,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衬衫。

    他踉跄着撞在墙上,但仍然强撑着还击。

    季昀一把拉过宁檬,躲进旁边的复印室。

    “张默!”

    宁檬惊呼,眼中满是担忧和焦急。

    “我没事!”

    张默咬牙还击,声音因为疼痛而变得沙哑,

    “走!你们先走!我来断后,不能让他们抓住你们!”

    季昀踢开复印室另一侧的门,拉着宁檬冲进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

    通道里弥漫着潮湿和铁锈的气味,地面凹凸不平,十分难行。

    身后传来更多枪声和喊叫声,追兵越来越近,情况万分危急。

    “张默会没事的。”

    季昀喘息着说,试图安慰宁檬,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法院有医疗队,他会得到及时治疗的。我们现在必须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通道尽头是一段向下的铁梯,通往地下二层。

    宁檬的高跟鞋在金属梯级上打滑,她干脆踢掉鞋子,赤脚继续前进。

    脚底被粗糙的金属和碎石划破,鲜血渗出,但她顾不上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揭露真相。

    地下二层昏暗潮湿,堆满了旧档案和废弃家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

    季昀拉着宁檬躲在一排铁柜后面,两人屏息听着上方的动静。

    脚步声、喊叫声、枪声,在寂静的地下空间里回荡,每一个声音都像是死神的脚步声,令人心惊胆战。

    “他们分头搜索了。”

    季昀耳语道,眼神警惕,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留在这里,迟早会被他们找到。”

    宁檬摸索着口袋里的手机,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丢失。

    季昀的也在混乱中遗落了,他们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如同置身于一座孤岛。

    “停车场。”

    宁檬低声说,声音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如果能到停车场,也许能抢一辆车,摆脱他们的追击。”

    季昀点头,指了指右侧的一条通道。

    两人猫着腰前进,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倾听,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的危险。

    上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模糊的对讲机声音,追兵正在逐渐逼近。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停车场入口时,前方突然亮起刺眼的手电光。

    “站住!”

    一个男声喝道,声音低沉而冰冷。

    季昀本能地将宁檬护在身后,全身肌肉紧绷,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但那人走近后,他们惊讶地发现——是陈警官。

    “跟我来。”

    陈警官低声说,神色紧张而焦急,

    “快!没时间解释了!刘志明的人已经包围了法院,正门和后门都有狙击手。你们现在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一声远处的枪响似乎印证了他的话,让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季昀犹豫了一瞬,最终点头。

    在这生死关头,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相信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陈警官带他们穿过迷宫般的通道,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敌人的视线。

    最终,他们来到一个隐蔽的卸货区。

    一辆没有标志的黑色轿车停在那里,引擎还在运转,仿佛在等待着他们。

    “上车。”

    陈警官拉开后门,语气不容置疑,

    “这不是警方的车,他们追踪不到。坐上车,我们就能暂时安全。”

    宁檬迟疑地看着他:

    “为什么帮我们?在这个时候,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陈警官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有痛苦,有怀念,也有坚定:

    “因为你父母是我的朋友,宁檬。十五年前,我们一起在食品安全中心工作。他们是我的战友,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他们出事前,把一些重要的东西交给了我,让我保护好你。我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

    宁檬震惊地看着他。

    陈警官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十五年前应该还很年轻。

    那段尘封的往事,仿佛突然在她眼前展开。

    “上车再说!”

    他焦急地看向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们随时会找到这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季昀推着宁檬上了车。

    陈警官迅速发动车子,车子悄无声息地滑出卸货区,驶入一条狭窄的小巷。

    “系好安全带。”

    陈警官说,同时猛打方向盘,车子在小巷中快速穿梭,“

    我们要甩掉尾巴。这些人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我们必须小心再小心。”

    车子突然加速,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左冲右突。

    宁檬紧抓座椅,从后窗看到两辆摩托车正试图追赶他们。

    骑手们戴着黑色头盔,眼神凶狠,手中握着武器,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坐稳了!”

    陈警官猛踩油门,车子冲出一个急转弯,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辆摩托车因速度过快而失控,撞上了路边的垃圾桶,发出巨大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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