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槿陷入了杂乱的梦里,她看到一排高高的院墙,墙壁斑驳,一个瘦瘦的小孩蹲在墙根下,在抠脱落的墙皮。
下一幕,她似乎变成了那个小孩,跑向一座砖红色的小楼,小楼破破烂烂,看起来似乎随时要倒塌,她看到有野草从墙壁的缝隙里钻出来。
忽然“哐当”一声巨响,小楼轰然倒塌,沐槿身体猛的一抽,醒了过来,梦中的场景渐渐褪色。
她是被一声巨响吵醒的,一时想不到是什么声音,她在黑暗中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窗外起风了,有哗哗的风声,偶尔还有咚咚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向墙壁,在静谧的夜里,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沐槿穿鞋下床,在屋子里四处寻找,最后在书房的柜子里找到一把小铁锤。她将小铁锤紧紧的握在手里,稍缓心中不安。
她重新回到床边,没有脱鞋,脚垂在床边,将锤子抱在怀里,再次躺了回去。外面只剩下了风声,她在一阵阵的哗哗声中再次睡去。
第二天醒来是早点七点多,有晨光从厚重的窗帘后透过来,她从床上坐起来,拉开窗帘,外面是美丽的春日景色,花丛里的鲜花打理的很规整,鲜艳欲滴,有两个工人在院子里清扫树叶。
沐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床铺,然后去卫生间洗漱,今天应该能见到艾米吧,她想了想,去清洗了头发,吹到半干后,扎了一个低低的马尾。
她拿上那只手提包,将昨晚找到的小铁锤放了进去,然后打开房门准备下楼。
三楼的走廊很安静,却见旁边的房间房门大开,一眼望去正对的书房狼藉一片,桌椅翻倒,几本书散落在地板上。
沐槿神色一凛,侧身往里面看了看,卧室的门也开着,没有看到人。她沉思了片刻,准备进去查看,这时听到身后的房门打开,是对面的潇潇走了出来。
“她昨天晚上跑出去了。”潇潇表情凝重。
“她一个人出去了?”沐槿迟疑。
潇潇点了点头:“我听到响动,从猫眼里看到,她打开房门,很匆忙的跑出去了。”
此时,另外一间房的青青也走了出来,神色忐忑不安,说道,“我们约好早上八点一起下楼,她为什么会半夜跑出去。”
没人知道答案,三人进去查看了一圈,除了狼藉的书房,其他地方看起来似乎很正常,卧室里有一个敞开的行李箱,也只有衣服,没有人去翻看。
三人一无所获,准备先下楼,电梯停在三楼,似乎昨天晚上她们上来后就没人用过电梯。三人坐电梯下楼,一走出电梯厅,就直直的对上几道视线,五个男人在会客厅里,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
“王力失踪了!”老张神色间带着丝慌张,他扫了眼三人,“你们?”
王力就是他们那一队的高个子男人,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很有少年感。
“是覃花,她不在房间。”潇潇回答道,接着又问,“你们晚上没看到什么吗?”这句话面向的是其他众人。
五个人神色不一,壮硕男人大富说他昨天晚上睡死了,什么也没听到。老张说他虽然听到了响动,但是没有起来查看,另外三人的房间是在另一侧,并没发现明显的异常。
沐槿注意到对面的小赵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又缄默不言。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有秘密。
时钟的指针指向九点,餐厅的门准时打开,秦姐站在月亮门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
一直跟在沐槿她们身边的青青快步走了过去,问向秦姐:“秦姐,跟我一起的覃花不见了,你看到她了吗?”
“还有王力,他也不见了,我们少了两个人!”一身腱子肉的大富在一边补充道。
“我没有看到他们两人。”秦姐的语气很平稳,仍然带着公式化的笑容,仿佛设定好的程序。
“怎么会没见到,晚上没人值班吗”青青追问道,“有监控吗?”
“晚上后院就锁门了,外人进不来,这里是艾米小姐的院子,没有监控。”
秦姐不急不缓的解释,然后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说道,“已为各位尊贵的客人准备的早餐,请各位慢用。”
说完就要离开。
沐槿上前拦住她,“艾米昨天回来了吗,她和我们一起吃早餐吗”
“艾米小姐昨天回来的很晚,要晚会下来。”说完,不等沐槿反应,绕过她走进餐厅后面的一扇小门。
从秦姐身上问不出什么东西,至于艾米,沐槿隐隐觉得,她可能不会下来,四楼有独立的电梯,可能也有独立的生活空间,她如果不主动来见他们,他们甚至没有碰面的机会。
餐厅的空间很开阔,后面应该是厨房,一面墙是酒柜,另一面墙上半部分是窗户,下半部分是一排柜子,此时窗户开了一扇,玫瑰花的香气飘满整个餐厅。
长方形的餐桌就摆在正中间,一边各五个椅子,加上正座的主人位,一共十一把椅子。
五个男人坐在一边,三个女人坐在另一边,没有了昨天黑白标准配色的分队,八个人的界限被模糊。
沐槿隐隐觉得,昨天泾渭分明的黑白似乎有别的指向,但是此时,找到失踪的两人变得更加重要。
众人商议,两人一组寻找线索,沐槿和潇潇一组,大富和老张,青青和斯文男赵也,富家公子郝宇和文质彬彬的男人何越。
明媚的阳光冲散了阴霾,一切看起来很正常,这座楼被园林环绕,欧式风格,外墙有浮雕图案,正面的门窗很宽大,二楼和三楼没有阳台,是落地窗。
而在四楼,有被围栏环住的宽敞的露台,露台上还摆着座椅,没有人。
两人绕到楼的侧面,这里是餐厅的一侧,有一扇单扇的白色小门,此时半掩着,门里连着一个通道,里面传来剁击食材的咚咚声,还有锅碗碰撞的叮叮咣咣的声音,看来是厨房。
另外一侧墙面也有同样的小门,关上后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对应的是一楼电梯厅的位置。而在门的下方,连着墙根的一片有几道抓痕。
沐槿蹲下身,凑近了细看,抓痕深浅不一,有些地方只是轻轻掠过,留下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而有些地方则深深嵌入墙体,裸露出下面斑驳的底色。
这些抓痕似乎还不是一次形成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反复在这里抓挠,让她想到了大型猫科动物,一股莫名的寒意升起,似乎有一只潜伏已久的猎物在暗中窥探。
沐槿猛的转过身,衣服和墙壁擦过,发出一阵刺耳的“嚓嚓”声。
潇潇正站在不远的花丛里,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在盯着我们?”沐槿声音放的很轻。
听到这话,潇潇的表情很奇怪,既不是惊讶,也不是害怕,而是有点怅然或者说忧伤的感觉。
这种表情和她酷飒的气质很违和,也让沐槿突然对她产生了一种亲近感,似乎此刻这个人从一个符号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是知道什么吗?”沐槿继续问道,潇潇的表情无法让她不多想。
潇潇并没有回答沐槿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想离开这里吗?”
“我当然想离开!”说完,沐槿顿住了,停了几秒继续开口,“不,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我可能已经死了。”
她的语气变的失落起来,那种急迫的感觉突然退出,骤然失去了目标。
人活着是为了更好的活着,那么人死了之后呢,为了重新活着?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一切都回不来,那么在哪里活着又有什么区别呢?她似乎明白,从昨晚到现在,她的同伴们如此冷静的原因了。
“小槿,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似乎发现了沐槿的异常,潇潇表情变的严肃,“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还有机会。”
潇潇的话让沐槿有些疑惑,颓废的情绪也被突然中断。
潇潇斟酌了一下开口:“你知道平行宇宙吗?大千世界,有无数的平行宇宙,我的世界已经毁灭了,我是从末日来的。”
沐槿有想过,这里会不会是平行宇宙,但是这个世界总能给她一种不真实感,像一个幻境,偶尔又真实的可怕,她游离于真假之间,踟蹰不前。潇潇的话证实了她的部分猜想,却又带来了新的疑惑。
她问道,“这个世界也是平行宇宙吗,你是说,你的世界毁灭了,所以你从一个平行宇宙来到了另一个平行宇宙,如果要离开,只能等这个世界毁灭?”
这种猜想太可怕了,毁灭一个世界,她才能回去吗。
不对,潇潇是因为世界毁灭才穿越的,可是她的世界没有毁灭,她只是遇到了一场暴风雨,困在了绿皮火车上,意识离体的那一瞬间,世界完好无缺。
“这里并不是平行宇宙,它不完整,只是一片区域,边缘也不稳定,平行宇宙的毁灭......
如果你经历过,能清晰的看到整个世界和自己一起化成碎片,那种记忆会深刻进灵魂里。”
似乎有些犹豫,潇潇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沐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经历过一个平行宇宙的消散,也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真相。而沐槿的原世界是完整的,所以她说她还有机会。
“我试探过他们,他们跟我是一样的,所以你......”
潇潇迟疑了一下,然后郑重的说道,“不要让他们发现你是不同的,一个不完整的世界想要运转下去需要很大的能量,所有的外来者都是能量来源。”
沐槿沉默了,她感觉这一切很荒谬,又觉得本应如此。宇宙中,万物运转自有规律,物质循环,能量守恒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一个不完整的世界要么消散,要么只能不断的从外界攫取能量,补全自身。
“世界是有意识的吗?”有些东西细思极恐,沐槿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很聪明!”潇潇目露赞赏,“你我原来的世界太宏大,无法知道它有没有意识,但这种域是有意识的,就是一种超强的意识创造了它。
你说感觉有人在盯着你,那就是域主的力量,我们不属于这里,要么被排斥出去要么被同化,如果被同化就成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沐槿想到了昨天晚上刚来到这里,那种身体被操控的感觉,难道那就是域主?
祂就像一个导演,这个域里的所有人都是祂的演员,只能按照祂的剧本走。比如收拾体面的去参加宴会。
潇潇表情凝重,“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我怀疑艾米就是域主。”
我们需要逃出去,沐槿看着眼前的潇潇,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可以死去,但不愿意失去自我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