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剑和诗

    大学时光里，晨练成为我生活中雷打不动的习惯。

    在汉川师范就读期间，当校园还沉睡在黎明前的静谧中，我便早早起身。

    操场在熹微的晨光下，我迎着晨风，迈开步伐，开始了每日五千米的长跑。

    脚下的跑道似乎没有尽头，而我边跑边在脑海中反复咀嚼那些经典诗词。

    这样，跑步和背诗两不误。

    跑完后，我抖擞精神，在操场一角，行云流水般打起几套拳。一招一式，刚劲有力，仿佛在与天地对话，将青春的活力尽情释放。

    后来到了孝感，我的晨练路线也随之改变。

    每天清晨，我便准时出发。

    沿着蜿蜒的道路，跑至热闹的车站路，路旁的店铺还未完全苏醒，只有早起的小贩开始忙碌。

    接着绕过十五军军部门口，看着那庄严的大门，心中涌起对军人的崇敬之情。

    然后向北转，跑回学校后面那片幽静的树林里，全程大约也是五千米左右。

    这片树林宛如一个绿色的童话世界，清新的空气弥漫其中，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为我演奏一曲晨曲。

    在这里，我会拿出从武汉精心挑选来的一把剑，剑身寒光闪烁，透着一股凛冽之气。

    我开始练剑，剑在我手中挥舞，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时而如蛟龙出海，时而似游蛇蜿蜒，一招一式都倾注了我对武术的热爱，这个习惯我一直坚持到毕业。

    那次令人难忘的舞会后，我依旧按照习惯跑步，之后来到校园后的树林里练剑。

    正当我沉浸在剑术的世界中时，不经意间抬眼，忽然发现林红也在树林的那一边舞剑。

    她身姿轻盈，却难掩动作的生疏。仔细一看，她舞的是一套初级剑术，一招一式都透着初学者的青涩，显然是刚学不久。

    林红察觉到我停下来在看她练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立刻跑了过来。

    她脸颊泛红，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眼神中满是期待，说道：“教教我吧！好吗？”

    我心中一动，看来她是特意跟踪我来到这里的。

    看着她那渴望的眼神，我无法拒绝，便开始一招一式地教她。

    教林红的时候，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当年在红光小学教小学生武术的时光。

    那时的孩子们天真无邪，眼中闪烁着对武术的好奇与热爱。

    我耐心地示范，手把手地教导，看着他们从最初的懵懂到逐渐掌握动作，心中满是成就感。

    如今面对林红，我同样投入了十足的耐心，一个动作反复示范，细致讲解其中的要领。

    林红悟性很高，学得很快，她专注的眼神始终紧紧跟随我的动作，每一个新动作，她尝试几次便能领会精髓。

    仅仅一个星期，她就学会了初级剑术。

    那一刻，她兴奋得像个孩子，双手抱拳，一本正经地说道：“多谢师傅教我剑术！”看着她那欢快的模样，我也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与此同时，古代文学课上到了唐宋部分。

    教我们这门课的是一位姓李的老先生。

    李先生年过半百，头发已有些花白，讲课时总是带着一副老花镜。

    然而，他可能低估了我们这些学生的知识储备，课堂上讲授的多是一些唐宋文学的常识，对于我们这群对知识如饥似渴的大学生来说，这些内容太过浅显。

    同学们大多不满意，课堂上开始出现交头接耳的声音。

    我也不大听讲，思绪在文学的海洋中肆意遨游，索性在课堂上自己练习写诗词。

    我从简单的小令开始尝试创作。

    如《荷叶杯·玉影》：“玉影常回心上，盼望。离恨总悠悠，烟云漫漫楚天楼。愁摩愁，愁摩愁。”这首小令倾诉着内心深处的思念与哀愁，每一个字都是我情感的结晶。

    还有《连理枝·离人泪》：“漫漫西江水，总是离人泪。悠悠东流，绵绵无绝，滔滔千里。望楚天云外，岭重山叠，音书怎寄？”我试图用文字描绘出那无尽的离愁别绪，将思念郝苹的情感融入到了词中。

    后来，我也尝试写中调，像《诉衷情·中秋》：“金风送我上青云，直到月宫门。良宵去会仙子，仙子笑相迎。酌桂酒，对群星，诉衷情：雾消云散，春满人间，胜似天庭。”

    在这首词中，我展开想象的翅膀，描绘了一个梦幻般的中秋之夜，寄托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有时，我还会搞点文字游戏，如《七绝·打一四字成语》：“山南水北任遨游，登顶三人瞰日头。百无一事逍遥客，雨过横山赏好秋。（阳春白雪）”

    这种文字游戏既考验了我的文字功底，又为创作增添了不少乐趣。

    我的二弟同样热爱诗词写作，当年我们时常通信，每封信都会附一首诗，互相唱和。

    我们在诗词的世界里交流思想，分享生活中的点滴感悟。如今，他在诗词领域已经颇有建树，成为湖北省诗词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

    由于同学们对这位李老师意见很大，他的课程没教完，学校便做出了更换老师的决定。

    此事在学校影响较大，一时间传言四起，有人说主要是我的意见最大，才把李老师请下了讲台。

    此后，有几位老师似乎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常常在下课后找我。

    一位年轻的老师，脸上带着些许紧张的神情，问道：“古之华，我这节课没讲错什么吧？”

    还有一位资深的教授，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古之华，我这节课没什么问题吧？”

    甚至有老师诚恳地说：“古之华，我这节课讲得怎么样？有意见可以直接对我讲，我会改进的。”

    其实这又是一场误会，人们只是无端猜疑，我从未直接向教务处反映过。

    可能是我在课堂上写的诗流传出去了，诗中对文学的独特见解和追求，让人们误以为我对教学质量格外挑剔，才会有这样的猜疑。

    在一个阳光透过斑驳树叶洒下细碎光影的午后，校园的小径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静谧而美好。

    同样喜爱诗词的熊玲玲，怀揣着一本笔记本，步伐略显急切又带着几分羞涩，在校园的角落寻到了我。

    她站在我面前，微微低着头，阳光洒在她的发梢，映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她抬起头，眼神中交织着羞涩与期待，宛如春日里含苞待放的花朵，怯生生却又满含渴望。

    熊玲玲双手紧握着笔记本，缓缓递到我面前，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琴弦：“我写了一些诗词，心里没底，想请你帮我看看，提提意见。”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忐忑，似乎生怕自己的作品入不了我的眼。我接过笔记本，手指轻轻摩挲着封面，能感受到纸张传递出的微微温热，仿佛带着她的心跳。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工整的字迹，一笔一划都极为认真，像是在诉说着她对诗词的热爱与执着。入目的，是她创作的《九首长相思》。

    《长相思》九首

    一

    在花前，对月前，总把新诗新曲填，情思亦绵绵。

    说无缘，却有缘，相见亦难别亦难，相思年复年。

    诗中描绘的画面，仿佛将我带入了一个充满诗意与愁绪的世界。花前月下，一位女子独自吟诵，将情思融入新诗，那相见与分别的无奈，在岁月中沉淀为绵延不绝的相思。

    二

    桂兰香，菊梅香，情愈浓时花愈芳，愈香愈想郎。

    恨几长，怨几长，看那悠悠东逝水，恰如泪满江。

    随着阅读深入，桂兰菊梅的香气似乎萦绕鼻尖，女子对情郎的思念，如花香般愈发浓郁，而那恨意与哀怨，恰似悠悠东逝水，化作满江泪水。

    三

    月窥窗，影入窗，懒对菱花懒整妆，难眠入梦乡。

    恨日长，恨夜长，窗外落红瓣瓣殇，花前苦泪汪。

    读至此处，我仿若看到那女子在窗前，月光洒下，她无心梳妆，满心愁绪难以入眠，只能对着窗外飘落的花瓣，暗自垂泪。

    四

    梦也思，醒也思，辗转床头哪个知？泪干月缺时。

    哪个知？只自知，可叹人痴诗也痴，回文织锦词。

    女子的思念，无论梦中还是醒时，都挥之不去。那辗转反侧的痛苦，无人知晓，只能独自承受，她的痴情感动着我，连带着诗词也饱含深情。

    五

    远山思，近水思，秋老青山愁落木，春江水涨时。

    冷风思，苦雨思，风搅柳绵萦柳枝，淫淫梅雨期。

    诗中借山水、风雨、春秋等自然景象，将思念之情描绘得淋漓尽致，秋天的落叶，春天的江水，冷风苦雨，无一不是她思念的寄托。

    六

    抚琴思，鼓瑟思，琴瑟难谐调不齐，声声怨别离。

    笔也思，墨也思，笔重墨枯难赋诗，窗前月影移。

    从抚琴鼓瑟到提笔赋诗，女子因思念而心绪不宁，琴瑟难和，笔墨难抒，窗前月影的移动，更衬出她的孤独与哀愁。

    七

    有花思，有鸟思，红豆春来发几枝，杜鹃泣血啼。

    草也思，树也思，秋草黄时人未归，湖边恨柳丝。

    花、鸟、红豆、杜鹃，这些饱含相思之意的意象，在诗中交织，秋天草黄时的期盼，湖边柳树的丝丝牵挂，都诉说着她对远方人的思念。

    八

    立春思，立夏思，花开花落春又去，伤情泪满衣。

    立秋思，立冬思，霜剑无情万物衰，冰寒更苦凄。

    四季轮回，女子的思念从未停歇，花开花落，万物兴衰，都让她的伤情愈发浓重。

    九

    是男思？是女思？千载情痴千载诗，断肠万卷词。

    是天思？是地思？地老天荒情不老，绵绵无尽时。

    最后一首，升华了主题，将个体的思念上升到千古情痴的高度，情与诗交织，地老天荒，绵绵不绝。

    读完这九首长相思，我由衷地感慨，对她说：“你写得非常好，用词精妙，情感真挚，将相思之情描绘得细腻动人。只是，整体情绪略显低沉了些。或许可以在适当之处，增添一些希望与明快的色彩，让诗词的情感层次更加丰富。”

    熊玲玲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不住地点头，那认真的模样，让人感受到她对诗词的热爱。

    此后的日子里，校园中常常能看到熊玲玲来找我的身影。

    她总是带着新创作的诗词作品，虚心地向我请教。

    每一次，我都能看到她在诗词创作上的进步。

    她对文字愈发敏锐，情感的表达也更加娴熟。

    从最初略显青涩的笔触，到后来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她的诗词越写越好。

    终于，多年之后，她出版了属于自己的诗词集。

    我心里明镜似的，林红主动找我学剑，熊玲玲虚心找我学诗，她们这般举动背后潜藏的心意，我又怎会不知。

    林红身姿高挑，每次学剑时，她那双眼眸都像是燃着两簇炽热的火焰，专注得好似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手中的剑与我的一招一式。

    她的眼神里，满是对剑术的执着，也隐隐有着对我的倾慕，每一次挥剑、移步，都认真遵循我的指导，那股子专注劲儿让人动容。

    熊玲玲则截然不同，才情横溢的她，在诗词的天地里畅游。

    每当她来找我请教诗词，脸颊总会不自觉地泛起红晕，眼神中满是羞涩与期待。

    她递上自己诗作时，手指微微颤抖，仿佛那不是一本薄薄的笔记本，而是承载了她全部的心意。

    她的诗灵动而富有韵味，字里行间流淌着细腻的情感，每一次与我探讨诗词，都能看出她对知识的渴望以及对我的信赖。

    林红性格豪爽大气，行事风风火火，充满了活力与自信。

    她的家庭背景颇为优渥，父亲在军界有着一定的影响力，人脉广泛。

    若与她携手，借助她家庭的资源，我或许能轻松踏入一些常人难以企及的圈子，未来的道路上或许会有诸多贵人相助，事业发展也可能因此一帆风顺。

    熊玲玲则是才情出众，她的父母皆是有学识、有地位的人，在文化圈与人脉方面同样有着深厚的底蕴。

    她自幼在良好的家庭氛围中熏陶，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若与她相伴，凭借她家庭的文化资源与人脉关系，我或许能在文学创作或学术研究的道路上，获得更多的机会与支持，走向更为辉煌的未来。

    选择她们中任何一个，凭借她们家庭的资源与人脉，我可能会有辉煌的前程，生活或许会变得顺遂而优渥。

    但在我内心深处，初恋的情感宛如一座难以撼动的巍峨高山，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那是青春岁月里最纯真、最深刻的印记，如同春日里初绽的花朵，娇艳而美好，散发着令人难以忘怀的芬芳。

    与初恋相伴的时光，犹如一首悠扬的旋律，在记忆的长河中反复奏响，每一个音符都跳跃着幸福与甜蜜。

    一桩桩、一件件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宛如炽热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底，成为我生命中无法磨灭的一部分。

    即便时光流转，岁月变迁，这些记忆却愈发清晰，如同陈酿的美酒，愈发香醇。

    如今，面对林红与熊玲玲的情谊，我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林红的豪爽大气与熊玲玲的才情横溢，都让我心生好感，她们家庭所拥有的资源与人脉，更是为未来铺就了一条看似辉煌的道路。

    然而，初恋的情感如同一把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我的心，让我无法轻易迈出那一步。

    我深知，一旦选择了林红或熊玲玲，就意味着要割舍掉与初恋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这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我只能在她们真挚的情谊与自己对初恋坚守的情感之间，艰难地徘徊，默默承受着内心的煎熬，继续在这充满纠结与无奈的人生道路上，孤独地前行，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却又不知该何去何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