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早晨，高林白半梦半醒间把手伸向身旁，却只摸到一侧冰凉的床单。
这么早去哪了？
高林白困意未消，平躺着抬起手臂遮住眼睛，打算再睡一会儿。忽然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来自衣帽间。
他掀开被子走过去，看见沈意臻正踮着脚整理衣柜，身上还穿着睡衣。
"你在干什么？"高林白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沈意臻吓得差点碰倒衣架。
“抱歉，吵醒你了？”她手里还攥着几条领带，"我在整理衣服。”
昨天，沈意臻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搬进来了，东西倒是意外的不多。此刻，高林白看着被重新排列的衣柜，眉头微皱。
他的习惯是按场合分类，现在所有同色系西装挤在一起，找起来反而更麻烦。
“你整理你自己的就好，”他伸手取下她手里的领带，“我有自己的摆放习惯。”
沈意臻愣了一下：“啊，好，抱歉。”
他将领带随手塞进衣柜：“何必起这么早？”
“习惯了。”
像是她会有的习惯。高林白站着努力醒了会儿神，沈意臻见他眼中仍带倦意，便说：“你继续睡吧，我不会再打扰你。”
他看着她，像在想着什么。
“……诶！”
高林白忽然弯腰把沈意臻抱起来，引得她轻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
“以后不准比我早起。”
待把她放回床上，高林白才开口说。他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后又躺下将她揽进怀里。
“你放心，我不会再吵到你……”沈意臻语气带着些许紧张。
“睡觉。”
高林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沈意臻还想说什么，却已经感受到他入睡后平缓的呼吸。
没办法了。
沈意臻无奈放弃。很快，在温暖包裹中，她也沾上了些许睡意，慢慢闭上眼睛。
这种感觉，意外的不错。
……
不知不觉快到中午，高林白睁开眼睛，耳边响起陶瓷器皿清脆的撞击声。他洗漱完走出卧室，很快就闻到了一阵清淡的茶香。
沈意臻已经先起来了，正在泡茶。
公寓随着沈意臻的搬入变得不大一样。原本空无一物的桌子上换成了一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茶具，放酒杯的架子上摆起了檀香盒；暖灯下，孔雀绿釉瓷瓶里插了两株尚未开满的玉兰。
“这个季节很难看到玉兰的，我不舍得看它
开在那边，没人欣赏。”搬过来的时候，沈意臻解释说。
至于那盏雕花底座绢布灯，她说更喜欢那种光线。
“要试试吗？刚收的龙井。”此刻，她端起茶杯，杯中茶汤透亮。
“不了，我习惯喝咖啡。”
高林白回过神走向咖啡机，熟练地按下操作按键。
咖啡机运作起来，褐色液体顺着管道缓缓落下。嗡嗡声中，沈意臻走近料理台。
“我煮了粥，你要不要喝点？”她问。
“不用了，我习惯吃西式早餐。”
沈意臻拿着碗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而那一边，高林白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忽然变得空荡。
“我整理了一下冰箱，里面很多东西都快到保质期了。”看着他疑惑的表情，沈意臻说。
“面包呢？”
“昨天过期，扔了。”
“全部？”
“嗯。”
“……”
最后，他吃了沈意臻给他煎的最后一个鸡蛋。
“难为你还能想到给我留一个。”高林白吃完，把空盘子放进洗碗机，说。
“你总是吃面包应付，要多注意看保质期。”沈意臻提醒道。
高林白随意应了声，抿了一口咖啡。
……
高林白在房间接完电话出来时，沈意臻正在玄关处穿鞋。看她换上了外出的衣服，高林白跟着走了过去。
“去哪里？”
她转身面向他：“家里没吃的了，我去趟超市。”
高林白挑眉：“叫人送来就好了，要什么没有？”
沈意臻摇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嗯……”沈意臻斟酌着词句，“感觉不一样。而且我习惯自己挑。”
“哦？”高林白有些好奇，“那我也一起去。”
他还没有逛过超市，要用的东西也不多，平时有什么需要的都是交待人直接送来。沈意臻的话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她还在意外中，高林白已经进去换衣服。
出来的时候，他身上还有些匆忙的痕迹，沈意臻看见他领口翻折得不平整，便下意识伸手将衣领翻好。
她眼神认真，顺着衣领折痕按了按，抚平褶皱。高林白老实地站在那里，不知不觉盯着她看了很久。
他手抬到她腰旁，想要抱她。
“好了，出发吧。”沈意臻抬头，微笑道。
被打断的高林白手顿住，无奈放下。沈意臻回过神，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鼻尖。
对视着，高林白终于忍不住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走。”
沈意臻手背抵着嘴唇还在不好意思，高林白已经拿起车钥匙，拉着她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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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里人来人往，有带着闹腾小孩子的父母，也有慢悠悠推着购物车聊天的老夫妇。高林白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一点也看不出沈意臻说的“不一样”。
吵闹又麻烦。
到了生鲜区，一股腥味儿混在了冷气中扑面而来，高林白不禁皱眉。沈意臻挑了点肉，又转去蔬菜架子旁仔细挑选着几样蔬菜。高林白靠在购物车上，看她拿了青椒，突然开口：“我不吃青椒，不用买我的份。”
“不行。”
沈意臻的语气少见的坚决，将青椒放进购物车：“不能挑食，青椒维生素含量很高。”
高林白语塞，看着她又另外挑了几样，都是他平常不怎么吃的。
他挑眉：“你有没有什么不爱吃的？”
“很遗憾，没有。”沈意臻一脸“我知道你要干什么”的表情，微嘟起的嘴唇带着些小得意。
“这里面拿的都是你喜欢的？”他看了看推车。
“也不是，只是我无所谓吃什么。”
“我想知道。”
高林白翻看着车里的东西，语气认真。
沈意臻心中浮上几分温情。
“一时也想不到，”她语气活泼起来，“我不像某人一样，这不吃那不吃。”
高林白轻笑。
“是，你这样就很好。”
他没有因为她的“控诉”生气，看着她的眼神反而带着真挚，让沈意臻不禁愣了一下。
他说她这样很好，更多是指她这种真实的样子很好。会调侃，会反驳，而不是一味附和。
沈意臻也觉得自己和高林白在一起越来越放松。
路过家居区时，沈意臻打算买一个称手的花铲。家里那盆茉莉还在养着，隔三差五需要松松土。
转身，高林白却不见踪影。
所幸他挺高的，一眼望去能瞧见在哪。沈意臻拿着铲子走过去，发现他正在挑家居鞋。
高林白拿起一双，看了看尺码，又放回去，精准地挑出另一双：“来得正好，看看这个合不合适？”
记得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因为没准备鞋子又不想弄脏地板，只能赤脚在家里走。她现在穿的也是他备用的一双，大小并不合适。
沈意臻看了眼鞋子的尺码，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上次抓到你脚的时候大概能感觉出来，”他把鞋子放在手掌旁比了比，“嗯，应该是这个大小。”
上次抓我脚……
回想到自己因为失力架在他身上的腿，想起那时他在耳边一次一次哄着自己的低语……沈意臻的脸瞬间发热。
“看来我还是算得挺准的。”他慢悠悠地说。
“……准你个头！”
沈意臻啪地一下把手里的铲子拍在他掌心，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高林白把铲子和鞋一起丢进车里，低笑着跟上她，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购物车渐渐装满。结账时，沈意臻从包里拿出购物清单核对，高林白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针织衫和浅色长裙，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又温暖。
这一刻，高林白忽然明白哪里不一样了。在这样一个挑挑捡捡的过程中，生活才有了节奏和感觉。
他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沈意臻抬头，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高林白看着她，低声说：“没事。”
沈意臻怔住，随即抿唇笑了，手指轻轻回握住他。
回到家整理采购物品时，高林白靠在厨房门框上，看她踮脚将东西放进冰箱和吊柜，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要我帮忙吗？”他问。
沈意臻摇头：“你去忙吧，我要自己放才知道在哪。”
高林白却没动。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曾经冷冰冰的公寓现在充满了生活的声音——冰箱门开合的声响，水龙头流出的哗哗水声，还有沈意臻偶尔哼的一两句小调。这些声音奇妙地抚平了他常年紧绷的神经。
他习惯了高效、精准、快节奏的工作模式，家里的一切都是智能化的，讲究效率的，连咖啡机都能精准计算他的口味。
可沈意臻搬进来后，他突然发现，原来生活里还有这么多琐碎的、不能够计算的事情——比如她认真挑选蔬菜时的侧脸，比如她替他整理衣领时微凉的指尖。
这些细小的瞬间，让他第一次觉得……
原来生活的感觉，是这样的。
原来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是这样的。
温暖，踏实，让人忍不住放松和享受，原本觉得不适应的所有细小却像是填满了生活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