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宇智波带土的时候,好像是在一个蝉鸣阵阵的夏天。
他那时还只是个冒冒失失的吊车尾,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讨女神欢心,以及如何在与天才队友的拌嘴中不落下风。
他那时还是个善良的孩子。
善良得,愿意朝看不清模样的狼狈家伙伸出手,和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什么“坚持住”啦,“别放弃”啦,“生命很宝贵”之类的傻话。
夏天很热,可夏夜却很冷。硕大的雨珠毫不留情地砸下来,像是要在人身上开个窟窿。
但就是在这个寒冷的夏夜、在这场刺骨的夜雨里,那个阳光的有些傻气的少年却用单薄的身躯替她闯开一条生路。
自那以后,她总是看着他。看着他戴好橙色的护目镜、穿好深蓝的连体衣,热切的帮助老人干活,最终在同伴的抱怨声中迟到。
可惜他的老师——那个号称“金色闪光”的男人总是很敏锐,也很强大。有他在的时候,她不得不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才能默默看着他。
“你在做什么,千绘?”“金色闪光”把她从灌木丛里提起来,无奈叹气道。
——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漩涡千绘,是她的名字。说来惭愧,面前这个令她讨厌的家伙波风水门,是她小姨的男朋友。
“小姨夫。”每次偷偷跟踪带土被抓时,千绘总是靠这招来摆脱说教。“对不起,我只是很羡慕你们。”
果不其然,在听到“小姨夫”时,他白皙的脸颊烧红起来,像大海般明亮清澈的眼睛左右游移:“咳……还不是小姨夫呢…… 玖辛奈…… 嗯,我会努力的!”但很快,他又板起脸教训她:“千绘!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能偷偷跑出来!”
真烦人。千绘心里默默想着,表面上仍是重复那句“我只是很羡慕你们”这种装可怜的话。
波风水门和千绘大眼瞪小眼的对峙了一会儿,最终招呼那个好奇打量着女孩的包子脸刺猬头男孩过来,“带土,能麻烦你把千绘送回医院吗——这位是漩涡千绘,玖辛奈的侄女。她的身体情况有些特殊,目前需要好好修养呢。”
而后他又把跑过来的带土推到千绘面前,“这位是宇智波带土!他是我优秀的学生,千绘,你要好好和他相处哦!”
宇智波带土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那种灿烂的令人生厌的笑容。她曾无数次窥见这个笑容,他会对帮助的老人这样笑,会对遇见的路人这样笑,也会对路边的小猫小狗这样笑。他总是这样开心,把快乐传播给所有遇见的人。但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对她笑。“千绘,我是宇智波带土!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好好相处吧!”
千绘莫名被他的笑容烫了一下。她有些拘谨地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低声说:“嗯……你好,带土君。我是漩涡千绘。”
紧接着,他所暗恋(或者明恋)的女神和一直拌嘴的天才队友跑过来,数落带土“简直像个笨蛋,哪有这样跟女孩子打招呼的”“看你把人家吓坏了吧”之类的话。
女神叫做“野原琳”,是一位有着蜜糖般甜美的棕色头发和棕色眼睛的温柔女孩,专攻医疗忍术。她亲切而友善地握住千绘的手:“……以后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队友名为“旗木卡卡西”,是一位用面罩蒙住半张脸的傲娇酷哥。他的银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是耀眼,像一柄出鞘的明亮长刀。他双手抱胸站在一边瞥了千绘一眼,“…… 也可以来找我。”
波风水门用他那不算宽阔的肩膀揽住他们四个人,笑得很开心:“好!千绘和水门班,正式集结!”
……好蠢。波风水门怎么还是那么蠢。不过……倒是没那么讨厌了
又是一番毫无意义的对话,波风水门、卡卡西和琳要继续抓猫的D级任务,带土则负责送千绘回家。
宇智波带土是个很健谈的人,他阳光又开朗,在大人里面很吃得香。但在同龄人眼中,他性格再怎么好,也摆脱不了“吊车尾”这个难堪的名头。
毕竟小孩子总是天真又无知,也善于用无知的天真伤人。
十岁呢,都是小孩子。尽管在这个扭曲的世界,五六岁的孩子就已经拿起武器,面无表情地娴熟杀人,成为一名真正的忍者了。
带土偷偷打量起身边的女孩来。和未来师母漩涡玖辛奈不同,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发顶黑的浓稠,发尾却渐渐淡成浅浅的琥珀色。就在刚才,琳问她头发的特殊颜色,她说是因为身体不好,营养不良导致的。她还有一双亮红色的眼睛,里面噙着颓唐、悲戚,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她简直不像个十岁的孩子。她人清瘦,肤色也白,黑压压的、乌云般的长发散落下来,更衬的那双眼睛残凉如血。
好像以前在哪也见过这双眼睛?
带土总觉得她很——很——很什么呢?他这时候也想不出什么词汇来描述,只得作罢。
“你在看什么呢?带土君。”千绘却突然打断他的思绪,朝他柔柔笑了一下。
“啊?啊!我、我想说,呃,你真好看!”带土顶着一张红透的包子脸,紧闭双眼朝千绘鞠了一躬。“冒犯了你真是抱歉!”
千绘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哈哈”笑了出来。好看——是的,她无疑是好看的。她光是站在那里,所有的山遥水阔、丹青水墨都远去了,叫人只能看见那低垂的眼睫、艳色的薄唇。“真可爱啊,带土君。”
带土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扭扭捏捏不敢看她。千绘依然笑着,“能让一个阴沉的家伙这样开心的笑起来,真是了不起的能力啊。”
带土愣愣地想了一会儿,才听懂千绘说的“阴沉的家伙”是她自己。他不赞同地直起身子反驳:“千绘才不是阴沉的家伙!哪有这么说自己的!千绘才不是这样的呢!”他漆黑的眼睛对上千绘亮红色的瞳仁,他的眼睛很亮,也很坚定,像两点星子坠落其中,令那黑的浓稠的眼睛也热烈起来。
“你经历的太少了。”千绘摇摇头,她又变得那样哀伤,凉风吹过树梢,吹过乌黑的长发,吹过纤薄的女孩,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飘散。“不过,这样才好呢。希望你永远不要经历那些事啊,带土君。”
十岁那年,带土觉得千绘离他很遥远。她简直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女,下一秒就会回到天上去了。
而十三岁往后的许多年,却是千绘觉得带土很遥远了。遥远到永远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背影,抓不住他留下的一丝痕迹。
和带土在一起,连医院都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今天心情很好呀,千绘。”负责照看千绘的护士帮她摘下花瓶中已经近乎枯萎的百合花又插入几根洋桔梗。“又到了夏天呢。”
“嗯。”千绘从窗户处往下看,目送着带土蹦蹦跳跳地离去。她轻声呢喃着:“是啊,又到了夏天。”
在上一个夏天,千绘认识了带土。在这一个夏天,带土又认识了千绘。或许命运本就是一种循环往复,而她和带土,又恰恰有些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