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戏

    蒂雯像是沉入了一场无梦的长眠。没有呼喊,没有惊醒,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直到某一刻,毫无预兆地她睁开了眼睛。视野里最先浮现的,是一枚倒悬的十字,在昏暗里微微发亮。她缓缓抬眸,然后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瞳孔——深不见底,仿佛连光都能吞噬。那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悲悯——像是神祇垂怜蝼蚁。他们对视着,空气凝固成一种近乎荒谬的寂静,若要说蒂雯从这沉默的对望中领悟到了什么深意,那未免太过夸大其词。她的目光只是恰好落在库洛洛的眼睛上,就像飞鸟偶然停驻在枯枝,不带任何意义。

    库洛洛的眼底依然深不见底,倒映着她苍白的面容。

    “咳咳——”蒂雯呛出一阵剧烈的干咳。刚摘下的呼吸罩而裸露的鼻腔已经灌满了浑浊的空气,腐烂的有机物混合着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灰尘在每一寸空间里游荡。远处,隐约可见焚烧垃圾的浓烟盘旋上升,将铅灰色的天空染得更暗。蒂雯脑子里贸然升出来一个想法,不是源于气味,而是处于原始的直觉。这里恐怕就是幻影旅团的诞生之地—— 流星街。

    “你记得多少?”库洛洛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薄刃抵上咽喉。

    蒂雯微微蹙眉。“如果以四个月前为界限,”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嗓音,“我记得这四个月发生的所有事,也忘记了四个月以前的每一件事。”

    库洛洛忽然倾身向前。床头的灯光被他遮挡,阴影如潮水般漫过蒂雯的视线。

    “你昏睡了一个月。”他纠正道,指尖轻轻敲击床沿,“准确地说,现在该称'五个月'之前。”

    他像个体恤下属的上司,可那双眼睛——

    (太近了)蒂雯不自觉地后仰。

    他的瞳孔里藏着某种极具侵略性的东西,仿佛能顺着她的呼吸侵入肺腑,将那些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记忆,一寸寸剖开检视。

    一个月的恢复时间对于念能力者过于漫长了,身上没有残留任何伤痕与疼痛感,看来是被人为治愈的。那用时必定不会久,绝不可能会耗时一个月。那一个月是?难道说这个过程中自己触发了过往的记忆,又被人为封印了?那为什么四个月的记忆得以保留?万一这四个月的记忆也是虚假的呢?

    蒂雯确信团长不会杀她——他的眼神里藏着某种隐晦的豁免权。她抬手抚过自己的眼睛,指尖在眼睑处微微停顿。(是这里吗?)

    “那我看起来确实不适合战斗。”"她轻声道,翻身下床。重组后的手臂传来细微的滞涩感,她随意活动了几下关节,像在调试一件不够趁手的武器。

    库洛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不需要跟任务了,你不适合旅团。”

    “很高兴您能想通。”

    “但你现在需要跟着我。”

    库洛洛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却让蒂雯指尖微微一顿。

    从最初开始,这个男人就习惯于发号施令,如今终于轮到他亲自接手——真是将独裁主义贯彻到了极致,只可惜自己是一个毫无话语权的受制者。

    蒂雯抿着嘴,换个角度来说,至少比飞坦强些。虽然库洛洛的危险程度高,但至少“能讲道理?”随即被自己的荒谬逗笑了。

    “不知道我能给你带来什么?”

    沉默许久,蒂雯终于挤出一句话。库洛洛的目光让她没来由地烦躁。话刚出口,她就暗自咬紧了牙——多么卑微的措辞啊,仿佛她的存在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没有想好,不过如你所想,你确实有存在价值。”

    存在价值?蒂雯在心底冷笑。即便是看似温和的芬克斯和侠客,骨子里也和旅团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她可以在他们默许的范围内搞些小动作,就像困兽在笼子里扑腾——只要不过火,就能成为他们闲暇时的消遣。她往被窝里缩了缩,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她知道此刻的眼神一定平静得可怕。

    听话的傀儡会更讨人喜欢。更容易活下去。可是她不想忘记最初的自己。想要摆脱这种处境,实力是唯一的出路。但若真变得太强,等待她的恐怕不是自由,而是死亡。

    库洛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门关上的声音像一声叹息。

    “嘎吱——”

    年久失修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盖过了原本克制的敲门声。一位面容严厉的老婆婆端着水走进来,布满老茧的手背上蜿蜒着几道陈年疤痕。她扫了一眼已经能靠坐在床头的蒂雯,二话不说把水撂在床头。

    “醒了就别在床上赖着。”老人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六点大厅开饭。"

    “婆婆。”

    满子的脚步被这声呼唤钉在原地。

    “多谢您这一个月照顾。”"蒂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看样子我得在这儿住些日子......您能带我认认路吗?"

    老人回头审视的目光像刀刮过。确实,这丫头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不像刚捡回来时那样,苍白得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成雪沫。

    “衣服在椅子上。”满子最终粗声粗气地甩下一句,语气依旧是硬邦邦的。她已经足够克制,在流星街这个地方,利齿与尖爪是保护自己的必要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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