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照野本打算宁死不从的。

    说一千道一万，他也是一个人，并不是沈衔月养的小狗。

    虽然身上都是软乎乎的毛，但他总有一种没穿衣服的窘迫感。

    再者说，借着小狗的身份和她贴贴，实在有些趁人之危了。

    沈衔月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小狗换了芯子，周照野也不可能直接和她说明一切。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周照野有些头疼，却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好在沈衔月只是抱了一会，然后揉了揉狗头，捏了捏嘴筒子，就放开了他，在书桌前整理新发下来的课本。

    周照野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直挺挺杵在原地有些太呆了，他走到沈衔月的椅子边上，趴在了她的脚边。

    房间里的地板全部铺上了软绵绵的地毯，小狗的肚皮贴在上面，并不会觉得凉。

    虽然一年两季的换毛期会导致地毯变得很难打理，不过沈衔月家里根本不差钱，这种程度的问题，交给管家陈齐解决就好了。

    实在不行，扔了再换新的。

    周照野实在无聊，干脆开始打量房间里的摆设。

    地毯是米白色的，上面有不易察觉的浅色暗纹，爪子按在上面会陷下去，质感很舒服。

    窗帘是鹅黄色的，点缀着白色的小花，束在一起垂在窗边。

    床边上放着的轻松熊，他之前已经见过了。

    再往旁边看，一整面墙的书柜，里面密密麻麻塞满了书，还有一些格子里放着装饰品。

    距离有点远，周照野只能看见里面似乎有一个海贼王乔巴的手办，还有一个猫咪八音盒、水晶球摆件，剩下的就是一些奖状和奖牌。

    书籍的种类就很多了，国内外的文学名著、小孩子喜欢的绘本和漫画书、报刊亭售卖的杂志和言情小说。

    周照野第一次遇见沈衔月是在很小的时候，他爷爷周鸿禧的生日宴上，沈家人带着沈衔月参加。

    她从小就很漂亮，脸圆圆的，又水灵又可爱，像是福娃娃，梳着漂亮的公主头。

    别人都喜欢白色的纱质公主裙的时候，她偏偏喜欢那种饱和度高的颜色，什么克莱因蓝、正红色、橙色之类的。

    他记住了她。

    可惜时间过去太久，两个人中间又没有联系，她反而忘记了他。

    在济仁遇见沈衔月的时候，周照野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高傲、张扬、明艳，气质斐然，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周照野自以为了解她，知道她喜欢月季、喜欢杨枝甘露，理科成绩比文科成绩更好，高一的时候对谢景淮一见钟情。

    但现在看来，他知道的还不够多。

    原来她很喜欢小狗，家里养了一只柴犬叫豆豆。

    她也会把从小到大收获的奖状和奖牌细心收在柜子里。

    她喜欢轻松熊，会看海贼王、柯南之类的动漫，也会看杂志和言情小说。

    小狗湿漉漉的鼻子动了动，把脑袋搭在了自己的手上。

    周照野心里有些痒痒的。

    他又了解了她一点。

    周照野也从小好看到大，从小也不缺人喜欢，家里产业大，凑上来的人也很多。

    他成绩也不差，想学的东西没两天就能上手，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旁人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也会暗恋一个人。

    甘愿看着她扑进另一人的怀抱，又在她分手后，打通一切关系去到她身边。

    周照野想让沈衔月自己看见他。

    椅子脚上滚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小狗下意识站了起来，甩了甩尾巴，仰着头看去。

    沈衔月刚刚把书本收拾好，又整理了一下书包，时间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无比自然地揉了揉小狗的耳朵。

    豆豆被养得很好，全身两层毛，柔软顺滑，脖子处毛发旺盛，远远看去像是戴了一圈围脖，两只小耳朵又圆又弹。

    有再大的烦恼，抱抱小狗就会烟消云散。

    “走吧，跟姐姐下去吃饭。”

    她先走到门口那边，拿着手机和姜圆圆聊了几句之后，发现小狗没有跟上，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去。

    只见它还呆站在原地，一副“大脑.exe已停止工作”的模样。

    柴犬的智商在“全球最聪明的狗排行榜”里，都挤不进前五十名。

    这种呆傻的孩子往往都很可爱，沈衔月的视线从白色的豆豆眉到小爪子上的白手套。

    “豆豆，快走啊，我们去吃饭了。”沈衔月朝小狗招了招手。

    周照野的脚步有些迟疑，在心里问24号：“我真的要去吗？”

    24号懒洋洋开口：“怎样，你要绝食？”

    周照野：“不是，我只是在纠结，我真的要吃狗饭吗？”

    24号笑了一声：“你就当是一种人生…哦不，狗生体验吧。”

    周照野啧了一声。

    在沈衔月的目光下，他只能迈着小短腿跟上她的脚步。

    豆豆是一只血统纯正的豆柴犬，这类犬种比标准体型的柴犬更加娇小，也更加可爱。

    吐舌头的时候，就像是在微笑一样。

    小狗站起来刚刚到沈衔月的小腿处，走路的时候一颠一颠的，像是在跳舞，卷曲的大尾巴微微晃动。

    一人一狗进到电梯里，下到一楼的餐厅。

    今天蔡书琴和沈柏江出去过二人世界了，厨师只准备了沈衔月一个人的饭。

    小狗的晚餐是按照营养配方定制的狗饭，牛肉、鹿肉和鸡肉，还有各类时蔬与贝类。

    陈齐已经准备好一切。

    而小狗吃饭的位置就在餐桌旁边。

    周照野迟疑地凑过去，这是他第一次要以小狗的身份进食。

    一个没注意，不小心把嘴筒子戳进去了，吓了一跳。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余光注意到沈衔月看了过来，他只能硬着头皮再一次凑近饭盆。

    湿漉漉的黑色小鼻子动来动去。

    小狗的嗅觉很灵敏，各种味道不停往里面钻。

    有点想吐。

    周照野实在克服不了，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能下嘴，慢吞吞地挪到沈衔月脚边，蜷了起来。

    不行啊，虽然他知道这些食物都很正常，但他也不是真的狗啊！

    沈衔月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眼狗饭。

    没什么问题，都是豆豆平常吃的。

    又看了眼身边的小狗，精神还可以，没有什么异常。

    “豆豆，又不吃饭？”沈衔月放轻了声音，捏了捏小狗的脸。

    小狗仰着头，像黑葡萄一样的两只眼睛水亮亮的，就这样看着她，相当无辜。

    沈衔月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解决自己的晚饭。

    她养狗也有一段时间了，对豆豆很了解。

    心情不好了，不吃饭。

    心情不好了，不上厕所。

    心情太好了，不回家。

    柴犬这种狗，刷视频的时候觉得很可爱，等真的自己养了，才知道有多难搞。

    吃完饭之后，沈衔月让陈齐他们把餐桌收拾了，她则是戴上围裙，进厨房准备给豆豆做点零食。

    小狗盯着小主人的背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然后靠墙坐在了地上。

    24号忽然有些夸张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要不是我现在没手机，高低得给你拍一张，你不知道你现在这个姿势有多搞笑！”

    这已经是第三次变狗了，周照野的心理素质提高了一大截，十分淡定地回道：“反正我看不见，我看不见的东西就不存在。”

    掩耳盗铃的一把好手。

    要不说柴犬是行走的表情包呢，就这坐姿，随手一拍，再配上“瘫坐”二字，直接风靡全网。

    这一坐让人唠一辈子。

    周照野懒得理他，把目光放在了沈衔月身上。

    少女把长长的头发盘起，露出光洁白皙的后颈。

    她熟练地把蛋清和蛋白分离，又拿出了宠物专用羊奶粉，称重后将二者混合，搅拌均匀。

    全部放进奶油裱花袋，然后开始预热平底锅。

    一个个圆圆的浅黄色小饼干就这样顺利制作出来。

    沈衔月从锅里捡了一个出来，尝了一下。

    只有蛋奶香气，味道还可以。

    这是她第二次做，眼见成功了，她迫不及待地从锅里挑了两个最好看的小饼干，捧在手里，呼气吹凉。

    然后蹲在了小狗面前。

    “豆豆，姐姐给你做好吃的了！”

    周照野呆呆地看着沈衔月，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一切的声音都已经远去，只剩下那剧烈的心跳声，嘈杂又喧闹。

    见小狗没反应，沈衔月以为它是没吃过，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不敢下嘴。

    于是直接把小零食塞进它嘴里。

    一瞬间，淡淡的甜味和奶香气在口中弥漫。

    狗狗的味觉不是非常灵敏，但也是能分辨食物的味道的。

    那股甜香并不浓郁，混杂着沈衔月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几乎将周照野包围。

    机械地把嘴里的小饼干吃掉，小狗下意识舔了舔嘴。

    沈衔月歪着脑袋问：“好吃吗？”

    周照野纠结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尾巴，从喉咙里发出类似撒娇的呜嘤声：“汪呜——”

    沈衔月很吃这一套，笑得更开心了。

    周照野看着她的笑容，心跳如鼓。

    燥意从心底升起，难以抑制。

    他留意到沈衔月脸边垂落的一缕碎发，轻飘飘地扫过自己的头顶。

    他受不了，他确实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