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伯德在纪灵的沉默中嗤笑一声,早有预料一般,从怀中掏出一枚雕刻成小舟形状的令牌。
他大摇大摆地上前几步,向四方展示这枚令牌。
“凭此令牌,你便可以随时出入不渡山。无论何时只要亮出它,不渡山的师姐师兄们会毫不犹豫地为你出面。”
周围其他宗门派来的修士和苏赫亚女士齐齐翻起白眼:都没认祖归宗,何来师兄师姐?
不渡山的老头真是不要老脸!
在苏赫亚女士紧张的眼神中,纪灵想都没想,一把接下了那令牌。
虽然这是件招揽的信物,纪灵也并不打算遵守它背后所代表的契约含义。
但天知道这枚令牌会不会在以后的剧情里变成关键道具!
此举一出,举众皆惊。
苏赫亚女士更是面露痛心。
哈伯德蹩脚的脸上拧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他大手一挥道:“既如此,你且随我去办理转学手续,等教师学习团的学习期结束后,就随我一道回盛京,转入王都大学。”
见纪灵二话不说就接过哈伯德手中的令牌,周围其他的修士都有些气急败坏。
阴,不渡山实在是阴!
霎时间,许多双手迅速挣扎着往前,争相向纪灵递出形制各异的令牌。
坚定的目光,看起来不容拒绝。
纪灵:“……”
当年因为校招结果惨淡,她无奈才躺平在出租屋里做游戏直播。
谁能想到穿进游戏,竟然能面临这般被offer抢着砸中的场面!
她朝前方伸出两只平息嘈杂的手掌:“师兄师姐前辈老师们别着急,大家都排好队,一个个自荐家门。”
在她前方,队伍毫不犹豫瞬间成型,一个接着一个地交出手上的令牌,有条不紊。
眼看着纪灵收割了所有教师团成员受伤的令牌,哈伯德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你们怎能如此不讲武德!先来后到的规矩懂不懂?”
一位手上捏着擎天门令牌的女子倨傲地掀起唇角:“先来后到我确实不懂,我们擎天门守的,是强者为尊的规矩。”
哈伯德哀怨的眼神转向纪灵:“纪小道友,你怎能如此……如此,不专一!老道不管,你第一个接了老道的令牌,老道便看作是你先应允了我,要转学到王都大学了!”
而下一刻,纪灵皱着眉,歪了歪脑袋,轻启薄唇:“谢谢哈伯德前辈,各位前辈送给我的令牌,谢谢大家的打赏,谢谢。不过——”
她哼笑了声:“我可没说过,我要转学。”
这句话成功让所有人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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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下一句能让哈伯德吹胡子瞪眼的话,就立刻抽身溜出重重包围回到宿舍后,纪灵发现,自己手上几乎集齐了王都几个最负盛名的宗门的令牌。
这意味着她可以在王国几乎所有大宗门畅通无阻地出入自由。
不过,现下还不是翻捡令牌的时机。
因为几乎是刚落地片刻,几个尾随她而来的身影轻巧地落在松花木地板上。
“咚”地几声脆响,掀起一阵震动,房间正中半人高的丹炉盖在剧烈的晃动下哗啦作响。
“嗤拉——”一声,咕嘟冒泡的丹炉平静下来。
原本在埋头控制火炉风速和温度的秋览惊呼一声,熄灭火焰。
“噢不!”她惊恐地掀开盖子,“样品似乎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反应。”
最近的时间,她一直在试图提纯简单处理后的刘走之血液样本,但全都失败了。
这一份样本,已经是最后的机会。
纪灵一眼看见丹炉旁已经见底的样本液体,沉思道:“样本用完了?可惜现在取刘走之身上的样本不如之前方便……”
“炼成了!!”
秋览从圆润的丹炉口抬起一张被烟灰熏黑——但喜悦的脸。
几人围着琉璃瓶中呈金黄透亮的液体,提纯成功后,它们立即被秋览转移到了试剂瓶中,等待分析成分。
秋览想起什么,痛苦地抱头:“可是我母亲一连派了五六只信鸽,威胁我要是明日还不启程回家过秋假,就用信封把我的宿舍填满。”
谢端然“啧”了一声:“有家可回的人就别唉声叹气了——乖乖回家吧,小丹修,样品包在我们身上。”
“我们?”苏宴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汇。
苏宴对这方面的执着令谢端然从空间戒指里抽出一张任务纸时的表情转变为一头雾水。
谢端然直接忽略了苏宴,将任务纸对准纪灵的眼睛。
上面写着:
"招募捕猎者,需能力强
任务内容:斩杀怨灵
任务地点:北境,西海域。"
谢端然灵巧地翻页,露出纸背的文字。
“任务酬劳:一百万积分,一千万金币。”
她冲纪灵挑起一边眉毛,神貌凌厉:“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干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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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包里揣着血液样本的纪灵站在忙碌的摊位前,抬头仰望入口处“货物交易中心”几个硕大牌匾。
谢端然双手上下翩飞,匆匆地收拾行装——说是整点行装,但在纪灵看来,她简直是要彻底收摊不干了的架势。
十分可疑。
据谢端然说,这次的任务酬劳丰厚,所以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但也没必要把用来御寒的毛裘、压箱底的泛黄账本……甚至地毯和收银桌都带走吧!
这时,前往办/事处登记“捕猎者”的几人拿着新鲜出炉的捕猎者身份牌出现在摊位前。
一路从小树林尾随纪灵到宿舍的苏宴在看到任务地点时,就坚持要一起前往——他原本就接到家信,父亲让他在秋假时回到家族。
前往西海域的任务,算是顺路。
而另外几个……
视线扫过齐刷刷站着的几人,纪灵将方才被谢端然让摊位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惊人“术法”震撼住的那一刻,准备好的戏谑话收敛住。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白若耽、芙菡萏、泽滟流,都一个人独自长大。
没有亲熟挚爱的家人,也无置身之处可栖身。
秋假于她来说,还有远在另一个时空的亲人可记挂。
但对他们来说,却从来是只能眼看着旁人生来就有,自己却永远无法触及的亲人之情的寂寥秋初。
因为连一瞬从未拥有过,就连偶尔产生的那么一瞬的嫉妒也是淡如白开的贫瘠,便是回味良久,也咂摸不出到底是何滋味。
塞得满满当当的摊位被谢端然一股脑全部揣进了空间戒指。
芙菡萏可疑地上下打量着谢端然:“喂——连告示牌都要顺走吗?这上面可钉着货物贸易中心的铭牌!”
而正叼着狗尾巴草做着最后的清理的谢端然对此不置可否。
整块地方露出整洁如新的敞亮,谢端然回身打了个响指,豪气干云地朝门外迈步:“走,上魔的。”
芙菡萏好奇地张望着四周有,根本咽不下疑问:“你不会……”
说着,又压低嗓音,“……是想卷款跑路吧?”
谢端然脸色一黑,一把捂住芙菡萏的嘴。
“嘘,别瞎猜。”
飞速行驶于地底的魔的窗外景物飞逝,随着物换景移,门框的缝隙间逐渐渗入丝丝凉气。
这意味着,他们正在迅速靠近王国的极北之地——北境。
纪灵注意到,苏宴的睫毛上结了一层冰霜,纯白的晶体让他白金色的发丝愈发纯净晶亮。
她好奇地凑过去,研究着苏宴的眼睛,两人几乎鼻尖相抵:“本地人也会被冻吗?你们在这里长居,我以为会对寒冷产生一些惰性。”
她话音刚落,魔的猛地刹车,由于纪灵毫无防备,她整个身子被惯性扔向前方。
“咚”地一声,直接撞上了苏宴的胸膛。
苏宴睫毛上的霜随着震动“扑簌簌”淋在纪灵的黑袍上,像暗夜里的雪花。
他抿一抿唇,不动声色地朝积霜处捏了个冰冻诀。
魔的停稳,意味着到达目的地。
纪灵左看右看,终于等到魔的缓缓从地下升起到地面,等不及地从苏宴怀里蹦起来,第一个起身打开车门。
凌冽的寒风扑到她脸颊上,让她有些发涨的头脑清醒了过来。
但与此同时,也让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哈欠。
与空气中真正的严寒相比,连刚刚地底魔的中的冷风都显得温润起来。
哈欠的尾调还没打住,纪灵忽然觉得身上一轻。
刚刚那种顶着严寒的刺痛感顿时消失,浑身犹如被和煦春风包裹,温暖轻盈。
苏宴掐着手诀迈步走出,以他为原点,周遭升腾起一米见方的淡紫色保护罩,将寒风隔绝在外。
他盯着纪灵肩膀布料上一片莹白的霜雪图案,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心情陡然变好,苏宴微笑道:“我已和此处的镜言阁据点取得联系,定位了我们的大致方位,芙学姐,你能根据方位,画出传送阵法吗?”
芙菡萏看了苏宴保持紧绷的手一眼:“你的保护诀能撑多久?”
苏宴淡淡道:“三刻钟。”
芙菡萏松了口气:“给我方位信息,和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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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温暖的壁炉前,手里捧着杯甜滋滋的热可可,纪灵不自然地裹紧长绒毛毯,感觉骨骼里的某处犹有余温,还流淌着室外空气里冰寒的风。
在她的身边,围坐着一圈人,正中央是站在一块小黑板前的苏宴。
纪灵忍不住去扶额——刚刚几个暗卫把黑板大剌剌地往屋子里一架,她恍若回到了咒术课的课堂!
甚至连屋子里的摆设也十分应景,高高矮矮的柜子和桌子里全部塞满了写满字的卷轴,除了用来照明的烛台外,这里简直到处都是牛皮纸、羽毛笔和墨水。
苏宴将一卷卷轴展开,悬挂在黑板上。
“近日有一则轰动整个西海域地界的都市传闻闹得沸沸扬扬,而我们此次的任务,恰好与这个人尽皆知的传闻有关。”
纪灵继续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