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着急,一着急就会像天行的那一晚。会激起你的逆反心,只会得到鱼死网破的结局。他要有耐心。
好在他对你一直都是有耐心的。
“夏执舰官,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不说你现在就可以走人了。这里没有第三条路给你走。”
“你会害怕的。”
“那是我的事。”
“你会难过的。”
“那是我的事。”
“我怕你承受不了,我不想让你听到不高兴的事。我想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你又一次靠近他,四目对视,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夏执舰官,是否承受的了是我的事,我所要求的就是你所言必须客观、真实、完整。我不需要你为我考虑。你的考虑是多余的。”
夏以昼明明是想吓吓你,然后让你同意被纳入他的保护范围,可是现在远远超乎了他的意料。他看着你的眼睛,你的眼睛里没有游移,没有犹豫,没有不安,没有恐惧,只有坚定今天必须获得真相的决心。
他松开了你的裙子,手探上你的脸。你的脸颊一如之前软软的,有点凉,手感像果冻一样令他爱不释手。
你看到夏以昼的眼神变了,从隐忍变得平静。“你如果真的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如果害怕,就让哥哥保护你。”
他的表情平静,就这么痴痴地望着你的眼睛复述出你的话。但那话并不通顺,被复述地艰难,呼吸不断地打断他的话,让他无法一次性把话说完。“如有违反……下一次……再见到你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你……将死在我……的面前,不可救,不能救,救不了,你……将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再也不见。”
这段话说完的夏以昼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的精神都处于萎靡不振的状态。他轻笑了一声。“看起来,你比我更适合审讯的工作。要不要考虑来舰队审讯室工作?”
你终于逼出了夏以昼的这些话,起码在这个状态下,夏以昼对你说谎的可能性变低了,你心里也难受,但这时候更要一鼓作气。等夏以昼恢复精神,就没那么容易撬出他口中的实话了。
你再次翻开文件夹,将纸翻到第二页。“那就开始第二项流程,将你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按时间线说明吧。你来说,我来记,从爆炸之后开始说起。你所说的必须包括上次我离开天行的时候跟你说的那些内容。”
***
你能感觉到你的手在颤抖,你努力劝说自己之所以手抖是因为一次写了太多的字,自从毕业之后你很少一次性写那么多字了。
可是你知道这是谎言,你手抖是因为恐惧,是因为愤怒,是因为心痛,短短几年时间,夏以昼怎么就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
可你没有像小的时候那样那么容易流泪,也许在这的紧张时刻,你的身体无比听话,你的理性压制了情感,眼睛干干的,一滴泪都没有流,反而冷静地可怕。时不时的打断夏以昼的叙述。
夏以昼没有说的很清楚的地方,你来补齐。夏以昼没想到你竟然也知道不少。
“是EVER?”
“你成了那个卢教授的刀。”
“受伤的问题简略,这不是这个流程的范围。”
“之后呢?”
“图灵芯片又是什么?在你身体里?那不是这个流程的事,继续说。”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继续往下说。”
“淼淼没死这件事你应该早跟我说。小森的事情你有你的无奈,但是我还是会生气。他明明能跟妹妹在一起的。”
你的头脑异常冷静,仿佛是磕了药似的,冷静地让你自己都觉得害怕。你把他叙述的所有事情都写在了笔记本上,翻过一页又一页。
“就这些了。”夏以昼说完最后一句话,伸手拿过旁边的可乐。
罐装散了气的可乐只有甜味,二氧化碳给舌头造成的刺激感已经没有了。
你面无表情,但神色是平缓的。你把笔记本推过去。“看一下你说的所有事情,有无遗漏。有遗漏现在补,没有遗漏就签名。”
“还要签名?”
“对,如果以后我发现你在这段期间还有瞒着我没说的事——”你努力的冷着脸。“那你以后就是永远的夏执舰官。”
夏以昼低头看着你写的东西,一页又一页。最后在你写的下面两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饭点。“那么开始第三项流程,打开你所有的体检报告,从最近一期的开口。我要看,并且请你解释你身上的每一道伤痕出现的缘由。先说好,假的体检报告就不要拿出来了。”
夏以昼没想到你还要他体检报告,想到你那数据一团糟的体检报告,还有身体内部移植的那堆机械莫名感到心虚。
但是做假的也来不及了。
夏以昼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还要看体检报告?不看行吗?”
你现在对于夏以昼的信任度直接降到负值。“不然呢?听你拿嘴说,糊弄我你现在超级健康一拳头能打死十头牛还能活到六百四十八岁?”
夏以昼只有照做。而看着那完全可以用糟透了的体检报告,你只觉得血压飙升,心脏抽痛。紧接着就迎来了手表的报警。
“压力小助手提醒您,您现在处于压力过载状态,实时压力:18,在压力期间,优先考虑自我身体感受,确保充足的睡眠、饮食均衡以及在需要的时候适当休息和躺平,压力只是过客。”手表里的智能小助手播放出了这段话。
你低头看向手表。咬牙切齿。
“你好小助手。”
“主人请说。”
“把压力提示关了。”
“好的,已经关闭压力提示。还有什么事吗主人?”
“没了,你也别说话了。”
“好的。”
已经很生气了,不需要火上加油以及压力提示。
明明是蓝色字的体检报告,你却好像看到了眼前全是血红。
身体被改造,成为EVER的试验武器作为复生的代价,植入图灵芯片……
夏以昼每一句说出来的话,只是声音,却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刀刺进你的身体里。
夏以昼说话的声音是平静的,那些你仿佛能够切身感到的痛苦在他口中好像只是不足为道的,平静的过去。
你的心很痛,哪里都很痛,是那种撕裂的痛,好像历史中被五马分尸的商鞅。你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暗示自己,这只是你的幻觉,你的身体没有伤,一切都是臆想出来的疼痛,所有的疼痛都不是真的。认清真实与虚假那些疼痛就会散去。
可是没有用,身体还在痛,痛得你后背全是冷汗,痛到你执笔的手都在发抖,痛到你的脸色和唇色由红润变得惨白。
可就算这么痛,眼眶还是干干的,一滴眼泪都没有。
夏以昼自然也发现了你的状态因为他的叙述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变坏。
夏以昼把你揽在身前,看着你额头上的虚汗想要去抹,但一只手却被金属链束缚,只能把你单手抱在身前,不住地抚摸你的头发和后背,你的身体不停地抖。比之前进舰内的审讯室的状态差太多。他的唇贴在你的头发上,单手把你调整成方便抱着你的姿势不住安慰。“没事的,我不说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没事的,你别怕。我现在很好。”
你的感官都是迟钝的,甚至传入你耳朵的声音都仿佛带着一层隔音罩,像是带着降噪耳机听旁边人说话,降噪耳机把旁边人的声音隔绝大部分,只有认真听才能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夏以昼的嘴在动,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你除了尖锐的蜂鸣音其他什么都听不清楚?他是不是没有继续说,只是只张嘴不发音地糊弄你?你还没有记完。外面没降温吧,谁开了空调?为什么那么冷?
你的胳膊感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很烫,甚至有种再接触下去会被烫伤的错觉。你有点嫌弃地想要推开却失败了。
从小到大那么多年来,你从未感到如此恐惧过。这种身体状态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之前哪怕受了再多的伤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夏以昼低头看着你,你的眼里没有光,只有恐惧与茫然。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说那么彻底,为什么不知道用避重就轻的方法减少对你的负面影响。
“没事……”你努力听了半天,只听到超大的蜂鸣音,以及中间穿插夏以昼说话的只言片语,声音还极小。“我不怕……”
你不怕,也许你的身体在怕,但是你的意识却一点都不怕,你庆幸别人没有,只有你有的这个特质——极度的恐惧与紧张,超过你身体能承受的阈值之后情绪会直接崩溃,紧接着你会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
只不过身体跟不上意识反应的速度。会出现身体反应的延迟。
“等我……”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好,但你的意识已经冷静下来。“等我一下,夏以昼。现在……别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