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雾轻手轻脚进电梯，行李箱轮子摩擦地板。
黑暗的宿舍里，蔡霆睁开眼睛，追到电梯口，还是迟了一步。
叮咚。
徐晚雾的手机推送了一条台风预警：“蝴蝶”即将登陆，最大风力10级。
马克斯打来电话，“台风要来，你赶紧上路！”
走出宿舍楼，已经开始下小雨。
徐晚雾拖着行李，猝不及防撞见蔡霆站在屋檐下。
他没拿伞，身上的衬衫单薄。
“要走？怎么不叫醒我送你？”
他接走她的行李箱，声音比雨声还小心。
码头栈桥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说话。
就像五年前分别的夜晚。
经过熟悉的岸口，徐晚雾放慢脚步。
她望着漆黑的海面，“这里水太深，那块手表肯定没找回来吧？”
蔡霆的喉结滚动，“确实没找到。”
他找了无数次，一次次耗尽潜水灯的电池。
徐晚雾轻声地笑，“我在你衣柜里找到这个。”
蓝色绣球花发带被她攥在手里，迎风飘动。
蔡霆扯住另一端，一圈一圈绕在手腕上，“这次任务在哪儿？”
“江城，” 她下意识回答。
“需要多久？”
“不知道，” 她想起调查丰海的五年，“可能很久。”
“那我们……”
蔡霆的话被雷声淹没，“还能见面吗？”
徐晚雾望着越来越大的雨，“也不知道。”
蔡霆点点头，没再追问。
他的手机响了，小林焦急地说，“蔡总，数据有出现了异常！”
“去忙吧。”
徐晚雾拿回自己的行李箱。
蔡霆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追随她走向闸口。
台风将至，人流拥挤，徐晚雾的身影很快被淹没。
老陈撑着伞跑来，“蔡总，躲躲雨！”
蔡霆接过那伞，却朝闸口跑去。
雨水打在脸上，他眯起眼睛，在混乱的人群中捕捉到一个逆流而上的身影。
徐晚雾把行李箱扔在闸口，蓝发带裹卷风雨。
“雷公！”
她朝他跑来，不顾周围人的观望，对他喊道，“可是，我好舍不得你！”
发带缠上蔡霆的手腕。
他将她拉进怀里，雨水顺着脸颊交融。
台风过境的夜晚，海面汹涌飘摇。
墙上的树影像狂欢的海妖。
但蔡霆的身边永远是安稳的。
徐晚雾靠在他怀里，数着他平稳的心跳。
“雷公有什么特别寓意吗？” 蔡霆吻她的额头。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眉骨，“你生气时，眉头皱得像雷公。”
蔡霆笑得胸腔震动，牵动她的后背。
黎明时分，天气预报说，台风突然转向。
凌晨五点，天晴了。
他们坐在狼藉的码头，看云层透出第一缕阳光。
老陈和阿焦在远处清理杂物。
蔡霆招手，把手机递给老陈，“帮我们拍张合照。”
镜头定格的一刻，徐晚雾挽起蔡霆的胳膊。
蔡霆的手环在她肩后，吻她长发上的花香，“我等你回来，”
NGO总部办公室，墙上挂一幅名为“救援”的照片。
“现在看，构图还是很优秀。”
马克斯又欣赏了一遍蔡霆的身姿，把任务资料交给徐晚雾，“目标是江城海豚馆，需要取证虐待行为。”
“这和丰海也有关系？”徐晚雾捏着手机，屏幕上是蔡霆发来的合照。
马克斯说，“是丰海事件补充，赵晓鹏狡兔三窟。”
徐晚雾嗯了声，也看向墙上的蔡霆。
然后，手指按下。
合照删除，聊天记录清空。
三个月后，江城海豚馆。
徐晚雾站在海豚表演场的最后一排，安静等待接头的线人。
根据马克斯的谋划，她今天就会收网拿到海豚馆的铁证。
“那位帮忙的员工，不是我们的人。”
马克斯的声音从蓝牙耳机传来，“他姓蔡，想请你看一场海豚表演。”
徐晚雾皱眉，“姓蔡？”
马克斯发来一张照片。
正是她在办公室删除的合照。
以NGO的技术手段，恢复数据并不稀奇。
但马克斯现在发这张照片，什么意思？
表演池边，穿潜水服的男人在喂食海豚。
海豚跃出水面，他笑着亲了亲它的吻部，阳光在水花中折射出彩虹。
徐晚雾的相机自动对焦，快门声淹没在观众的欢呼里。她打算把这张照片作为线人的谢礼，刊登在NGO的环保杂志上。
这时，男人转身，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
果然是蔡霆。
他睫毛上挂着水珠，闪闪发亮，像斑斓的海玻璃。
徐晚雾站在台阶上，声音有些发抖，“线人是你？你居然是……NGO的线人？”
蔡霆走上来，与她间隔一级，视线正好平齐，“阿雾，你离开我三个月了。”
这时，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惊呼。
他们转头看去，一只海豚正用吻部顶开池边的小门，露出后面狭小的囚池，那里躺着几只伤痕累累的幼年海豚，正是他们寻找多时的证据。
马克斯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开，“阿雾！快拍！”
蔡霆却按住她的相机，“我已经拍好了。”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一段完整视频，对耳机那头的马克斯回应道，“取证从上周就开始，需要的证据都有了。”
海豚的悲鸣在场馆中回荡。
蔡霆关掉她的蓝牙耳机，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任务结束跟我回码头，再看一次日出？”
徐晚雾点头，视线模糊，却反扣他的手，“原本想回去送你，既然你来了，现在给你也行。”
绒布盒里是一块崭新的潜水表。
表盘上用细小的蓝色海玻璃，拼一行字：
——For every dive with you.
徐晚雾最后检查一遍任务视频，给文件取名《江城海豚馆取证-终稿》。
三个月的潜伏，终于画上句号。
她轻轻舒口气，卸下一副重担。
“老大，我要请个长假。”
她说着摘下工作证，放在马克斯桌上，“当然，如果组织需要我，我可以随时回归。”
马克斯站在桌对面，嘴角微微上扬，“你打算结婚了？”
语气轻松，带几分调侃。
徐晚雾在桌上画了个圈，像一枚戒环，“是有打算，但要等他求婚。”
马克斯突然大笑，手掌拍在桌上。
他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递给徐晚雾，“你拍的喂海豚照片，拿了我们新一届摄影头奖。”
徐晚雾拆信封的手微微颤抖。
获奖照片上，蔡霆亲吻海豚的瞬间被定格，水珠在阳光下形成一道彩虹，折射绚丽光芒。
她突然反应过来，“我懂了！NGO的奖，根本不是评摄影技术，是在变相表彰线人！所以，我第一次拍下的蔡霆……你答应给头奖，就是因为——”
马克斯推了推眼镜，笑道，“不不不！你本来就很优秀。如果不信，你试试投普利策？让专业评委看看你的作品。”
徐晚雾犹豫道，“我真的有资格投给普利策？”
“为什么不呢？”
马克斯耸耸肩，“你的作品有独特的视角，尤其是那份东方人文关怀，与近期海洋馆丑闻形成强烈反差！”
阳光穿透的云层，豁然开朗。
海浪轻拍礁石，徐晚雾赤脚走在码头栈桥，蔡霆的外套披在她肩头，袖口沾着海水的咸。
“闭眼，”蔡霆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
徐晚雾屏住呼吸，被引导着向前走了二十四步，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蔡霆松开手，“现在可以睁眼了。”
粉色朝阳从海平面跃出，第一缕阳光波光粼粼。
徐晚雾的眼前出现了一幅让她终生难忘的画面。
更因为她此刻身边有蔡霆。
“阿雾。”
徐晚雾回神。
低头，见蔡霆单膝跪在潮湿的木板上。
他手捧的不是钻戒，是用蓝色绣球花发带编织的花束，像一片被驯服的海。
“花店遇见那天，你戴着口罩，是因为花粉过敏，”蔡霆说。
徐晚雾眼眶瞬间湿润，她看向蔡霆，将他准备的花束接了过来。
手机震动，打断浪漫时刻。
屏幕上跳出的是普利策的回复邮件：【初审评价极高，主角展现的东方人文关怀与近期海洋馆丑闻形成强烈反差……】
“雷公，我可能要拿奖了！”
徐晚雾晃晃手机，“我好高兴啊！”
蔡霆的眉头微微皱起，“比被求婚还高兴啊？”
徐晚雾捧住他的脸，鼻尖蹭到他的胡茬，“全世界，霆哥最好！什么都比不过霆哥！”
海风吹散她的告白，又将每个字重新聚拢。
蔡霆握住她的手，发带花束在她掌心盛放。
“全世界霆哥最好！”
他们的故事，像台风后放晴的雾蓝码头。
限定，永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