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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法临头】

    本来还想再考虑些时日的章玄玉,一下就定了往后科考的目标。

    多出的一科农学并不是她的负担。

    她想用脑中的现代知识,为百姓们做些什么,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也总要为国百姓做些什么,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很不错的。

    即使她最后做不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1]

    脑中被各种想法占满的章玄玉,这下也不再消极。

    眼尾的潮红变成了激动,迎着光站在茶棚下,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火折子,炙热的光焰几乎要冲破眼眶。

    紧攥成拳的手指又有了开裂的地方。

    鲜红的血液自指缝中落下。

    很痛,但也足够让她记住如今立下的誓言。

    眼前的百姓越来越多,躁动中还传出几个胆大郎君的讲话声。

    “大人,要把这些年猪先杀了给我们这些人吃?”

    “哪能?兴许是先给猪肉卸开,等着年底再用。”

    “好些日子没尝过荤腥了。”

    “过年前,东城区剩下的土坯房也该建好了。”

    “如果日子就这样无灾无难的过着,真该给老天多祭祀。”

    “啊?不会真把两头猪拿去祭祀吧。”

    话题跑偏的很快。

    难民们几乎不相信,这些会是给他们吃的。

    这也不怪他们妄自菲薄,只是按往常的思维来看,哪有知州会让难民吃这些好的。

    这次赈灾的钱粮能剩这么多,多亏是几处府县的监督。

    青州各府县的城门口,张贴着明显的告示。

    银两和粮食的消耗清单一一罗列出来,就算有人想要昧下些,他们还得估量一下,自家有多少人口供女帝砍头的。

    自女帝继位后,先前那个知理仁爱的皇太女如同消失了般。

    女帝她雷厉风行了许多。

    兴许是先女帝在时,皇太女收敛了心性。

    这不刚继位,就将总在前朝跳脚的几位挨个撸下。

    女帝的心思谁也猜不准。

    反观现在早起上朝时,少了很多乌烟瘴气。

    一连推行了多项利民的条令。

    虽然大刀阔斧了些,但今日来看,很多百姓确实于此中受益。

    本来还想谏言的史官一下收敛了态度。

    上朝时也不再萎靡不振了,各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在她们笔下。

    凤栖国前所未有的强盛王朝,一点点诞生着。

    女帝的旨意传至四方。

    唯独隔壁虎视眈眈的江澜国多次挑衅。

    尽管今年年底已经打败了对方。

    可他们就像跗骨之蛆一般,紧缠着凤栖国不放。

    京城朝堂上。

    女帝凤千珏垂眼扫视着吵得不可开交的文武两官。

    言辞激动间,竟有些大臣用了妇人之间等不雅词汇,惹得立于高台之下的女婢表情微变,看向大臣时,眼角的余光往龙椅上瞟。

    冕冠晃动的珠帘后,是一张媚艳到极致面孔,上挑的丹凤眼眸光流转间。

    既有春水潋滟,又似淬了千年寒冰。

    玉手翻阅一卷周折的刹那,轻飘飘的视线落在了几位跪得颤颤巍巍的大臣身上。

    朱唇轻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江澜三城边界,朕要虞将军两月之内拿下。”

    女帝开口的瞬间,底下站着的大臣纷纷闭上了嘴巴。

    被称作虞将军的女子从武官行列站出,上前叩拜后领命。

    来回间,快步带动些许微风,下垂的面纱之下,露出右颊那处深可见骨的刀痕。

    惹得女帝眉头微蹙,又下了一道旨意:“小易子,太医院的玉红膏,下朝后拿给虞将军。”

    “喏”

    “陛下恩泽似甘霖,臣必当恪尽职守,不负陛下栽培”

    ……

    休息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年底前五天,来罗青府的最后一批人也架着马车走了。

    此时的章玄玉正坐在摇晃的车厢里,翻看着知州大人临行前赠送的一箱子书籍。

    突然开始用功引得车上四人,一脸好奇地盯向了她拿手中的书。

    向来没有这般好学的家伙一朝内卷起来,学舍的同窗们定是万般好奇。

    紧挨着她坐的顾明率先开口:“阿玉,你这看的都是啥?怎么还有农学书?”

    多日未见的赵珂也接腔道:“就是,怎么?墨珩要考农官了?”

    “确实有这个打算。”晃晃悠悠的马车里,章玄玉继续看着书,抽空抬眼回道。

    “不是吧,咱们学舍除了孙倩颖那个好学生外,今天怎么又加了一个?不行!拿给我一本,我也要看。”顾明锦哀嚎出声,双手不停地扒拉着书箱,直到拿出本未看完的话本,这才停止了动作。

    半倚在车厢上,淡定地翻开几页,继续看了下去。

    不知该说她些什么的孙倩颖,扶额摇了摇头。

    车厢里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眼见着落上的积雪被压成厚厚的坚冰,马车行进间总有些磕磕绊绊,回去的道路行得艰辛。

    走走停停八日,才回到了卫江府。

    卫江府城门口。

    进出的百姓前所未有的多。

    来往间,章玄玉透过车厢还能听到旁人要多买些荤腥的打算。

    视线在车窗外停留。

    百姓的背篓里,竟满满都是过年需要的东西。

    最上面包裹吃食的油纸外,还贴了张菱形的小福字。

    马车前行间带动了不少人的惊呼。

    “去青州的车队回来了!”

    “听说他们这群学子可遭了不少罪。”

    “哎呦,你可说对了!我听人说青州有个府县山塌了半边。”

    “啧啧啧,这可没把人埋了?”

    “哪能啊,府县的百姓倒是没事,反倒他们的家产打水漂不少。”

    “对了,你听说吗?咱知府家的大小姐在青州吃了大亏。”

    “什么!怎么回事儿?!”

    *

    学子们是在书院内下车的。

    知府家的等候的马车,最早把周霁月给接走了。

    驾车的小厮面上堆着笑,生怕大小姐的怒火会发泄到自己身上,扶着大小姐进马车的丫鬟,躬身趴在对方耳边说着什么。

    周霁月的表情根据贴身丫鬟的话,一阵红一阵白。

    这次她算是逃不掉了。

    本想着有青州知州坐镇,她不会碰上什么事情。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那个贺家二小姐在城外避难时,认出了站在桑青书院队伍前的周霁月。

    在后续清理西城区时,可给她找了不少麻烦。

    其中的桩桩件件,周霁月现在还不想提,尽管两人互找不痛快,可最后也不知怎么被时大人听进耳中。

    两人得了各打二十大板的下场。

    其实衙役们也不是真打,而是将她按在府衙前象征性的小惩大诫。

    可当着不少同窗的面,周霁月还是觉得这张脸是丢尽了。

    哪怕那个贺家二小姐是被人抬回去的,可她还是难咽下这口气。

    然而她还没继续报复的小动作。

    她娘的一纸传书,把她未发泄的怒火死死压制住了。

    如今周霁月也回来了,她也只能灰头土脸地顺从入府。

    一辆马车缓缓行至卫江府南城区。

    这里的每户院子前所未见过的大,哪怕青州住下全部学子的宅院,都不及此处的三分之一。

    外观朴实无华的马车继续往里行进着,粗布所制的车帘在寒风中轻轻晃动,旁人自外看来,这根本就是普通马车,若放在车辆队里更是毫不起眼。

    然而当车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掀起一角时,里面的装潢才真正闯入脑中。

    车壁上挂着不同花纹的绸缎,上面绣着些花鸟鱼虫,金线银线交织在其中,铺着柔软的狐裘的座椅上,正坐着有些不高兴的周霁月,气闷地吃着丫鬟送到嘴边糕点。

    马车很快在一处五进的院子门前停下。

    眼前朱红的大门比寻常人家的门高处许多,足够两辆马车并行通过。

    大门主体由材质坚硬的红木制成,门上被漆成古朴厚重的朱红色,上面整齐地排列着金色的门钉,每颗圆润饱满直径约有拳头大小,中央是一对黄铜兽面铺首,圆睁的瞳孔像是要吓跑某些不速之客,表面闪烁的光泽跟大门相辅相成,增添了几分威严。

    门楣之上是一对雕刻着图案的门簪,图案繁复多样左不过也是些吉祥富贵的纹样,两侧则是悬挂着一幅对联。

    墨迹新鲜像是才书写不久的。

    苍劲有力的字体书写着‘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2]

    早已等在门口的家丁迅速打开大门,等马车路过时恭敬行礼后才快步跟上,向内通传的婢女,已经将大小姐回府的消息,小声说给了待客厅堂内喝茶的周知府。

    旁边依次坐着大郎君和几个明显年龄小点的男男女女。

    百来平方的厅堂内不过七人。

    身后添茶递水的小厮们低头站着,只有几个主子的奴仆贴身服侍着。

    进院后,周霁月就下了马车。

    一路穿过院中的园林景观,直奔四进院落的厅堂。

    厅堂内两侧的桌椅排得很开,中间留着的位置按理说是等人到齐后摆桌吃饭的。

    可惜今天并不如往常一样。

    周挽澜正端坐于主位之上。

    原本沉稳如山的身形,此刻却隐隐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暗潮涌动,她喜怒不形于色,面容平静得近乎冷漠,但若是细心观察也能发现其中的压抑。

    旁边的大郎君扫过娘子一眼后,眼中的担忧更甚了。

    大女儿这次闯下的祸事,他也没法遮掩。

    一条条出格的行为,全被时知州传信给了周挽澜,上面还记着明晃晃的忠告。

    ‘为姊进一言,培育令媛为当前要务,此乃门楣之光,亦乃社稷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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