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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八】

    李管事那家伙每次要见自己,都不会有什好事。

    洛里烦闷地撇了撇嘴。

    站在门前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换上笑脸开门。

    雕花木门轻晃,拉开时发出了细微的清响,淡青色的锦靴踏出门槛的一瞬,侧身等待的打杂娘子低下了头。

    同色系的衣摆随着步伐扬起,走过时他身上一缕檀香勾的人心尖痒痒的。

    暖光的烛火照着洛里的脸。

    眉如远山含黛,却不喧宾夺主,尽在瓜子脸上添了几分清透,眼尾微挑处,有颗清晰的小痣,他直直看着客人时,并不显刻薄,反而眼波如深秋潭水,顾盼间似有细线牵人神魂。

    不过真当他板着脸时,身上散发的气势也让人难以招架。

    此时静室里,正半依着听曲喝茶的李管事,思索着怎么把洛公子明日挂牌的打算说给对方。

    趁着兰庭坊的花管事不在,他可得把握住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也不知花管事哪来的运气。

    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收了个姿色如此好的小蹄子。

    兰庭坊本就是两个管事打理,要是花管事借洛公子压在自己头上,那贱人趁此机会在东家面前长了脸,他可非得气得吐血不可。

    这样想着,李管事也不顾脸面了,他势必要在五日之内将洛公子初夜挂牌卖出去。

    李桂兰手底下能用的人,已经为明天的挂牌做准备了,整个青楼也只有洛公子不知此事,左右木已成舟,洛公子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他打算控制住对方。

    隔音的房门被人敲响,李管事递给伺候自己的花郎一眼,对方放下手中的琵琶,起身开门去了。

    “洛公子里面请。”花郎把人让进屋后,就几步跨出将房门给合上了,他自己则低头站在外面望风。

    静室内。

    李管事没有任何铺垫,直白讲出了自己的想法:“洛公子也在楼里学了个把月的本事了,明儿也该把你的花牌挂到头一档,洛公子可别辜负咱兰庭坊的排场。”

    他的话像根鱼刺般,生生卡在洛里的喉咙里。

    洛里心里翻腾着。

    然而他面上还是风平浪静,脱口的话并没不满:“一切听管事的。”

    “左右也是为咱楼里挣些生意,你只管好好打扮,明个漂漂亮亮地接客。”洛里的低头给了李管事几分自得,还没等对方说完,他就打断了对方。

    “不过明日腊月二十八了。”

    年末,楼里的生意总会差上不少。

    府县里的最荒唐的纨绔小姐,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来青楼刷存在感。

    洛里能提出这个的顾虑也算正常.

    然而他的话却没让李管事顾虑:“真少见了,洛公子原来还会为自己的身价担忧,哎呦,这些你就安心交给我,公子可别多想了。”

    自知话多了的洛里也没再提。

    然而被袖口遮挡的紧握拳头,却在不满着李管事的先斩后奏。

    然而他暂时还没打算跟对方撕破脸。

    洛里最后也只是平静跟对方道别,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笑得僵硬的嘴角才放了下来。

    突然,紧闭的窗户发出了响声。

    ‘哒哒哒’的声音像是有人故意敲响似的。

    洛里快步走到了窗口,小心推出一条手掌宽的缝隙,一只鸽子从外面钻了进来,灰色的的羽毛在亮堂的烛光下不算打眼。

    稳稳托在手中的鸽子腿上,缠着一根两厘米长的小管,如果不仔细观察,不会有人能注意到。

    鸽子腿部偏上,厚厚的羽毛能半个竹管掩盖。

    向来平静的洛里这下也着了急。

    他将捆在鸽子腿上的信件解了下来。

    蜡封的竹管被染成了红色,当他用头上的簪子将竹管撬开时,卷得厚实的信笺落在了手心,娟秀的墨字洇开些许:“主子安健,卫江府城西南,章家火锅,尽快与主子接头。”

    短短几个字就把江清的状况描述得清楚。

    最近散布在凤栖国边境州府的探子,其中不少都是江澜皇城王家派出的。

    兰庭坊头牌洛公子就是其中之一。

    上峰的安排正如他意。

    要是再晚些时候,王貳一可真是清白不保了。

    自小被当成密探培养的他拍了拍屁股,计划要到凌晨再从兰庭坊撤退。

    六皇子被找到,他王贰壹是最开心的。

    他主子果然吉人自有天相。

    *

    江澜新帝那派,已经在朝堂上吵开了。

    新皇龙椅还没坐稳,嫡母皇太后还在世,然而圣母皇太后一派却闹开了花。

    尽管有江召压着,可江澜皇族依旧被外戚压得死死的。

    然而王太后才不管夏太后那家子的糟心事。

    她每日都在宁慈宫的佛堂度过。

    除此以外,王太后还免了新帝后宫中妃子的拜见。

    此时,佛堂里的王太后手指轻拂着皇儿幼时曾玩过的小木剑,眼中是化不开的悲伤,口中还在呢喃着‘我儿’。

    王太后一袭素色氅衣,金色香炉里青烟袅袅颇有种环着她的视感,浓重的柏香混着烛火气味,仿佛真能将佛龛和站着的王太后牵连起来。

    尽管两者中间隔着朦胧薄雾。

    可扶着王太后的丫鬟,看向自家主子的眼神满是震惊。

    这样的状况先前从未有过,好像日夜经香烛熏染的佛龛,总于能听到了信徒的祈求。

    “南无阿弥陀佛……”王太后拨动念珠的手忽然顿住。

    佛堂外的老嬷嬷正凑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

    她死寂的眸中渐渐有了生机。

    手中的念珠‘哗啦’散落,暖玉珠子在青砖上滚出清脆的声响。

    死命支撑在心底的那口气散了。

    王太后瞬间没了站直的力气,自从皇儿身死的消息传到耳中时,她就没了再活着的念想,数不清的噩耗都要将她给打倒了,要不是自己母亲多次进宫,她可能真应了太医的话,整日缠绵病榻。

    终于得到好消息的王太后,突然晕倒在了老嬷嬷的怀里。

    “传太医!快传太医!”

    一时间,宁慈宫里乱作一团。

    翌日清晨,章家店前。

    两间店门被章玄玉用木板隔上,驴子拉的板车上放了这几日购置的年货,剩下的位置正好能够五个人坐下歇脚。

    刷的干净的驴子踢了踢脚,脖颈的铜铃跟着晃出几声响,歪着头啃了啃章云琛挂在绳上的青萝卜。

    叮叮当当的铜铃声,回荡在有些冷清的小路上。

    挂着冰溜子的树枝碰撞间发出‘咔咔咔’的声响,两种声音交织着,章玄玉也不觉得干坐在车板上无聊了。

    驴车行进并不快,可迎面的寒风却像刀子般,它要狠狠的在过路人脸上刮下一块肉来。

    没有车壁阻隔,坐在车上的章玄玉终究是下了车,选择步行走回了村。

    尽管脚程不快,但她也能始终跟在驴车后面。

    整段路程,章玄玉走了一脑门汗。

    再次站在村里的门前,章家人还多了些近乡情怯。

    轻轻推开木门,一行人风风火火进了院子,只有章云琛跟着村里的伙伴们,去了孩子们新发现的秘密基地。

    因为常回来的原因,章家院里除了灰尘有点大之外,并没什么不妥。

    但原先堆着些干柴火的地方,靠近外面的柴火湿漉漉的。

    也怪最近老是下雪,有些柴火已经不能用了。

    章玄玉打算去王婶家换点。

    家里的床铺依旧是木料打的,章大娘子打算先把一间没用过的空房收拾出来,不过这些细活还是郎君们干的,她现在已经推着木板车去了村后。

    尽管冬日的土地都冻得邦邦硬,但章大娘子还是把那堆潮湿的木头带了过来,趁着天好,她费了老大劲才把几根干燥些的木头点燃。

    这边来到王家院子的章玄玉,手里还拿着十来个铜板。

    “婶子,我来跟换些柴火。”

    不过堂屋门口的王婶子正抱着个穿着喜庆的小娃娃,一旁坐着的王叔也在给家里的小心肝做着厚实的棉服。

    王家新添的女娃娃是几个月前的事情,章家还沾光吃了点席子。

    不过也就是因为几家挨得近,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左右两家十几个人单独开了一桌,剩下关系近些的亲戚也来了,那天简单庆祝后就各回各家,平常也很难见上一面。

    当时章玄玉就给小娃娃填了些能做衣服的棉布。

    他们邻里两家关系一直都算比较亲近的。

    这不,章玄玉刚到跟前。

    脸蛋胖乎乎的小女娃就要往她怀里扑。

    “小家伙也不怕人。”她双手环着依依,将人换了个最舒服的方式抱着。

    王婶子满是惊奇打趣道:“依依定时觉得你好看。”

    “哎呀~咱小依依怎么这么有眼光呀。”章玄玉对着依依时,音调都上升了不少,讲出的话引得小娃娃更加高兴了。

    她在章玄玉的臂弯里用力地挥了挥嫩生的小手。

    不过王婶子并没有放过章玄玉,她眉梢扬起,投来的眼神有些捉弄人的意味:“章小娘子竟在府县结了亲。”

    没想着解释的章玄玉讨扰般笑着,并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

    只说着今日上门的原因。

    王婶子也没打破沙锅问到底,去了柴火垛前,挥手拨了些木柴让就她带回去。

    章玄玉指定不能白占人家便宜。

    她手中的铜板在将依依递给王婶时,顺手就放到了对方的手里,她也不听王婶的招呼,扭头抱着柴火就往外跑。

    不擅长推诿的她,只得用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回去时,她的大脑被午食的菜色占满。

    作为一个地道的中原人,章玄玉打算把饺子和硬菜一起上。

    然而一闪而过的事情,她又忘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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