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Every winter's end brings the blossoming of spring.

    每个冬天的句号都是春暖花开。」——《加缪手记》加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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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在一起偷偷养猫这事,在短短一段时间内,越晞和裴思砚交流次数激增,两人也飞快地熟络起来。

    进入十一月后,海城的天气一下子凉下来,平白生出了几分深秋的萧瑟感。

    尤其是没太阳的日子,外头阴沉沉的,看不到一朵云,愈发显得寂寥。

    教室角落里,越晞手背抵着下巴,望向窗外,目光怔忡。

    裴思砚睡醒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的侧影。

    他眯了眯眼,含混不清地随口问了句:“想什么呢?”

    越晞头也不回地轻声答道:“想小黄呢。一会儿不知道会不会下雨,它一个人……一个猫在笼子里,不知道会不会被淋湿。”

    小黄是越晞给小橘猫取的名字。

    那天,整个午休,两人都没有再回活动室。

    越晞坐在草地上,怀里抱着猫,在裴思砚的目光里,左思右想了十多分钟,终于做出决定:“就叫小黄吧。”

    裴思砚讶然挑眉,“这么随意的名字需要想这么久吗?”

    越晞垂下眼,小声喃喃:“……名字取得好听有什么用。”

    她有一个人人都夸好听的名字,可是结果呢?

    不被爱的时候,一切都是多余。

    还不如听老人的话,“取个贱名好养活”。

    小黄遇到了裴思砚,劫后逢生,不再需要流浪,说不定从此后真能活得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闻言,裴思砚思忖片刻,微微颔首,漫不经心地打趣道:“说得有道理,那就小黄吧。挺好,老了之后还能叫老黄,又体现年龄又体现毛色,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名字啊。”

    “……”

    小黄这个名字就被两人如此简单地决定下来。

    很快,越晞养成了习惯,早中晚都要抽空去图书馆后面看看小黄,用有限的时间陪它玩一会儿。

    她从来没养过宠物,不懂怎么照顾它,一般只负责给加点水加点饭。

    裴思砚在教室后面的储物柜里放了一袋子猫粮,嘱咐越晞说,如果看见小黄碗空了,就去他柜子里摸一点猫粮,放进笼子去,免得它饿得一直叫,把保安和老师引过来。

    前几天放学,为了给小黄加饭,越晞折返回教室,第一次去开裴思砚的柜子。

    没想到,竟然直接被陈放抓个正着。

    陈放是体育特长生,偶尔放学会有训练。

    他练长跑,就算是这个季节,也难免跑出一身汗,每次训练结束之后,都要回教室换身衣服。

    灯一开。

    突然就对上一张惊恐的脸。

    陈放:“……”

    陈放:“越晞?你不开灯干嘛呢?……这不是裴思砚的柜子吗?”

    他的目光顿时凝重起来。

    估计是把越晞当成小偷了。

    毕竟,此情此景,黑灯瞎火,整层楼里都没剩下多少人,她的行为确实显得十分古怪。

    越晞“噌”一下缩回手,连忙摇头解释:“我不是要偷东西。”

    陈放瞅了瞅她空空如也的手,又狐疑地上下打量她好几眼,反问道:“那你为什么摸裴思砚的柜子啊?难不成……是往里放情书了?”

    这倒不是陈放随口胡说。

    三中每个教室后面都有学生储物柜,还只有门没有锁。

    高一刚入学那会儿,裴思砚每天早上拉开柜子,里面能有半柜零食水果,都是小姑娘晚上放学、或是一大早偷偷塞进来的。

    不过,现在这个年头,手机成为生活必备品,高中生也是人手一个,表白早就不流行情书这老一套。

    当面不好意思开口的,大多就发个消息。

    就算没得到回复,也不会显得太尴尬。

    陈放就是这种嘴上不把门的性格,这么说,也是有点故意调笑的意思。

    语毕,他便一步跨到越晞面前,作势就要挤开她,探头去拉柜门,替裴思砚探查个究竟。

    “……”越晞愈发着急,语速飞快,“不是,真不是!”

    她第一次被人误解成这小偷。

    偏偏,陈放还不小心戳中了她对裴思砚已然产生的、隐秘且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一时之间,越晞脸颊火辣辣的,连耳尖都有些不由自主地烧起来。

    陈放人高马大又手长腿长,越晞在他前面,简直就像螳臂当车,被他侧身轻轻一挡,手臂轻而易举就拉开了橱柜。

    裴思砚柜子里空空荡荡,几乎没放东西,只两身替换的干净衣服。

    那袋宠物猫粮放在最外面,顿时就变得无所遁形。

    陈放看清猫粮袋子上的大字,默默收了手,和越晞面面相觑。

    半晌,他挠了挠头,声音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是打算……偷吃裴思砚的猫粮?!”

    越晞:“……”

    因此,两人偷偷在学校里养小黄的事,到底还是没能瞒住陈放。

    裴思砚无所谓,只是说:“挺好,让陈放帮忙去铲屎。”

    陈放时不时会有训练,有时候周末也会来学校,刚好能帮忙溜溜猫换换猫砂,做点苦力活。

    对于这个安排,陈放本人并不是很乐意。

    他向裴思砚发出抗议:“你弄了个猫来泡妹妹,怎么脏活累活还让我干啊?”

    裴思砚笑吟吟地挑眉,轻描淡写地回怼:“谁让你好奇心那么旺盛,非要跟着去看呢。看了就要干活,见者有份。”

    “……”陈放转头就朝越晞抱怨,“妹妹,你看看裴思砚这人,好不讲道理的资本主义做派。你可千万别被他的脸骗了。”

    陈放是个自来熟,跟着他俩一块儿去看了两次猫,立马“强行”和越晞熟悉起来,张口闭口就是“妹妹”。

    事实上,越晞个子不算矮,差不多有1米64、65的样子,在班上的女生队伍也是中游。

    但她脸长得小,整张脸上没有什么锋利弧度,线条圆润,是标准的鹅蛋脸。

    哪怕看起来瘦,下巴却还是圆润的。

    再加上又大又圆的下垂猫眼,这么一组合,愈发显得年纪很小,气质天真乖巧,人畜无害,很容易叫人升起保护欲。

    海城方言里,“妹妹”是有点带着调侃的亲切称呼,不算冒犯。

    之前,越晞小声纠正了几次,陈放都不见改,她就随他去喊。

    越晞独来独往久了,很少有同龄的朋友说话玩笑,其实心里一点都不讨厌陈放这样。

    只是,现在,陈放也知道了那个“秘密基地”。

    原本那是只有她和裴思砚会去的地方。

    多了一个知情人,“秘密”好像就变得不再“秘密”。

    越晞是有点不情愿的。

    她和裴思砚之间,本就是云泥之别,好不容易有一处联结的关系,被旁插一脚,联结似乎就会变得稀薄,各自退回远点。

    但这种小心思,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讪讪作罢。

    暗恋的人大概都是这样,自说自话,莫名其妙,自顾自地在心里演一出大戏,没有台本,没有观众,全凭自我想象。

    然后,又平白生出无穷无尽的心酸与怅然来,长久地难以消解。

    ……

    “……越晞?越晞?”

    越晞怔了一下,扭头看向裴思砚,不明所以地张张口:“你说刚刚什么?”

    裴思砚:“我说,既然你那么担心,要不要让陈放过去送把伞?”

    陈放就在不远处,听到裴思砚的话,立马哀嚎起来:“裴哥!你怎么什么事都指派我啊!”

    裴思砚:“你跑得快。”

    三中下课时间只有十分钟,以越晞的步速,现在出发,还没走到图书馆,估计就要打上课铃了。

    这种事,当然还是得长跑特长生来做。

    专业对口嘛。

    陈放无言以对,再次嚎叫起来:“啊——有没有天理啊——”

    见状,越晞连忙摆摆手,“不用,我随便说说的。先上课先上课。”

    下一节是数学课。

    一班数学老师姓王,全名王师,是任课老师里唯一一个男老师。

    王师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的模样,很爱开玩笑,平常考完试还会去操场和男生一起打球,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也被班上同学亲切地称呼为“王大师”。

    王大师喜欢提前一点到班级,不急着上课,先委派数学课代表帮他去倒杯水,再随便和同学们聊几句课外话题,譬如球赛和游戏之类。

    裴思砚成绩好,又常年“病假”,“体弱多病”,各科老师都不怎么管他。

    唯独王大师,视裴思砚为得意弟子。

    遇到什么难解的题,就爱喊他站起来答思路。

    像之前,越晞被裴思砚抓包她翻试卷,她想看的那道压轴题,裴思砚的解法就和王大师不太一样。

    只是,课上分析考卷时,裴思砚还在请病假,没来学校,王大师就没喊他来讲。

    眼见着王大师缓步走进来,越晞没再继续神游天外,默默从桌肚里翻出数学书。

    她数学成绩在几科主课里不太好,在一班更是几乎要吊车尾。

    因而,数学课总是听得十分认真,想要把差距弥补上去。

    王大师今天上课又喊了裴思砚。

    “裴思砚,你到黑板上来,把练习册最后这道题解一下。不用算答案,直接写思路就行了。”说完,王大师想了想,又点到越晞,“裴思砚的同桌,越晞,你也上来,写你的思路。”

    话音落下。

    越晞结结实实地怔了怔,呆呆地瞪大了眼睛。

    开学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被喊上黑板做题。

    偏偏,这道题,越晞完全不会。

    练习册的最后一题大多都是超纲题,放到考卷上,就算是一班学生,至少也有三分之二是解不了的,更遑论她这种刚刚考上来没几个月的“吊车尾”。

    这会儿功夫,裴思砚已经站起身,扭头看她一眼,“干嘛呢?”

    越晞被提醒,连忙慌慌张张地站起身,跟在裴思砚身后走上讲台。

    黑板上写着好几条公式。

    是王大师刚刚的板书,和这道题无关。

    越晞拿了黑板擦,机械地一下一下擦着,擦出一块空位。

    她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试图用拖延出来的这点时间想出解法。

    但数学是无情的东西。

    不会就是不会。

    教室底下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写题,没有人能向她伸出援手。

    就在越晞打定主意,今天要当众丢脸的时候,黑板那一边突然传来动静。

    她转头望过去。

    裴思砚正曲起手指,轻轻叩着黑板。

    等越晞注意到后,他转了转指间的粉笔,向她使了个眼色。

    越晞不解其意:?

    裴思砚回头,王大师正在指导别人,没看黑板这里。

    他便指了指自己写的过程,示意越晞快抄。

    越晞咬着唇,心脏“怦怦怦怦”地跳,像是快要从胸口跳出来。

    她感激地朝着裴思砚笑了一下,立马瞥着他的字,依样画葫芦地照抄下来。

    两人就这么站在讲台上,旁若无人地“暗度陈仓”。

    直到王大师拍手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他出声调侃道:“裴思砚做了一个和参考答案不太一样的解法,这个辅助线加得很好,这样加的话,第三小问会简单一点。越晞也解得很好,和裴思砚的思路一模一样。你俩不愧是同桌啊,心有灵犀,绝配。”

    “哇哦——”

    教室里有人起哄。

    陈放也在最后一排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

    越晞默默放下粉笔,整张脸涨得通红。

    绝配。

    想来也就只有在开玩笑的时候,才会在他们两人身上用上这个词吧。

    这世上,哪有第一名和最后一名绝配的道理呢?

    但就算如此,听到王大师这么形容,她心中还是不合时宜地升起了一点隐秘的窃喜。

    暗恋真是使人失去理智啊。

    越晞暗暗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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