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两天高韵又带着两个孩子在蓉城到处逛,买了许多特产美食。
其中书籍买得格外多,是高韵特地为诉冬时挑选的,诸如儿童读物,技能工具书、教科书,等等。
很多书里面配有影碟,需要用到DVD放映机。
于家有台大彩电,DVD也有。
诉冬时的识字量完全抵得上一个中学生,他不仅挑选了感兴趣的书籍,还挑选了更多农业相关的书本。
程野要种地,那他就学些农业知识帮她一起种。
送到申家的时候,刚好赶上申从志和于淡水从诊所回来。
见书本一箱一箱从车上搬下来,申从志忍不住咋舌:“弟妹,晓得你是个作家,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你学校校长出来进书回去填补图书馆藏书了。”
“作家?”程野吃惊。
“哟,小程野还不知道你高奶奶是个作家呢,她的作品还入选了《中学课外读物》,等你上初中了就能看到哈哈。”
程野恍然,难怪明明住在乡下,高韵却皮肤白皙一点不像地里干活的人。她周身若有似无环绕着一股雅秀气韵,像淡雅的绿菊。
一双眸子洞彻世事,透着明然。
翌日天未亮,程野睡眼迷蒙地被高韵抱上车。高韵让司机把后排的椅子放平,然后把程野和诉冬时两人并排放在一起,保护好头,两边垫好厚棉被,让她们继续睡。
车子从申家出发,没有立刻离开蓉城,反而绕路去了批发市场,将高韵前几天预订的各种盆栽和几株包好的果木苗放上车,这才正式出发。
等彻底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上了高速公路。
程野坐起来,目光落向窗外,猛然被眼前的美景冲击。
逶迤起伏的山风,绿带环绕的长河,水面上、半山腰上氤氲着雾气,像一幅大师水墨画。
“看!”程野把诉冬时从棉被里拔起来。
“真美!”
“嗯,美!”
中途在服务区吃了一顿午饭,车子继续赶路。下了高速公路,转进国道,崇山峻岭间国道像银色带子,车子穿梭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上摇摇晃晃。
程野特别喜欢这种环绕的感觉。
高韵和她相反,一路眯沉躺在后排,晕车晕得厉害。
在霞光将歇时,终于到了凤凰岭。
下湾村比古塘村先到,程野的东西不少,于淡水叫师傅停在路边,把高韵提前分好的包裹扛起来送她到村里,顺带将虫草钱送程幺妹送去。
诉冬时坐不住,跟在后头下车。
当程野踩在瓷实的石子路上,顿觉亲切不已,闷了一天的精气神瞬间回血。她太想念家里的狗子,想念凤凰岭的安宁,蓉城虽然热闹但是她更喜欢村里,浑身的每一寸毛孔都在叫嚣着愉悦。
于是高声朝村内大喊:“狼青!”
老房子屋檐下,狼青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眼皮半耷拉着,余光监视着院子里的小菜园,要是有不长眼的笋壳色老母鸡隔着篱笆啄菜,它定要低吼两声。
小主人喜欢的菜园它要帮忙照看好。
“狼青——”
呜?
狼青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前肢顿时抬起来,两只耳朵立起来仔细倾听。
“狼青————”
“汪!”是小主人!狼青兴奋地叫了一声,一咕噜从地上站起来,欢快地在晚风中奔跑。堂屋内门槛上家里人或坐或蹲正吃着晚食面条,见狼青跑开了,诧异不已。
程幺妹猜测:“是不是程野回来了?”
家里的这只乌青色大狼狗,对谁都爱答不理情绪淡淡的,唯独对程野热情得不得了。每天到了放学的点,它定要大老远提前跑去学校门口接,跟接小孩放学的大人似的。
“明天星期一,该是回来了。”程铁木说。
程青凤听说程野回来,放下碗,追在狼青身后。
兰小花捧着面条碗,随后出门走村子口看。程野刚走的那天她忘记少做饭,结果中午剩了半篜子饭,吃到第二天早上才吃完。这几日她每次做饭舀米的时候都惦记着程野,在外面有没有吃饱。
这边刚进村口,程野就被一道乌色闪电扑面。狼青站起来比程野高半个狗头,扑过去,跳下来,脑袋在地上歪啊磨啊,舌头甩出老长,肉眼可见的高兴。
程野揉揉它厚实的耳朵,拍拍狗头,“在家没少吃嘛,又长了二两肉是不是?”城里虽然方便,吃食上也丰富,但总归没有村子里畅快。程野像回归了水里的鱼儿,见啥都心花怒放。
向日葵姗姗来迟,老态龙钟地迈着小碎步,对程野点点头,对于淡水点点头,再慢吞吞走到小主人跟前,抬起一只前爪矜持地耷在诉冬时手背上,似乎在说:回来了?
“等等,你们闻到一股味儿没?像茅坑里的味道?”程野突然闻到股奇怪的味道,像家里粪坑里带出来的。
向日葵闻言,狗身一僵。
“是有股味,刚刚还没有呢,这两只狗来了就有了。”于淡水嗅着鼻子说。
“难不成狼青在屋头吃屎了?”程野连忙放下行李,把狼青提起来要掰开它的狗嘴巴,狼青僵直着身子,反应过来主人误会它了,拼命挣扎,一只爪子拼命指着一个方向,急得恨不得狗吐人言。
小时候狼青吃过程青凤拉的屎,被程野饿了两天。
从那以后,它再也不正眼瞧那玩意儿。
它是条听话的狗!
“是向日葵。”
诉冬时冷静地和向日葵对视。
“嗐!”兰小花捧着面碗到了村口,听见程野说臭,“黄狗前天和狼青闹,不小心栽茅坑里去了,能不臭么。”兰小花总记不住向日葵的名字,都是黄狗黄狗的喊。
青凤捂着鼻子说:“向日葵不听话,掉茅屎里了,臭臭。”
于淡水听说向日葵掉茅坑里了,这还得了:“冬时,先别抱向日葵!”都掉茅坑里了,那得多脏哦。农村的茅坑正儿八经都是屎,厚厚一层飘在上头发酵。
“不碍事,当天阿古拉塘里去洗了,过两天味就散了。”
程幺妹落后一步,过来听到她老娘给人家说不碍事,忍不住抚额。
城里的狗当是农村的土狗呢,好吃好喝养得比人都娇贵,走的那天送过来的狗粮,闻着就喷香。可惜跟着狼青吃了一顿剩饭后,不大爱吃狗粮了。
事情说到前天半下午的时候,狼青在院子里赶鸡,外村的狗路过院子挑衅狼青,要骑它。狼青是个半大狗子,没有完全成年,哪里懂这些,龇牙咧嘴追着要打人家。
向日葵是狼青的狗腿子,凑上前去帮忙咬狗腿,金毛的攻击性强,一群狗在茅坑边打得鸡飞狗跳。
一个不察,向日葵和另外一条狗一起滚到了茅坑里。
幸好程铁木那天在挑粪浇地里的菜,回来看到两条狗在茅坑里挣扎,一手提一只后腿好歹把狗提溜上来。
那只外村的狗上了岸,转身要咬程铁木,程铁木眼疾手快把它甩开,那狗爬起来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跑了;向日葵却不同,它站在茅坑边怀疑狗生,碰也不让碰,谁碰咬谁,呜呜直哭。
到今天,已经哭了好几场。
程家人又不能就这样看着,人家狗主人帮忙去办事,狗寄存在他家,回来死了怎么办?
没办法,最后还是阿古套牲畜的经验足,从家里找来根麻绳,套着脖子强制拉到塘里游了几圈。
被翻旧历,金毛呜呜咽咽又哭了,它这几天心灵受到巨大伤害,浑身上下散发着难闻的怪味,刚刚见到小主人又被嫌弃。
程野不知道是先笑还是先同情这只金毛。
但是掉都掉了,也没有办法回溯时光。
于淡水也十分麻爪。
高韵晕车还留在车上,车子空间狭小,要是把金毛塞进去,估计她要呕出来。
金毛这会黏在诉冬时身边,呜呜咽咽捧着脸哭。于淡水只好把钱和包裹给了程家人,先和高韵坐车回去,约定好等把车里的东西卸下后再来接诉冬时和金毛。
“于叔,您这边先回去,等会儿吃了晚饭,我们给您送回来。”程幺妹忙说。
回了家,程幺妹打着电筒到院子菜园掐了一把豌豆颠给诉冬时和程野下面条。
吃过面条,天空彻底暗下来。
程野想到等向日葵跟着诉冬时回了家,按照高韵的性子,肯定大半夜还要烧水洗狗。两人都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坐了一天车还要折腾。两人待她也好,在蓉城给诉冬时买东西,都要给她捎带一份,甚至她的还更多。
所以程野打算把向日葵洗了。
程幺妹拿着将近一万的虫草钱,听到程野要烧水洗狗,二话没说起身去灶房烧水。家里的水只有半缸子根本不够,程幺妹叫儿子和丈夫支着从大嫂那边借来的手电筒去村里水井挑水。
“冬时,我到外面给向日葵做做思想工作。”程野哼了一声,竟然还敢咬他阿爷,看来是粪水喝少了。不过看在它是帮狼青的份上,程野背地里悄悄给她吃了一条黄瓜,都是她在小空间切好的拇指大小的黄瓜丁。
小空间里的蔬果味道浓郁,向日葵这几天又爱上了剩饭,刚吃到黄瓜丁,瞬间惊为天人。
程野边喂它,边给它洗脑要做一条明理懂事的好狗。“做狗要懂得睁只眼闭只眼,掉茅坑里怎么啦?这是咱们英勇的勋章,助狗为乐的高尚精神。”
“以后别咬人了,昂?”
狼青好几天没吃到黄瓜,凑上大狗头来,程野直接扔了一条黄瓜在它狗嘴里。它趴在黑暗里,呱唧呱唧一分钟就啃完了。
程野说完不算数,想着诉冬时到底是主人,又把诉冬时拉过来:“你也给向日葵做做思想工作,我看它哭了老半天。爱哭的狗不是好狗。”
诉冬时乖乖点头。
他坐在刚刚程野坐过的小板凳上,看到向日葵摇曳着尾巴,明显心情很好。空气中除了向日葵身上的味儿,还有黄瓜味。
黄瓜味?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