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机场入境处的同事把郑三妹的儿子汪大鹏他们带来了。”
葛东身后跟着一对年轻面容憔悴的夫妻,应该就是汪大鹏和他的老婆。
“阿Sir,我阿妈真的被人害死了吗?”
“节哀顺变。”
“点解呀(为什么呀)?我知我阿妈做事有点惹人嫌,可她就这么点小毛病,心还是很好的……”
听到汪大鹏说他阿妈的好话,一旁的章红英眉眼下垂,紧抿嘴角,一颗小黑痣若隐若现,下巴在圆润和尖刻间来回变化。
白宇帆本来是打算让明仔带他们去认尸,看到章红英异样的表现他决定自己带他们去。
到了认尸房汪大鹏掀起白布确认是自己老娘之后就痛哭不已,没有注意到他的老婆完全不敢看他老妈的尸体一眼。
从认尸房出来,汪大鹏殷切的看着白宇帆,“阿sir,我阿妈死的太惨了,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为我阿妈报仇。”
“我们会尽力而为的,你们作为家属也要尽力配合,你知道你妈有什么仇人吗?”
“仇人?没有啊,她就是一普普通通的老太太,谁会和她过不去啊。”汪大鹏还是一样的说法。
而章红英的头低得已经可以和脖子肉无缝连接了。
白宇帆看她这样就让展宏图把汪大鹏请到另一个审讯室问话。
展宏图和廖明带着汪大鹏来到距离原本那间审讯室最远的一间审讯室。
一开始的审讯很平淡,就是询问他和他母亲的基本情况。
他也总是老调重弹,但问起他为什么突然请假带他老婆出去旅游,他就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你公司有同事讲过,你前一天还跟他们讲家里的开支大了要努力工作赚钱养家,结果后一天就拿着请假条去找老板。”
其实还可以问问他老板原因,可他老板在他请假没多久出差去东莞了,公司的员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也没留过东莞那边的联系电话。
“呜…”汪大鹏呜咽了一句才说道:“我那天在公司突然接到我的老婆的电话,她很少给我打电话的。”
“我还以为是我阿妈又去她公司找她麻烦了,我阿妈一直想让她不要工作,留在家里带孩子,毕竟她年纪也大了,一个人看不了一个好动的小孩。”
“没想到她跟我说阿妈带着茵茵出去玩的时候,茵茵跑出马路被车撞了。”
“我就找老板请假,等我赶到医院时茵茵……茵茵已经没了呜……”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没人知道?”
他们之前去金山大厦调查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家出事了。
“一个多月前。”汪大鹏把眼镜摘下来,抹了一把泪,“我妈说我女儿是夭折,不能入祖坟,更没有资格办葬礼,我们就没有通知任何人。”
“阿sir,这事跟我妈被杀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啊?”
明仔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摇摇头,“没关系,只是循例问一下。”
“那就好。”
汪大鹏把眼镜重新带上,“阿Sir,我知道的我都说了,请问我什么时候能见我老婆,女儿没了之后她就很怕人了。”
“等问完话她就出来了。”
“多谢阿sir。”汪大鹏想起尸骨未寒的老母亲,关心她的身后事,问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领回我阿妈的尸体,我也想让她早点入土为安。”
“估计要等到案件结束,汪先生,你要是急的话,我可以帮你去问问我们头。”
“不用不用,我就是随便问问。”
审讯室里的章红英在独自一个人面对白宇帆那犀利的目光坐立不安。
顾越也在,看她太紧张,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别紧张,就问你几个问题。”
章红英哆哆嗦嗦的说道:“不,不,不紧张。”
“你和你老公结婚几年了?”
“两年了。”
“你家婆好像就是两年前来的吧?”
“对。”可能是提到让她羞愧的事,她的右手从杯子上拿下来在左手上用力的磨挫,很快左手就红了。
“我们结婚之前……我就怀孕了。”
“那你们的孩子呢?”
与汪大鹏的强忍哭意坚强回答问题不同,章红英是崩溃的大哭。
好不容易等她哭够了,不管询问她什么,她嘴里开始像祥林嫂那样不断的重复着她那天就不应该去上班,要是不去上班,孩子就不会交给家婆带,家婆就不会把孩子带上街,孩子也不会跑到街上被车撞……
白宇帆看她这情况今天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只能让她回去。
汪大鹏倒是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很快就把她安抚下来。
之后汪大鹏和章红英从警署离开,只是到了楼下也不知道汪大鹏是不是想要转移他失母的痛苦,还是因为章红英说了什么,他毫无预警的对着章红英发怒。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突然提出要去南洋旅游,我也不会留我阿妈一个人在香江,她苦了一辈子,含辛茹苦养大我,好不容易到了该享福的年纪,结果还被人害了。”
章红英本来就因为在审讯室想到自己早夭的女儿哭伤了,现在又被老公这么责怪,她一口气上不来直直的倒在地上。
负责跟踪他们夫妻的明仔见到这一幕都忘了隐匿自己的行踪来到他们的身边。
汪大鹏已经坐在地上抱着她的头紧张的叫道。“老婆,你不要吓我,是我错了,我不该骂你的,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还不快送你老婆去医院。”
“对对对,要送她去医院。”汪大鹏很急乱,这边刚把她头放地上,准备起身去拦出租车,那边又好像觉得让她一个人倒在地上不好,又抱起她的头。
还是廖明看不下去说开车送他们去医院,他才有了主心骨。
这一幕都被楼上的白宇帆和顾越尽收眼底。
顾越:“你觉得他老婆有嫌疑?”
白宇帆摇摇头,“我不确定,但就是给我一种很怪的感觉,她明明很厌恶死者却又没有说她一句坏话,她还很惧怕看到死者的面容。”
“这很正常,婆媳关系本就是世纪难题,她们之间有矛盾才正常。”
就像他大姐和她婆婆,明明两个人都不是坏人,可凑到一起就是能引发天崩地裂的岩浆喷涌。
要不是他学了犯罪心理学之后习惯性观察身边的人,只怕也会被她们两个联手粉饰太平营造出来的和睦所迷惑。
“你有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一股强烈的阴郁的自厌情绪?这种情绪会让她本能的讨厌自己和身边亲近的人,也长期处在紧绷的状态。”
白宇帆:“对,而且每次提到死者和她女儿,她都会边哭泣边责怪她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她的那种崩溃是演不出来的。”
白宇帆的脑子里到现在还都是嗡嗡嗡她的哭声。
“她应该不止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也怪死者没有看好孙女,只是,可能怕我们怀疑她,所以故意压抑着这种情绪,这就让她不想面对她。”
她的表现倒是能让白宇帆理解,可汪大鹏,“他给我一种表演过度的痕迹。”
廖明开车载着汪大鹏夫妻来到医院,章红英很快就被推进抢救室,他们两个在外面等了没一会就有护士小姐来让家属去缴费。
汪大鹏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裤子口袋,不好意思的对廖明说道:“阿sir,之前我们来警署来得太急,连行李都暂存在机场的储物柜里,我的钱包也在那里面,现在身上一蚊钱都冇,能不能您先帮我代付一下?”
廖明答应了,跟着护士小姐去缴费,可等他缴费回来却没看到抢救室外汪大鹏的身影。
他还以为是章红英已经从教室里出来了,便拉住经过的一个护士询问他新来的病人章红英住在哪个病房。
“你问她啊,还在病房抢救呢?不过你要是找她老公的话,我刚见到他在护士台打电话呢。”护士也忙,匆匆回答了他的问题就进抢救室了。
廖明去找汪大鹏,刚走过被墙角远远的就见到汪大鹏拿着电话在激烈的跟对面争吵着什么,他隐约听到的是钱什么时候到账,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在之后就被汪大鹏发现了,他很快就挂了电话,若无其事的跟廖明交谈起来。
更准确的是埋怨,他讲他有朋友借了他的钱,这么久都没有还他,现在他女儿没了,阿妈没了,老婆还住院,他去讨都讨不回来。
廖明一下子就联系到刚才那个电话,简单安慰他几句。
*
“你又在看画?有什么好看的?”白宇帆好不容易得点闲,见到顾越又拿着她的那副原稿和杂志对比。
顾越把他之前倒好的咖啡递给他,“王耀祖他们三人的唾液都验过了?”
“嗯,明明相同的概率不是很大,可就是那么巧,他们的唾液中的几种酶居然都对得上,真是见了鬼了,哦,鞋印旁边的血检测结果也出来了,是A型血和B型血。”
死者就是A型血。
证实了那嫌犯应该就是从那个小房间进出的。
“可是很奇怪,我询问了隔壁大楼那天白天在大楼的所有人,他们一致表明都没有见过有人出来过。”
“有个师奶晚上要出摊的,白天她的那个摊位车都是堵在小门外面,要是真的有人推门,。”
白宇帆说着话却一直没有得到顾越的回应,回过头却看他拿着放大镜对着黎暖的杂志和画稿。
“我说你要不要这么痴迷呀?就一幅画你就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几十遍了,还没有看够啊。”
“不是,你快过来看这两幅画是不是不同?”
顾越的声音严肃正经,也让白宇帆重视起来,可他走过去一看,“嗨,那不就是两个小划痕吗?也许他画窗户的时候不小心加了两笔。”
“是吗?”
顾越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