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欢接到律所的来电,嘱她周一早上九点,准时到所里听遗嘱公布。
祁欢转头打给妈妈,告诉钟女士这个消息。
钟女士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祁欢问:“妈,你想陪我去吗?”
钟女士骇笑:“不,不不不,早八百年就没瓜葛了,我才不去丢人现眼。”
她转头安慰祁欢:“不要怕,这是你应得的。”
转眼到了周一,祁欢提前十分钟到达律所。
办公室里早已坐满人。有她久未谋面的叔伯姑妈,一位略带淡妆的中年女性,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生。
祁欢和谁都不熟,她自己在角落找椅子坐下。
朱律师推门进来,向众人点了点头,取出文件进入正题。
“我,朱盈,作为祁先生的指定律师,今日宣读他立下的遗嘱。”
朱律师读出声:“我,祁文良,平等将遗产分成三份。一份给我的兄弟姐妹,一份由我女祁欢继承,还有一份给我子祁宝成,及其母黄馨香。”
祁欢一时不可置信,随即双眸射出欣喜的精光。
她转眼看向其他人,个个脸上都带着喜色,可见对遗嘱甚是满意。
祁欢收回视线,一时竟觉得有些悲凉。
她一直坐到最后,等所有人都走了,才过去签字。
朱律师安慰她:“都过去了。”
她笑笑:“是,人死不能复生。”
朱盈哑然,这句话好像不是这样用的。
这些年,朱盈算是看着祁欢长大,“看在丰厚遗产的份上... ...”
祁欢告诉她:“所以我对他的不满和怨恨,到这一刻为止。”
朱盈识趣地闭了嘴。
祁欢托朱律师直接拨一半财产给钟女士。
朱盈惊到了:“那可是很大的一个数目。”
祁欢微笑:“我一个人,花用不了多少。”
朱盈对此十分赞赏:“如今像你这样孝顺的,可不多见了。
祁欢回答:“因为我妈当时穷到要乞讨,也没想过扔下我不管,这是我们父女欠她的。”
朱盈喟叹。
祁欢先去银行,租一个保险柜,把重要的文件放好。
她赶着要去上家教。
一天的工作结束,祁欢才有空回租屋收拾心情。
她换上家居服,把自己摔在沙发里,打电话给妈妈报喜。
钟女士说:“女儿,谢谢你的慷慨。”
祁欢赧然:“妈妈,我也是借花献佛。”
“我至大的成功,就是养育了一个出色的女儿。”钟女士绝口不提前夫的功劳。
“妈妈,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相爱易,同住难,我们给彼此留点美好的空间。”
祁欢微笑。有了这一笔款子,毋需再为三餐奔波,想必妈妈的生活不再寂寞。
自父母离婚后,除出学费生活费,祁欢从未得过额外的补助。每年的费用固定,统一由朱律师支付,她很少能见到她爸的面。祁欢一度以为,她爸早就忘了她,没想到到头来,居然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朱律师说得对,就冲着这丰厚的礼物,她就应该原谅她爸。曾经欠费的父爱,在这一刻,全部都超额充值。祁欢很满意,她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时,门被嘭嘭声拍响。祁欢吓一跳,凑到猫眼一看,是黄建壬。
她隔着防盗门,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你发信息给我说分手?”
一阵酒气飘来,祁欢皱起眉头。“那是好多天前的事了。”
黄建壬抓着门把手,用力摇晃,像要把门给拆了,“开门,有什么事,面对面说清楚。”
对面的门打开,有邻居探头出来看。
祁欢咬咬牙,“有什么事,等你酒醒再说。”
黄建壬很大声:“你现在就给我讲清楚。”
隔壁的住户也出来了,还有热心肠的邻居问:“小祁啊,这不是你男朋友吗?”
祁欢心里暗骂:关你屁事。
她适时换上愁容:“阿姨,我们已经分手了。”
“啊,分手了?”邻居一听,搞不清了。
祁欢注入感情,声音瞬间低下去:“于阿姨,你不知道,他这一来,又是拍门又是骂人,我都吓坏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指指对门的邻居,“小齐姐应该看到了。”
齐萱对着于阿姨猛点头,又补了一句:“上次他来找,祁欢没在家,他还踹了几脚门。”
于阿姨如临大敌,“小祁你做得对,幸好你没开门,你快快进屋去,剩下的交给阿姨。”
于阿姨招呼她家男人,“老于快来,这小伙子喝多了,大半夜上来找事,你过来盯着他,我下去叫保安上来。”
黄建壬过去推于阿姨:“死老太婆,你谁啊,多管闲事。”
于阿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得齐萱一个箭步给扶住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于阿姨站稳后,一叠声叫:“老大老二,有人欺负你妈。”
于家跑出来两个一米八几的壮汉,问于阿姨:“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于阿姨指向黄建壬,于大哥于二哥过去,反手就把他给扭了,于阿姨上前啪啪给他两下,“你这人咋这么横呢,报警,必须报警。”
祁欢走出门口,和齐萱站一块,乐滋滋看了一场戏。警察叔叔来了,她上前做了补充说明,毕竟事情也是因她而起。
从头到尾,她看都不看黄建壬一眼,以至于错过他喷火的眼睛。
就算看到了,祁欢也不会在意。
秋后的蚂蚱,再蹦跶,又能跳多久呢?
有句话怎么说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但是,祁欢忘了,有些人,就算死,也要拖个人垫背。
祁欢最近都在接洽中介,一有空就跑去看房子。好不容易看中一套,却被告知业主出差了。几天后,中介约她,说业主回来了。
祁欢来到咖啡厅,中介已经先到了,同行的还有一位年轻男子。他就这么坐着,却也显得鹤立鸡群,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端的是一副天生好相貌。也只有钱堆长大的孩子,才有如此清贵的气质,祁欢猜这位就是业主了。
“祁小姐,这里。”中介向她招手。
“你们好。”祁欢坐下。
看到桌上已有两杯咖啡,于是她对服务员说:“一杯美式,谢谢。”
中介说:“祁小姐,这是韩先生。”
韩亦伸手,“祁小姐。”
祁欢快速与他握了一下手。
突然,她背脊爬上凉意,好像在被人监视。祁欢隐晦地扫一眼四周,空荡的咖啡厅没两桌客人。她怀疑自己多心了,说不定人家是看韩先生。
她按捺着不安,挂上最甜美的笑容,与韩先生你来我往,最终谈好了价钱。她如释重负,眉眼弯弯,真诚地对韩亦说:“韩先生,多谢抬爱。”
“举手之劳,祁小姐高兴就好。”
中介功成身退,早就告退去安排后续工作了。
“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祁小姐吃个便饭?”
单为韩亦的大方,祁欢也欣然应允。
刚下到车库,祁欢走在旁边,一把被人扯了过去,她顿时惊呼起来。
韩亦冷着脸上前,捏住对方作恶的手,“撒手。”
来人吃痛,不得不放开祁欢,韩亦也随之甩开他。
他踉跄几步站稳,祁欢定睛一看,黄建壬。
她真是气不打一出来,拿着手袋就砸过去,“你脑子不清楚就去看医生。”
黄建壬闪身躲过,指着韩亦愤恨道:“你就为了这个狗男人跟我闹分手?”
韩亦抬眸,狗男人?谁,我吗?
祁欢转头对韩亦说:“抱歉,韩先生,有点麻烦事,要不您先走?”
韩亦摇摇头,他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就算是为了看戏,他也决定留下。
祁欢顾不上韩亦,她想起刚才的感觉,问黄建壬:“你跟踪我?”
“呵,你倒是会给自己贴金。”
祁欢沉下脸,“容我提醒你,一个多月前,我们就没关系了。”
“你吃吃穿住都用我的,简简单单一句分手,就想撇开我?祁欢我告诉你,你想得美。”
祁欢气得发抖,她痛恨自己心软,引来这么一个畜生。
但这里不适合讨价还价,更何况韩先生还在一旁。
祁欢从包里掏出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五万现金。她刚从银行取出来,准备拿去孝敬她姨,没想到先在这里派上用场。
她把钱拍到黄建壬手里,冷声道:“这里的钱,还你绰绰有余,我们两清了。”
黄建壬一脸的不可置信。祁欢穷得叮当响,小恩小惠就能收买,她从哪里弄的这笔钱?
黄建壬眼光扫到韩亦,对着祁欢信口雌黄:“刚拿到的卖身钱,这么轻易就给我了?”
祁欢还没来得及行动,韩亦直接过去给他一拳。
“垃圾。”
韩亦鄙夷至极的眼光,把黄建壬刺激得不轻。他理智的线一下崩断了,握紧拳头就向韩亦冲去,“我跟你拼了。”
在身高和力量的压制下,韩亦三两下制伏黄建壬,黄建壬并没有学乖,还一直在骂骂咧咧,一时骂祁欢给他戴绿帽,一时又骂韩亦捡破鞋,总之没一句好话。
韩亦单手解下领带,直接塞黄建壬的嘴里。
祁欢站在旁边,被遗忘得彻底。她怎么也估算不到,事情是这么个走向,看似荒唐却又合乎情理。她想不明白的是,韩亦这算什么,见义勇为吗?
世界终于清净了。韩亦问祁欢:“打算怎么处理?”
祁欢环视四周,没看到监控。她想起来,自己并没有车,会下来停车场,是因为韩先生。黄建壬提前蹲守,说明早就看到她了,也看到她和韩亦坐一块。问题出在这里:他怎么知道我会来这?而且,在韩亦面前抹黑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疯子不能以常礼揣测,祁欢又不是闲得没事干。
既然没起什么冲突,报警也是浪费警力。祁欢说:“不管他了,我们走吧。”
韩亦顺势给他一肘子,过去把钱捡起来,递给祁欢,“捐了吧。”
这建议甚好,祁欢接过,对黄建壬说:“我替失学儿童谢谢你。”
黄建壬痛得直不起身,两人直接上车,扬长而去。
离了停车场,祁欢真诚致谢,“韩先生,幸好有你在。”
刚才签名时,明明就知道名字。现在再听到韩先生,韩亦怎么都不顺耳。
“祁欢,叫我韩亦吧。”
祁欢从善如流:“韩亦,谢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
“你没有袖手旁观,已经功德无量了。”
“换了别人,在那种情况下,也会伸援手的。”
祁欢感慰:“当时停车场只得我们,如果要等来其他人,恐怕已经上头条了。”
韩亦侧目:“看不出来,你如此悲观。”
穷家女,难遇好心人。这种话就不必说了,祁欢冲他笑了笑。
“祁欢,你喜欢什么菜系?”
一语提醒了她,“抱歉啊,今天可能没法约饭了,我有事要处理一下。下次我请?”
韩亦表示理解,“需要我帮忙吗?”
祁欢眨眨眼:“到时我不会客气的。”
“没问题,听从调遣。留个联系方式?”
祁欢掏出手机,彼此交换了电话。
车子驶到大厦,祁欢下车,“下次见。”
韩亦嘴角轻扬,“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