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

    澜青有多激动,若芜就有多惆怅。

    她家老东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顾死活,铁了头便往前冲。

    眼瞧着山岛愈发近了,灰黑色的山石间猛然奔出一只狮面牛角的魁梧巨兽,呲着半人高的獠牙狂哮一声,霎时弹开身后几道破风追击的天罡钉,天罡钉斜头一歪,擦过饕吾兽的身躯,画出几道血痕,复又掉头迎上去。

    饕吾兽猛地调转身形,纵身一跃,狂怒着向沧昱撕挠而去,浑浊发黄的巨爪粗旷尖锐。

    沧昱从后边的峭壁直追而出,见状又退出一段,操纵六枚天罡钉再次从四面八方钉向饕吾兽,逼得饕吾兽又奔逃而去。

    就这么一逃一追,追而复返,沧昱始终与饕吾兽的巨爪保持着一段距离。

    战况胶着不下。

    空气中洒下炙烫的岩浆,星星点点,愈发密集。

    沧昱的肩头飞过一颗火红烈浆,灼起一缕发丝。

    须臾间

    小木舟轻舟直进。

    已离太牢岛不过十余丈距离。

    “小不点,你且找个地方躲着,别叫那饕吾吞进肚子喽!”澜青大声笑道,抬脚一震。

    若芜只觉木舟一沉,澜青已飞身迎上接应沧昱,与那凶兽缠斗在一处。

    等木舟靠了岸,若芜偷摸摸凑近了战场,悄声猫在一块大石后面。

    正瞧得热闹,忽觉腕间有什么东西缠了上来,若芜低头一看,竟是条黑不溜秋,瘦瘪瘪的小巴蛇。

    若芜整个人定住片刻。

    四目相对。

    这吐歪信子的小巴蛇似是不太聪明。

    她屏息抓起小巴蛇,放在眼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

    小巴蛇头顶上光溜溜的,还不太会吐信,蠢里蠢气的,就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小巴蛇。

    饕吾兽大吼一声,若芜被吸引去了目光,小巴蛇悄悄地缠上她的手腕。

    前方,饕吾兽被两个老神仙无耻地以二敌一,堵的进退不得,身上被天罡钉划开一道接一道的口子,两颗硕大又突兀的眼珠子泛起暴怒的绿光。

    澜青挥手绘出条铁链,蹿向那巨爪,饕吾兽虽受了伤却仍彪悍无比,哐当一下撕裂链条。

    约莫是死也要拉个软柿子垫背。

    巧了,二选其一,它瞧中的软柿子便是澜青。

    饕吾兽突然咆哮转身,激恼地纵身飞扑向澜青,利爪刺出势要同归于尽,巨齿獠牙大张,口吐浊气!

    风势陡然一变,在它转身的同时,澜青飞速后退,堪堪躲过一袭,臂上青衫被撕开一个口子。

    后方热岩山冒着咕嘟咕嘟的低吼声,橙红色的热浆涌至山口,沸腾四溅。

    大有爆发的苗头!

    偏偏眼前这两个加起来绝对超三千岁的老神仙凑到一块儿,干起架来还真是直白,能狠狠揍一顿就绝不用哄的,几百年没打过架似的非要露一手。

    看的若芜心惊肉跳。

    行动比思绪迅速,她扬笔飞速绘了个圈。

    折青笔尖尚余几根残毛,这么一挥又掉了两根狼豪。

    以至于手里接到个肉香满溢的大饼子的那一刻,连她自己也愣了一愣。

    那小巴蛇缠在她腕间一动不动,冰冷蛰伏,安静地宛若一只黑镯子。

    那方,饕吾兽胸中震荡出一声滔天怒吼,若芜一回神,趁机将香烘烘的大饼子甩了出去。

    深渊巨口猝不及防被塞了个满喉,这下轮到饕吾兽愣了,鼻头微耸,利爪一滞。

    沧昱趁势腾跃而起,驾上它头上的巨角,稍一站稳,双手即刻虚握在胸前,现出一把修长锋利的千机杵,重重往下凿去。

    犹如泰山压顶集于一杵。

    饕吾兽嘶吼一声,眉心正中袭击,千机杵穿透了兽头。而饕吾兽的四肢仍有知觉,狂乱地挥舞撕扯了一阵,终是力竭。

    巨大的身躯失去了能量,轰然坠地,热雨腥红,黑土四溅。兽身顷刻之间消散,留下一具白骨。

    计划赶不上变数。

    霎那间的风云变幻,战局已结束。

    澜青回落地面,一时间瞠目结舌,砸吧砸吧嘴,一副若芜在外面有了别狗的语气,酸溜溜地道:“小不点,你去谁家偷的师?竟能绘出这般滋味的大饼子?”

    若芜无语凝噎。

    她哪里晓得是怎么回事,难道去了趟妖山,折青开了荤?

    沧昱隐去天罡钉和千机杵,轻盈而立,面上笑意柔和,道:“阿芜,这回多谢你了。”

    若芜悻悻然一笑,沧昱的千机杵出手便是绝杀,她这点三脚猫功夫哪里好意思邀功。

    “咦!好东西!好东西!”

    “芜湖!这根也不错!”

    “咦!这根更胜一筹……”

    澜青攀上那巨骨上蹿下跳,捡了几根白骨收入囊中,嘴里神神叨叨:“这一趟可算是没白来!”

    若芜无奈站在巨骨之下,目视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她家老东西真是一刻也不能消停。

    “轰——”

    热岩山终于爆发狂啸,炽红的热柱喷爆而出,山口卷起一阵蘑菇云状的烟柱,粘稠的热洪顺着焦黑的山体倾泻直下,所过之处星火激流,热光闪烁奔跃,如夜空焰火奔腾。

    空气中热浪奔涌而至!

    澜青还沉醉在巨骨上左挑右拣。

    若芜嘴角微抽,轻甩折青,飞了记笔刃轻轻拍在他小腿上,扬声道:“该走啦,老……仙师大人!”

    若芜顿一了顿,悄悄瞥了一眼沧昱。

    好在沧昱并不觉冒犯,神色如常。

    “快了!快了!”

    澜青眼皮子也不掀一下,随口敷衍了一句。

    眉心微微跳动,若芜觉得她家老东西可能是在喊“痛快!痛快!”

    别人家好仙师是大难当头快撤快撤,她家老东西是大难当头冲啊冲啊捡骨头。

    怎能不叫小徒弟头痛。

    若芜:“……”

    喊不动自家老仙师,若芜只得无奈抱大腿,偃旗息鼓地向旁边仙风道骨的另一位老神仙求助:“帝君,你快管管他……”

    “轰——轰——”

    热岩再一次喷爆而出,覆盖住前一波凝固在半山腰的熔岩,继而向下奔流。

    沧昱收回悠远的视线,这才微微一笑,朗声唤了句:“澜青。”

    “来了来了!这不就来了嘛!”澜青终于抬头,收起鼓鼓的乾坤袋,从巨骨上跳下来。

    若芜心叹。

    老东西还得老神仙治。

    沧昱垂首淡笑,只见死海漆黑沉寂,一只木舟停在岛岸,他的眸光回转,忽地一黯,倏忽伸出两指,捻住一条黑影直直地甩向地面。

    “妖物!休得造次!”沧昱严声喝道。

    若芜只觉腕间一动,那小巴蛇已被拍在黑土地上,尘土微溅。这小巴蛇干瘪瘦弱,此时摔得两眼冒金星,更显出几分可怜来。

    她忽然有些于心不忍,目光闪动。

    犹豫片刻,便伏身捡起那小巴蛇,丢进自己的乾坤袋中。

    沧昱微微沉眉,却并未做阻拦。

    澜青身手麻利,卡着点儿一骨碌蹿了过来,正好赶上这出美女捡蛇的戏码。

    “小不点,你平日里那般怕蛇?今日倒是很镇定!”

    吾家有女初成长。

    澜青语气惊喜,颇有些沾沾自喜。

    若芜讪笑:“这小巴蛇蠢里蠢气的,看着倒不太吓人,想来无甚本事害人,我且带它回去教化一番。”

    她当年约莫也是这么蠢里蠢气被澜青捡回仙云的。

    顷刻之间,滚热的岩浆已冲至山脚。

    若芜一张小脸瞬间皱成张苦瓜。

    澜青哈哈一笑,不再东拉西扯,提笔迅速绘了扇门,“来不及乘舟了,走!”

    移门换景,三人走出这扇门,却来到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

    竟不是去仙云,若芜扶额:“仙师大人……这又是哪?”

    她家老东西常年东奔西跑,净爱去些鸟不拉屎的地方。

    澜青嘿嘿一笑,脸皮厚地道:“刚得了上古饕吾兽的巨骨,岂不得偷几撮雪狼豪毛才配得上?”

    还要偷雪狼豪毛!

    若芜无语,她跟着澜青长大,上房揭瓦的事自然没少干也没少听闻。

    但想到堂堂行端表正的帝君也被忽悠到此地,陪她家老东西做这般偷鸡摸狗的事,心中也是复杂莫名,真不知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俩人,究竟是怎么结识为友的。

    再看沧昱,他摇头苦笑,果然一脸无可奈何。

    容不得他二人置喙,澜青举笔鼓捣间已在绘出座一门双扇的小屋,嵌在雪坡一侧,若不细看,便只是个坡。

    澜青:“小不点,那雪狼行踪难测,你且进雪屋避一避,待为师给你寻些好玩意儿来!”

    若芜有些为难,这荒野无际,万一有什么闪失,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澜青眼眸晶亮,搭上沧昱的肩旁,嬉皮笑脸地道:“莫担心为师,这不是有仙云第一战神沧昱帝君在这么!”

    要堂堂第一战神同他一块儿去做偷鸡摸狗的事,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上天仙云恐怕也只有他一人有如此胆气。

    若芜:“……”

    沧昱:“……”

    澜青爽声大笑,只留下一句:“为师去也!”

    便拽着沧昱不见了人影。

    望着澜青拖着沧昱逃难似的飞驰而去,若芜无奈只得独自进雪屋等候,论脚速,她确不及这两位脚下生风的千年老神仙。

    雪屋里头虽冰白一片,但柴火暖和,各种物品一应俱全。

    从袖中掏出乾坤袋,若芜将小巴蛇拎出来放在冰桌上,小巴蛇在袋中颠的七晕八素,眯缝着的眼睛微微张开,一副萎靡憔悴的模样。

    若芜支着颌,曲指挠了挠它的下巴。

    小巴蛇偏了偏头,张嘴就嗷呜咬了她一口。

    湿软的信子轻轻擦过指尖。

    若芜嘶的一声收回了手,指尖上浅浅地压了个牙印,微一蹙眉,她义正辞严指着小巴蛇责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方才可是我捡回你一条命。”

    小巴蛇还很不服气,扭头转向了另一边。

    脾气还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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