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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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逛窑子被捉了个正着呢。

    若芜只心虚了片刻,脸上便挂起浮夸的假笑,好整以暇地捋着兔毛。

    装作无事发生。

    君泽淡漠望向月戚,面容冷峻,没看若芜一眼。

    “君泽大人到访,是月戚有失远迎了。”月戚站起身微施一礼,语气却不卑不亢。

    君泽厉声呵斥道:“你敢邀我妻久留此处,我看这美人窟,灭了也罢,你说呢?”

    面上惊异之色微浮,月戚随机明了,转向若芜笑道:“原来是若芜仙子,是月戚失礼了。”

    若芜眨巴眨巴眼睛,笑意更深。

    皮毛交易而已,何谈失礼。

    嘲讽般的哼了一声,君泽面目阴沉地扫向一脸无事发生的若芜,她手上顺着兔子毛,面不改色地揩油。

    君泽不由眉头微沉,道:“仙官大人,还不走是等着八抬大轿来接?”

    若芜:“?”

    什么走?走去哪?她的三日之期还没到呢。

    新婚仙妻一脸不满,还理直气壮地揩油。君泽立即怒瞪过去,拂袖一挥。

    若芜睁着溜圆的眼珠子回瞪君泽,手上却一顿,低头看了眼,小兔妖的毛全没了!粉嫩嫩的无毛兔,光溜溜赤条条地从膝上跳下,噌的一声蹿入月戚身后。

    月戚负手而立,神色自若,淡眉浅笑。

    若芜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不由又瞪了君泽一眼。

    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

    君泽见若芜不肯动身,直接上前几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旁若无人地往外拖去,头也不回地对月戚道:“倘若让我知晓她再来此地留宿,我定炸了这美人窟。”

    赤裸裸的威胁!

    腕间的指骨坚硬如铁,拽的若芜脆骨生疼。

    君泽在自己的地盘上当真是我行我素、为所欲为。

    竟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若芜暗自心忖,难不成君泽是怕自己幻境被人知晓,才火急火燎地驱赶她!

    “不、不至于……”不至于炸了吧。

    这窝小兔崽子,其实很可爱,怎么能炸小兔兔呢。若芜觉得君泽怒气上头,就差原地爆炸了,嘴上把了门,后半句略显欢脱的辩解,忍着没从嘴缝里溜出来。

    被拽着走了几步,若芜忽地想起什么,两步一回头地对身后的月戚喊道:“戚公子,我丢了只小巴蛇,你若是见着了麻烦遣人送至崇吾殿!多谢啦!”

    她说完了,才忽觉这话听着,像是刻意留下联络暗号。

    不由打了个激灵。

    腕上的禁锢一滞,只闻得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声,君泽面色不明,狠狠拽着她往外走。

    君泽人高腿阔,步子迈得的飞快,若芜还未见得月戚回应,便已被拽入洞道。

    若芜甩了甩手。

    甩不开。

    真是头驴。

    好不容易拉扯到这处洞天福地外,强风迎面袭来,吹散了洞窟外攀爬的藤蔓。

    露出了“美人窟”三个大字来。

    若芜在洞中逗留不知时日,此时外面天色已暗。

    圆月静挂空中,夜色清朗,微风婆娑。

    走出美人窟好几丈远,君泽终于甩开她的手,冷着脸道:“仙官大人这拈花惹草的本事,真叫我开了眼。”

    若芜:“……”

    这人说话好难听。

    谁拈花惹草了,不就摸了把兔子毛,坏了她的三日之约不说,还上来就倒打一耙。

    若芜瞪着眼珠子咕噜噜打量他。

    君泽垂眼撇了她一眼,夷然不屑道:“仙官大人,有话就说,不必做出一副惺惺作态的可怜相。”

    若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哪里装可怜了,这人不仅说话不入耳,眼神也不好。

    无语了一会儿,若芜回忆起这几日的见闻,目光渐渐暧昧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抱胸端详君泽好半天,才欠兮兮地道:“君泽大人以前常到美人窟,寻着戚公子寻、欢、作、乐?”

    君泽的风流传说不少,又是扶柔又是耆女,还有这美人窟貌美男妖七七四十九日相知相伴,真真是……男女通吃,往来不拒。好不风骚!

    沉默。

    还是沉默。

    山间的夜晚好安静呐!

    树上的蝈蝈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君泽的脸,由白转红,再转黑。他恶狠狠地瞪着她。

    月色覆盖在俊美面庞上,阴云不定。

    却忽见他怒色一驰。

    伸手将若芜拽至身前,极尽嘲讽地笑道:“我好不好龙阳,仙官大人一试便知,你与我才是真夫妻,何必拐弯抹角。”顿了一顿,又道:“你们上天仙界的人,从始至终,都是这般虚伪刺探的可笑模样。”

    说到从始至终四个字时,他的目光从若芜的右瞳滑至左瞳。

    漆黑无波的眸子始终平静地注视着她。

    如同凶兽匍匐地面,悄然观察近在咫尺的猎物。

    他唇角的笑意淡去,只剩冰冷寒霜。

    冷彻入骨。

    若芜答应来万妖山联姻,势要扭转两族结下血海深仇的结局,目的自然是不纯。

    许是心事被说中,抑或是因眼前这人的神色过于凌厉,若芜被逼人的气势慑得退后一步,不知为何,忽感心中刺痛。

    仙云派她前来,纵然是带着重绘《妖山堪舆图》的任务,他又何尝不是呢。

    不论是为续耆女之命还是其他什么目的。

    终归也是虚与委蛇罢了。

    若芜偏了目光,脸色微沉,道:“这门亲事说到底,因妖王大人有所图谋而起,如今倒成了仙云一派虚伪,难道你们妖族都是些良善之辈?”

    月戚洞中形容枯槁之人,又何止那一个。

    妖族行事之风,何谈磊落。

    君泽冷笑一声,不再出言讨伐仙云,只道:“你若再这般夜不归宿,放浪形骸,以后也别想自由出入崇吾殿。”

    这人真是不讲道理,若芜眉头微蹙。

    妖界又不是人间,哪有什么宵禁时间,这地方入了夜,漫山遍野不知有多少野鸳鸯在林间欢愉温存。

    非得大门一关,二门不迈。就他管的宽。

    若芜不满道:“我夜不归宿,还不是因你而起,你把我宝贝折青都削成什么样了,还不准我修补?我不过是想置换几根豪毛做笔尖,你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你们妖界这妖后做的也忒憋屈,爱谁谁做吧!”

    她运起全力甩开君泽,拂手便换了原身衣束,隐了身形,白雾微浮。

    若芜这一言不合,扭头就开溜的阵仗。

    倒把身后的君泽唬得一愣,定定驻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上一刻还在斗嘴,下一刻若芜已撒开腿在树间跳跃飞蹿,奔得比兔子还麻溜。

    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打是打不过,跑还跑不过么。

    开玩笑,堂堂两脚仙,惹不起还躲不起!

    这万妖山设有结界,难进易出,万一奔过头,恐怕难进来。此番恰好熟悉一下万妖山地形。

    若芜边开溜边用引路枝带路,从囚山下来后,沿着万妖山边界奔袭。

    约莫跑了小半个时辰。

    自觉身后无人追赶。每隔百丈,若芜便停下取材,标记后丢进乾坤袋,留以备制丹青颜料。

    引路枝盘面上显现出一座小山,名为孚玉山。若芜在此处取了抔土和一捧碎叶,收进乾坤袋,正要继续往前绕。

    旁边的树丛一阵窸窣作响。

    若芜掰开草丛,探出个头张望了一下,却见树上的吊网摇摆,网住了一人。

    “若芜仙子?若芜仙子!”

    咦,这深林老妖山,怎有人认得她!

    “是我瑶容儿呀,我夜游采露,不慎被这捕灵网困住,若芜仙子快救救我!”

    若芜就着夜色定睛一瞧。

    原来是在妖市上赠她甘露的那只小花妖!

    “瑶容儿!你被仇家追杀啦?”若芜一边蹿上树一边问。

    “若芜仙子,此话何从说起?我哪里有什么仇家,这地方偏远,我从前鲜少来,哪知今日心血来潮却碰上这倒霉事,若是被这设陷阱的妖猎捉了去,定要将我生吞活剥了!”

    若芜轻笑一声,未作答。

    以他人妖丹增己身修为,妖吃妖向来是妖族提升修为的最快捷径,虽为仙族所不齿,但这种情形在妖界屡见不鲜。

    弱肉强食是一贯的法则。

    而妖界地盘就是最原始的丛林。

    头顶上的人般提案不见动静,瑶容儿忍不住问道:“若芜仙子,可解得开这捕灵网?”

    若芜蹲在树枝上,伸手鼓捣了一番,这绳网绑着树枝,却是越扯越紧。

    “这妖猎道行不浅,竟造得如此牢固的捕灵网,好东西,好东西。”若芜咂嘴夸了一句,握住折青一划,笔刃飞出。

    既然解不开,便直接连带树枝一起劈了。

    捕灵网裹着瑶容儿直直下坠,若芜提笔幻出绳索提了一把,瑶容儿轻轻坠地。

    方才笔刃向树枝飞出,捕灵网分明闪躲了一下。

    麻溜地从树上跳下来,若芜上前细细翻看捕灵网。瑶容儿蹲在地上,可怜巴巴将绳网束口举在头顶上。

    折青划过之处,绿光微浮。

    若芜:“原来如此,这妖猎谨慎得很,在捕灵网上设了禁制,用蛮力根本解不开。”

    “若芜仙子,你可有办法解吗?”瑶容儿哀声嘟囔。

    若芜狡黠一笑,状似为难地道:“自是有办法解,只是……”

    “还请若芜仙子救我一命,瑶容儿定当涌泉相报!”

    若芜高深莫测地点点头,握起折青,笔尖能用的狼豪所剩无几,集中灵力灌入,挥笔在空中画了一面“月兔破苍穹”符图,又在断开的笔划之间着补了几笔,勉强算是完整,再反笔一拍,将散着白光的符图压入勉强的束口处。

    绿光颤颤退去。

    捕灵网自然的松解脱落下来。

    瑶容儿立即跳出捕灵网,拍了拍胸脯压惊,“今儿差点就栽在这里了,真是多谢若芜仙子,有何吩咐仙子尽管说!”

    若芜也不跟她不客气,倒腾着从乾坤袋中取了筒卷轴,交给瑶容儿,道:“帮我打听一件事,万妖山中可有人见过这画卷上的人。”

    瑶容儿打开卷抽瞅了瞅,狐疑道:“这般仙人模样的俊公子,我从未在万妖山见过,若芜仙子莫不是找错地方了。”

    这画卷上人模人样的仙人便是澜青。

    他若受困于万妖山,便不可能毫无线索。

    若芜摆了摆手:“哪怕全身上下只有一点儿相似也不打紧,替我留意便是。另外,须低调行事,莫要让君泽知晓此事。”

    君泽若是刻意出手阻拦,此举便是得不偿失。

    瑶容儿偷偷瞅她一眼,嘀咕道:“若芜仙子,这恐怕……”

    若芜斜眼望过去,双手负在身后,颇有些沧昱那般不怒自威的架势,“怎么,许你往我甘露里下魅惑术,却不许我悄悄寻个人?”

    “你!你怎么知道……”瑶容儿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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