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学校要求早到半个小时领教材，我先走了？”寒子知右手插一下兜又拿出来，略显局促。

    “我送你。”寒溯比妹妹从容很多，从衣架上拿下校服。

    “不用不用，我扫个共享单车十五分钟就到了，你离你学校坐地铁得四十分钟呢，送完我你该迟到了。”

    “我抄近道去学校，不会迟到。早上车太多了，怕你不安全。”

    寒子知没法再拒绝，背上只装了铅笔袋的空书包，跟同父同母的龙凤胎亲哥哥下了楼。

    两个孩子的母亲柳陶生孩子时大出血离世，父亲在他们七岁时遇上医闹，被患者家属误砍主动脉，也过世了。两个孩子一个归寒家一个归柳家。寒家从商，柳家的亲戚几乎都在公检法系统工作。

    寒溯从小博览群书，各种运动玩得很专业，竞赛奖项拿了个遍，小学时托福拿到114的高分，法语德语相当流利，艺术审美更是不在话下。

    寒子知对当精英的兴趣不大。小姨支持她从小这学学那玩玩，喜欢看让她闺蜜沈灵均腿软的解剖视频，最爱跟沈灵均歪在她小姨家的沙发上边撸猫吃外卖边看悬疑剧。她不想本科就出国，一门心思考清华生物系。

    寒溯婉拒了家里安排的私立国际学校，以全市中考前三名的成绩考进华北地区最好的公立学校国际部之一，平颐中学国际部；寒子知则在一模后就签约了本校高中——市重点西华中学。

    高一前，寒家为了让寒溯获取妹妹未来在国内发展的人脉，柳家为了让兄妹两个培养感情，在两所学校中间买了套房让兄妹俩同住，小区低调奢华又安全。

    “你把书包放车筐里吗？”寒溯跨上车，微微侧首。

    “好，那我给你拿着包？”

    “有点沉，我自己背着吧。”寒溯没让妹妹受累。

    沈灵均掐准了时间提前十分钟出门，刚地铁上就看到平时很少上微信的闺蜜给她发信息。

    子知：其实我哥人挺好。

    Celine：昨天不是还说高冷嘛？

    子知：气质是这样，不过做事还挺让人放松的。

    Celine：那就行，有事千万别憋着

    子知：放心吧女人。OMG要死了

    Celine:？

    子知：我哥骑车带我，路上一堆人看他……逼死社恐人。

    Celine：别恐「抱抱」

    Celine：但是为什么你们高二才军训

    子知：因为我们今天就开始上课了「微笑jpd.炸弹jpd.」

    寒溯还没把车刹稳，寒子知就跳下了车。她天生丽质，但从小不喜欢被人过度关注，剪八十年代的学生头，走路略微低头想问题。

    寒溯看着妹妹进了校门才离去。他没有骑进校门口的人群，怕挤不出来。但他想多了，学生妈妈们要是近距离看到他这张脸和平颐中学的校服，会一边啧啧赞叹一边闪开一条路。

    平颐的校园七拐八拐，里面景致颇有苏州园林的感觉。幸好国际部在其中最靠近北门的小院里，否则路痴沈灵均势必得逛到食堂后厨。

    这届高一一共十八个班，从十五班到十八班是国际部。沈灵均在十八班，据说是一模、中考、面试、简历等入学考评综合评分最高的一个班。

    沈灵均在初中老师们眼中是那种阳光大气又努力的孩子，天赋一般，但学习习惯和方法很拔尖。中考一模时灵均考了全区前八十，是前百分之零点几的极高成绩，于是她一鼓作气直接在中考前签约了平颐国际部。

    她是典型的全能型苗子，学术不差擅长写作，唱歌跳舞弹钢琴都做到了业余选手里的极致；从小学到初三一直是班长、初中做了两年学生会主席，领导沟通能力很强。

    不过为了防止一开学就被碾压，沈灵均暑假考了一次托福，106，相比而言还是低了。

    提前十分钟到班是个正确的决定，教室里已经来了二十多个同学，大家来自市里各区并不相熟，因此只是小声又客套地交谈。教室七排六列的单桌布局，大部分同学选择坐在靠墙或靠窗中排的位置，看沈灵均进来，有跟她对上眼神的，沈灵均便微笑点头。她的凤眼笑起来弯弯的，很有亲和力。

    班主任还没有到，发书的是一个满头自来卷，带着黑框眼镜，浑身充满活力的男孩。他很瘦，身量也不高，但举手投足很干练。沈灵均上讲台找他领了书，小声问校服的事。

    “噢对，”那男生似乎想起了什么，没理沈灵均，冲着同学们说，“大家，校服先不着急，老师说还没分拣好，估计得军训第三天才能分发，然后书本只有中文课本，英文的AP教材大家可以从国际部大群里找学长学姐买二手的，或者可以看电子版。”

    说完才转向沈灵均：“谢谢谢谢，我刚才差点忘了校服的事。”

    沈灵均初中有这样的同学，刚开学就是万事通。她感到有些焦虑，但脸上的笑容掩盖了一切。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把书分得够清楚的，换我肯定发混了。”沈灵均小声道。

    男生很受用，耳朵微红，笑笑，“没有，我也查了好几遍。我叫孟博铭，Johnson，你呢？”

    “沈灵均，Celine。”

    “嗯嗯。老师一会儿来，你可以涂下防晒接点水，上午十点正式开始军训。”

    沈灵均点点头，拿出手机看头一次接触的拉美文学，偶尔和旁边同学问声好。她在班级微信群刚建好时就加了所有人的微信，看过他们朋友圈后很容易对上号。

    窗外的阳光洒进教室，正好投在沈灵均的位置上。她手机亮度自动调高，晃得眼睛难受，于是干脆转身跟后桌聊天。

    后桌的姑娘叫阮清安，生得相当标志。尖尖瓜子脸，水盈盈的杏眼习惯性垂眸，气质沉郁，被沈灵均一眼鉴学霸。

    “我将来学语言，大概率法语和拉丁语。”阮清安似乎对沈灵均也颇有好感，原本淡漠的五官松动了不少。

    “你小时候在法国待过？”灵均侧身翘着二郎腿，一手托腮望着阮清安。

    “你怎么知道？”阮清安一怔。

    “猜的，我早上看你给谁打电话，是那种喉咙发音的语言，猜是法语，你说的挺溜。”沈灵均赞道。

    阮清安的目光在她脸上凝滞了两秒：“你是要学特务学吗？”

    沈灵均仰天长笑，手掌向上四指微微一抬。清安把拧了半天也没拧开的农夫山泉递给她，灵均一下拧开，顺便问了问阮清安托福学习的方法。

    两人聊得投入，满教室的交谈声逐渐零散，她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教室已然静了下来。而后阮清安忽然感到沈灵均周身气场一变：

    沈灵均身上那层和暖的光晕在看向教室后门方向那张和寒子知如出一辙的面容时褪去了。她面上表情的变化极其细微，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只是原本放松的脊背不知何时绷了起来。清安疑惑回头，见旁边一些女同学也在看着教室门口的一个人，表情中尽满是惊艳和欣赏。

    寒溯也看着沈灵均，她忽然转暗的目光在她身上暖色的阳光中显得有些违和。他们的对视只维持了两秒，随后寒溯自然地移开目光，对众人的注视置若罔闻，稳步走到沈灵均前面的位置坐下。

    阮清安还以为灵均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没想到站在教室后门的是个相当帅气的男生，清冷俊美，男生女相。桃花眼清冽深邃，下半张脸雪肌朱唇，下颌线骨骼并不十分突出，鼻梁高挺线条流畅，与英利的长眉中和了下半张脸的柔美。身高185cm左右，宽肩窄腰长腿，贴身的白色T恤和黑色牛仔裤勾勒出劲瘦而极有张力的身材。

    一个长得好看的同学而已，沈灵均反应的确反常了些。不过阮清安不是多事的人，默契地和沈灵均开启下一话题。

    “我去，终于来了个帅哥。”一个扎着夸张高马尾的明眸皓齿大美女与旁边同学低声耳语，她们一起上过面试课，比较熟。

    “我看咱俩后面的那个也还行啊。”另一个姑娘有些瘦小，短发，叫李子亭。

    “寸头那个？他是氛围感，这个硬件气质都绝了绝了！！”

    “我觉得这个才是氛围感啊，就是没有特别特别惊艳，但是看一眼就会沦陷。”

    “那不就是惊艳？不行了，我宣布他就是我crush了。”

    “陈欣悦同学或许你可以小声点。”李子亭脸红扶额。

    “我的天，这是咱们班主任吗？！”

    陈欣悦同学或许更大声了点，刚走进班的男人朝她那边看过去。她立马低头捂嘴，沈灵均没忍住一乐。

    或许是被灵均感染，走进来的老师也笑了。他温声向孟博铭道了谢，然后转向全班，四下看看孩子们，冲沈灵均点点头。灵均感叹于缘分的奇妙，这位温文尔雅，声音迷人得像午夜情感电台的老师，是她的面试官，也是她的班主任，韩檐。

    他三十岁上下，身高180cm左右，白衬衫黑西裤，同样的配色他展现出的气质却与寒溯截然不同，斯文儒雅，清暖悠然。沈灵均面试的时候跟他聊了四十多分钟，从中国宋代经济到《昨日世界》，从灵均最喜欢的历史人物叶卡捷琳娜二世聊到工业心理学。因新冠疫情是线上面试，韩檐透过屏幕认真又温柔地看着灵均的眼睛，时不时点头回应又根据她的话提出有趣的问题，令她相当放松，这场面试算得上超常发挥。

    “大家好，我是咱们班的班主任，韩檐。很高兴可以和大家共度三年高中时光。我是教AP宏观和微观经济的，你们高二可能会选到我的课。针对高一高二我会开经济竞赛的选修课，有需要的话，欢迎大家来听。”等到人全部到齐，韩檐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谢谢刚才搬书和发书的同学，我有些事情来晚了，不好意思。现在离典礼还有一个小时，我们每人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两三句话就行，彼此认识一下，好吗？”

    班内所有社恐同学不约而同在心里回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