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广场上的水泥地被晒得发烫,空气被温度扭曲成闷热的浪,黏腻的汗水顺着脊柱流下,像躺在热乎乎的蒸笼。总教官的哨声终于响起时,站了一上午的军姿,四班的学生们几乎同时垮下了肩膀,像一群蔫头耷脑的小树苗。
“立正——”陈教官的声音依旧洪亮,“全体都有,向右转!齐步走!”
队伍稀稀拉拉地转向食堂方向,脚步拖沓得像是灌了铅。林小雨的迷彩服后背已经湿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成一绺一绺的。她扯了扯阮乐的袖子,声音有气无力,“我腿在抖……”
阮乐转身拉住她。她的状态比其他人好太多,因为她没感觉到多热。
盛文理和刘越走在前面,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两人此刻也蔫了。盛文理的帽子歪戴着,露出一截被晒得发红的耳朵;刘越则把袖子卷到肩膀,两条胳膊像煮熟的小龙虾一样通红。
“这太阳是要杀人啊……”刘越嘟囔着,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结果迷彩服的袖子在脸上蹭出一道黑印。
盛文理有气无力地嘲笑他,“你这脸,跟花猫似的。”
“啊——还要过这样丝毫没有人性的生活十五天!”刘越哀嚎,“杀了我吧。”
食堂的大门近在眼前,一股凉风从里面涌出来,像一只温柔的手抚过每个人汗湿的脸。队伍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
“凉快!”
“有空调!”
“我要在里面待到军训结束!”
陈教官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但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对这群孩子的反应见怪不怪。
食堂内部比想象中还要宽敞,天花板上的大吊扇和墙角的通风口一起工作,将凉爽的空气送到每个角落。几十张圆桌整齐排列,每张桌子周围放着六把塑料椅。
总教官已经站在最前方的小平台上,举着话筒指挥,“按照队伍顺序,六人一组落座!每组选一个组长,拿桌上的空盆去打饭!”
四班的队伍很快分散开来。阮乐这组刚好是刘越、盛文理、林小雨、班长马雨娜,还有刚挤过来的许琦。
马雨娜利落地拿起桌上的两个不锈钢盆,“我去打饭,你们先坐。”
她匆匆离开后,剩下的五人围着圆桌坐下。桌上除了一包塑料桌布和一摞一次性碗筷外空空如也。刘越和盛文理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致勃勃地开始摆碗筷。
“这架势,”刘越把筷子一根根摆在碗边,煞有介事地说,“跟我二叔家办酒席一模一样。”
盛文理配合地点头,咧着嘴笑,“就差个红塑料袋装喜糖了。”
林小雨被他们逗笑了,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阮乐环顾四周,发现其他桌的学生大多已经落座,不少组长端着托盘往回走——托盘上放着一个装米饭的不锈钢盆,一个盛汤的盆,还有几盘炒菜。
许琦推了推眼镜,突然站起来,“我去帮马雨娜。”
阮乐也跟着起身,“一起吧。”
两人在打饭窗口找到了马雨娜。她正艰难地试图一个人端托盘——米饭盆堆得冒尖,旁边的炒菜盘子摇摇欲坠。
“我来拿菜。”阮乐接过两盘炒青菜。
许琦则端起汤盆,“这个给我。”
马雨娜松了口气,感激地笑笑,“谢谢,差点就要表演杂技了。”
回到桌前,刘越和盛文理已经铺好了塑料桌布,碗筷摆得整整齐齐,甚至还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一张折叠好的纸巾,活像高级餐厅的服务生。
“请用餐~”盛文理夸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越则已经迫不及待地往自己碗里盛米饭,“饿死我了!”
饭菜很简单——一大盆白米饭,一盆紫菜蛋花汤,还有三盘炒菜:青椒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和红烧豆腐。但在这群饥肠辘辘的学生眼里,这简直是满汉全席。
马雨娜给其他人分饭,动作利落得像个小家长,“多吃点啊,下午还要训练。”
盛文理接过碗,立刻扒了一大口饭,含糊不清地说,“这土豆丝炒得不错,比我妈做的强。”
“得了吧,”刘越夹了一筷子豆腐,“你妈上次带来的腌萝卜,全班抢着吃,你还好意思说?”
林小雨小口喝着汤,突然插话,“你们的食欲还真好啊……”
“这叫化悲愤为食欲,”盛文理一本正经地说,嘴里还含着饭菜。
阮乐被逗笑了,低头咬了一口青菜。
食堂里人声鼎沸,几百名学生同时用餐的场面热闹非凡——有抢菜的,有讲笑话的,还有累得只顾埋头扒饭的。
许琦突然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地说,“其实军训也挺好的。”
“哈?”刘越瞪大眼睛,“同桌,你被晒傻了?”
许琦摇摇头,“就是觉得……大家一起,也挺有意思的。”
马雨娜笑着点头,“有道理。等毕业了再回头看,说不定会怀念呢。”
盛文理做了个夸张的哆嗦动作,“别,我现在就想回家躺着。”
几人看着他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