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卡只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本应该还在医院的自己一觉醒来,竟回到了家中的卧室,身上的疤痕也全部消失。
躺在床上表情茫然,艾丽卡掀开被子露出身上丝绸的白色睡裙,光裸的大腿曲起从床上爬起,光着脚踩在地毯上。
四下观察,艾丽卡发现这里确实是自己的房间——墙壁放置着书架上面摆满文学著作和科普杂志,书桌上的花瓶也插着自己喜欢的山茶花。
怎么看这房间与自己前一天离开始时一模一样,除了床头柜放置的相框中的照片——只见照片上有着雀斑的棕发男人与黑色短发女人一起牵着稍矮些的黑发女孩,露出幸福的笑容,照片背景是哥谭中学的大门。
不可思议地看着照片,艾丽卡无比震惊,颤抖着手拿起相框,仔细端详。
‘怎么可能,明明从……那个时候起除了打钱以外,他们就在也没回过哥谭。怎么会和牵着我的手在哥谭中学门口合影。’
艾丽卡紧张的吞咽口水,思绪回到前一天夜晚——披着黑袍的红发女孩出现在自己面前,询问自己的愿望。
艾丽卡猛掐大腿,疼得。
所以她不是做梦,昨晚自己真的许下愿望——并且,现在愿望似乎已经开始实现。
想到这,艾丽卡的呼吸沉重起来,大脑变得昏沉,眼前感到一阵眩晕,她用力咬破舌尖,口腔内血腥味蔓延开来。
‘或许,可以试试打电话。’艾丽卡咽下血,余光瞥眼,床头的手机。
拿起手机,按下那串早已在心中拔打千万次的电话号码,等待电话接通的间隙。空着的手死死地掐着举起手机的手腕,随着电话铃声的拉长,呼吸急促。
没有接通,这是理所当然的,艾丽卡早已千千万万次设想过这个场景。松开手,手机摔在地毯上,嘴角无力地向下撇。
就在艾丽卡心情持续低落,掉在地毯上的手机亮了,叮咚,响起消息提示音。
蹲下身捡起手机,消息里的内容让艾丽卡一下子从阴角变成阳角。
“全世界最可爱的艾丽卡,爸爸妈妈还在非洲,我们拍到了兽群迁移,本来想发给你一起看看这壮观的一幕,无奈这里太过落后发消息时常找不到信号,没办法只能等下个月回哥谭再带给你看。(全世界最爱你的两个人)”
消息发来后过了几秒又发来一张图片,棕发男人和短发女人都穿着迷彩服,抱着手臂靠在吉普车车门,看向镜头扬起灿烂的笑容,背后遥远的天边挂着橙红的云彩,黄绿的草堆一路覆盖到镜头所不能及之地。
嘀嗒,眼泪落下在手机屏幕留下浅浅的水印。手背抹去泪水,眼眶还是通红,艾丽卡闭上眼睛。
‘是或不是,我现在都要一探究竟。’这样想着,艾丽卡动作利落地换上制服,决定看看自己到学校后,处境会不会发生变化。
—
如果这是梦,希望我永远不要醒来。
艾丽卡如梦般飘飘然地想道。
与从前隐形人一般冷漠的待遇不同,今天早上来到学校的艾丽卡,算是彻底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校园明星”。
从学校门口一直到教室,一路上艾丽卡认识或不认识的学生和老师,脸上全都挂着笑容,热切地同艾丽卡打招呼。
不断有年轻漂亮的男男女女,塞给艾丽卡情书和花束,一声声甜蜜的话语简直要把艾丽卡沉溺在其中。
哪怕艾丽卡明知这有蹊跷,但她依旧忍不住,贪婪的想到。
如果以后的生活,可以永远像今天这样美好就好了。
就算这真的只是梦,也请让我把这个梦延续下去。
—
面对这美好到虚假的一切,艾丽卡像是被分裂成两半,一半是刻意沉论一半是清醒观望。
直到坐在座位上,艾丽卡听着身边人的奉承,偶然瞥见前面的座位。
“奥、奥维莉今天怎么没来?”
指着前排的空位,艾丽卡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漆黑的眼瞳倒映出同学困惑的表情,她的耳朵听见同学倍感疑问的回答。
“谁是奥维莉?我们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同学,艾丽卡你肯定是记错了,那个位置不是一直以来都是空着的,从没有人坐过呀。”
漆黑的眼瞳骤缩到针尖大小,艾丽卡惊恐地站起身,听到同学的回答她下意识看向对方的手腕,上面套着根发绳,由红黑两色丝线编织再点缀着黄金和珍珠,细看之下,黄金上还雕刻着一串字母。毫无疑问这是一条做工精良、价格不菲的奢侈品——但艾丽卡惊恐的并非发绳,而是自己明明记得这条发绳是奥维莉私人定制送给小团体的礼物。可现在有人却说跟本就没有奥维莉。
这惊悚的发现,让艾丽卡头皮发麻,用力推开面前同学,无视同学的呼喊,不顾一切的冲出教室。
她不断的奔跑,一刻也不敢停竭,哪怕胸腔在疼痛,咽喉干涩得让她吞咽间品出铁锈味。
艾丽卡也没有停下,直到她越跑越偏被面前的实验楼堵住去路,才停下脚步。
实验楼的大门没锁,就那么敞开,透过门只能窥见黑黝黝的阴影。
像被诱惑了一样,艾丽卡往前走了一步,动作僵硬的似提绒木偶,一点点向大门走去。
站在台阶上,脚步缓慢地向上走去,艾丽卡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嘭嘭,先前的奔跑让她背部的衣物早已被汗浸湿,粘在皮肉上,如同粘稠的液体无法去除。
半边身子迈入大门,艾丽卡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她站在昨天的储物室。
面对已经被修好看不出破坏痕迹的门,艾丽卡忍不住后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眨眼间从大门跑到储物室。
从早上醒来一直到刚才,所经历的一切,让艾丽卡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荒谬到、可怕到让她只觉得自己是装在玻璃瓶里缓慢腐烂的苹果。
看似只要隔离氧气就可以减慢腐烂的速度,实际上早在还挂在枝头上时这颗苹果就已被虫蛀空,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劳。
艾丽卡拿出手机,想要打个手电筒,但点开手机一看,她恐惧的发现,自己早上收到的消息凭空消失。
再打开手机相册,果不其然里面拍下的相框照片也不翼而飞,艾丽卡再也忍不住,手机脱手,寒意从脚底蔓延。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
“不开心吗?”
带着疑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艾丽卡木然着一张脸转头,她看到——亮眼的红、深沉的蓝和厚重的黑,交织在一起形成绝美的油画。
“不开心吗?”身着纯黑制服,披散红发的伊莎贝拉朝艾丽卡缓缓走来。
艾丽卡:“什么意思?”
伊莎贝拉歪头,疑惑“愿望实现了,你不应该开心吗?”
“我的、愿望、实现了。”艾丽卡这话说的很慢,像是要把每个字都在嘴里嚼碎再吞下。
“当然。”伊莎贝拉矜持的点头。
“不是的,不是的,我的愿望不是这样的。”艾丽卡摇头,语气迷茫。
“怎么不是,是你自己说的想要受欢迎、希望伤害自己的人消失、想要自己变得强硬起来,难道这些没有实现吗?”
伊莎贝拉抱住艾丽卡,贴在她的耳边,反问道。
“可是”艾丽卡刚想反驳“没有可是”伊莎贝拉抓着她的肩膀,不容拒绝地打断她的话。
“想要受欢迎,今天全校的学生跟老师都围着你转,奉承你,送上自己的喜欢。想要伤害自己的人消失,所以那些人就从世界上消失,至于消失的人会被永远遗忘,不是很正常吗?至于想要改变自己的性格,你觉得在前两个要求实现后,你的性格会没有改变吗?”
捧着艾丽卡的脸,对视,伊莎贝拉娓娓道来。
“愿望的底色是向往幸福,所以你拥有了那张照片,拥有了那两条消息,但是,这并不是你真正许下的愿望。而是额外的附赠品,附赠品有保质期,至于这个保质期是永远还是半天,想必艾丽卡你是清楚的。”
伊莎贝拉笑着,手掌贴上艾丽卡的胸口,冰冷的体温透过衣物传到温热的皮肤。
伊莎贝拉:“真要细究起来,你还倒欠我一个愿望。”
伊莎贝拉没有表情时自带阴郁苍白的美感,面对伊莎贝拉贴近的脸庞,那双深沉的蓝眼睛,艾丽卡有一瞬间,感到恐惧,当恐惧过后却是狂喜涌上心头。
伊莎贝拉:“而且,你真的不开心吗?”
“父亲出轨,母亲出柜,从小到大,你向来只有钱没有爱更别提陪伴了。小学开始就不断的被欺负,上了中学后那些人就变本加厉的伤害、欺凌和羞辱你。”
“现在这些烦恼都消失了,大家都会喜欢你,不会再无视你,当你是空气。曾经得不到的爱切,在这两条消息里也展现出来。”
牙齿在打颤,身体在不自觉发抖,厚黑的头发已经湿得粘成一片,艾丽卡瞳孔控制不住放大,呼吸越发困难。
“所以,笑一下吧,开心点。”
伊莎贝拉冰冷的手指滑过眉眼,最后停在嘴角,一按一提,艾丽卡下撇的嘴角被用力往上拉。
跟着伊莎贝拉的动作,艾丽卡露出一个滑稽又悲伤的笑容,眼泪也随之落下。
艾丽卡含泪: “是的,我很开心。伊莎贝拉大人。”
对于艾丽卡的痛苦和纠结,伊莎贝拉并不在乎,她只是轻笑一声,伸手抱紧艾丽卡,下巴靠在肩膀上:“艾丽卡,高兴点,这可是你的新生。这么多年来一定辛苦了,你做的很棒,接下来享受你的幸福吧。”
依偎在伊莎贝拉并不温暖的怀抱里,艾丽卡咬着嘴唇,眼泪流的更凶了,流下的泪水让伊莎贝拉的衣服都浸湿。
对此,伊莎贝拉并不制止,反而用手一下下梳理那黑浓且长的发,唇边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
成功捡到一只“小猫咪”的伊莎贝拉,心情不错地哼着歌,拉开椅子坐下。
“你刚刚去哪了?”达米安对坐下的伊莎贝拉,开口问道。
“喂养流浪小猫咪。”伊莎贝拉双手叉腰,无比自豪道。
“那你下次可以带这几款猫粮,除了小小猫崽,多大的猫都可以吃。”达米安向伊莎贝拉推荐猫粮,他对于小动物一向上心。
伊莎贝拉点点头: “记下了,晚上就下单。”
“你的课本我刚刚帮你领回来了,就在抽屉。”达米安指着抽屉。
“OK,万分感谢!”伊莎贝拉看了眼抽屉,朝达米安比了个大拇指。
拿着笔一本本写上名字,吹下未干的墨迹,伊莎贝拉把课本推到一边,托着下巴,期待的看向黑发男孩:“达米安你周六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就当你帮我的答谢。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请你当导游带我认识一下哥谭。”
“I'm free at any time.”想了一遍日程安排,直接把周六空出来,达米安扬了扬下巴,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