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迈进雨林区的边缘,伴随着他们脚下踩着的枯枝落叶发出的细微嘎吱声,雨林里那些声音都消失了。
像是察觉到有陌生人入侵了它们的领地一样,所有的物种连同雨林里的风都默契地噤声,只留下令人心慌的静谧。
即便手上戴着防寒手环,但贺峪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进入雨林区之后他们周围的空气温度正在迅速下降。
“奇怪……”他看了一眼周遭宽大的阔叶林,满脸的疑惑,“雨林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是热带气候,为什么会这么冷?”
他伸手去触摸身旁的树干,触感是一片冰凉,顺着这树干抬头向上看,接近顶端的树梢上甚至还能看见零星几片叶子上挂着冰碴。
明明在雨林外还没有这种感觉。
“荒废的星球总要有原因才会被荒废吧?”桑幸紧紧跟在江哓后面,踩着她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我记得教科书上不是写说当时地球的资源耗竭又经历巨变,十年都处在寒冻期?适者生存,它们可能就是活下来的那种呗?”
虽然是可以这么说,但还是不合理。
就算是进化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吧?
贺峪看着眼前的密林,除了气候不对这一点以外,其它的一切都跟他看过的资料内容别无二致,他只好压下心底的疑惑跟着其他人一起向雨林中心继续前行。
“嘘。”
江哓突然回身朝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东西过来了。”
刚刚还一片静谧的密林之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听声音那过来的东西还不小,沉重地压着身子底下的枯枝败叶正往他们这边移动。
“是什么啊……”
桑幸躲在江哓的身后,手摸上江哓递给她的那把麻醉枪下意识就想要抽出来防身,却被身后的林白摁住了她的手,“不会用别乱抽。”
“蛇。”江哓侧耳听了一阵,低声道。
这声音她很熟悉,上次她就差点死在这东西手里。
江哓把背包甩到地上,从身上抽出匕首握在手里,向声音的来处迈了一步把其它三个人护在身后,这些来自星际没经历过生死的人要是碰上了上次的那种东西,会死。
她紧紧地握住匕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声音的来处,果然很快看到了藏在枯枝败叶里的一双绿色的眼睛。
“蛇?”桑幸回想起教科书上看到的那些内容,“这东西怎么不走树上啊?”
“后退。”江哓没回答她的问题,将手臂拦在其余三人的面前逼着他们向后退,这个东西是上次那条蛇的同类,看起来比起吃人,更像是冲着她来报复她的。
那更好。
江哓沉静的脸上勾起一点笑,这样至少其他人就不会受伤了。
贺峪和林白拖着桑幸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大气不敢出地看着江哓和那条藏在枯枝败叶里的蛇对视。
那条蛇的个体实在是太大,又是纯黑的,那些枯枝败叶根本就藏不住它的身形。
大概是因为看见其它几个人往后退,那蛇干脆不藏了,从枯枝败叶中探出头来。
那绝不是他们曾经见到的科普读物上蛇可以拥有的大小,它的头几乎有三个人头那么大,此刻正嘶嘶吐着信子,不怀好意地盯着江哓。
桑幸现在知道为什么在雨林里这条蛇也没有往树上走了,就这身材,树干稍微细那么一点都会被它的重量压垮。
贺峪仔细辨别着这蛇的头部特征,“这好像是一条蟒蛇?”
桑幸:“蟒蛇怎么了?”
“如果它是无毒的,那这场战斗我们还有胜算。”贺峪推了推他的眼镜,“蟒蛇是靠绞杀使猎物窒息后才吃,退一万步说,就算它把你吞下去,我们砍断它说不定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桑幸看着不远处的蟒蛇,又往后退了两步,手不自觉地拽上了那条由呼叫按钮变成的chocker,“你别吓我,这不就是一个悬疑电影角色选拔游戏吗?至于出人命吗?”
贺峪紧紧盯着面前对峙的一人一蛇:“要不你试试?”
“……”
就这么几句话的间隙,那巨蛇就已经对这对视已经不耐烦了,弓着身子抬起头,朝江哓露出它的獠牙。
有人的手指那么粗,十几厘米长,一口咬下去不是中毒的问题,怕是能把人咬个对穿。
但是看那牙齿的形状……
毒蛇?!
贺峪的提醒声还没出口,巨蛇就一个反弓朝江哓的位置弹射出去,蛇头大开像是要把江哓整个吞吃入腹。
他来不及思考,条件反射就伸手抽出了桑幸身上的麻醉枪抬手想要对准那条蛇射击,却看见江哓丝毫不惧地站在原地,直接蹲下了身子。
蛇身擦着她的发顶飞过去,江哓的匕首狠狠地从蛇的下颚捅下去,扎进蛇的身体里面,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劈开蛇身所有的鳞片,顺着蛇身一路划拉下来,将它开膛破肚。
那蛇疼痛难忍,硕大的蛇身因此剧烈扭动着想要甩开江哓,可江哓不知道怎么做到,仅仅是握住插在蛇身上的匕首就像蚂蟥一样死死叮在它的身上,任凭那巨蛇如何扭动绞杀都不为所动。
它的内脏随着江哓的匕首划动一点一点从腹部落下来,直到划拉到某个点位,江哓一个用力手往它腹部更深处捅了进去。
一瞬间,红色的液体像雨点一样从蛇身内喷出,带着雨林的凉意浇在江哓的脸上。
江哓皱了下眉,好腥的味道。
扭动的巨蛇用尽最后的力气用尾巴拍开在它身上的江哓,这一次江哓顺从地被拍开,那条庞大的蛇再也支撑不住倒落在地,就连站在远处的桑幸他们都感觉到脚下的震动。
江哓的手依然紧紧地握着匕首站在原地,匕首上的血顺着锋利的刃不住地滴落在地,被旁边的卷曲的枯叶盛着落成一个三厘米的小血塘。
贺峪不动声色地将麻醉枪放回桑幸身上,转而从身上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来,然后朝江哓走了过去。
他从身后伸出手想要把纸巾递给江哓,手刚一动,那把刚刚才把巨蛇开肠破肚的匕首带着上面还没滴完的蛇血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我有没有说过,”江哓的眼中仍是刚才杀蛇的冷意,“让你离我远一点。”
锋利的匕首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渗出一点血来,和匕首上的蛇血混在一起,叫人看不清他的伤口。
贺峪却半步都没动,那只伸出去的手干脆不伸了抬起来,拿着手里的纸巾替江哓擦干净脸上刚才被溅上的蛇血,像是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匕首不存在一样,温声道,“擦擦,很脏。”
三秒之后,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落下去,江哓接过他的纸巾,擦干净脸上的蛇血,匕首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净放好,就被冲上来的桑幸一把抱住,“呜呜呜!太吓人了江哓,还好有你!”
第二次了。
上次在小组登记的时候桑幸也是这么朝着她冲了过来,抱住了她。
江哓不太适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蛇已经死了。”
桑幸的脑袋还埋在她颈窝不愿意动,“你这样太危险了,就算你强也不能这样啊。”
说着,她把江哓给她的那把麻醉枪拿了出来,塞进江哓的怀里,“这个还你,比起你直接用匕首杀蛇还不如用这个先把它迷晕了才比较安全。”
江哓一只手拿着沾着蛇血的纸巾,另一只手拿着匕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动作,“你拿着,保命用,我用不上。”
贺峪走过来把黏在江哓身上的桑幸撕开,把麻醉枪扔回她怀里,“行了,你让别人先收拾干净。”
刚刚站在后面的桑幸并没看清贺峪被匕首抵住的画面,这时视线一往他身上看,就看到脖子上那条细浅的伤口,“贺峪,你脖子,划伤了。”
贺峪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自己脖子,“没事,不疼。”
江哓看了两眼贺峪脖子上的那道伤口,撇开眼,用纸巾把自己的匕首擦拭干净之后重新放回去,然后从地上的背包里翻出消毒药水和愈合剂扔给贺峪,“处理一下。”
“以后记得离我远点。”
贺峪的脸上却突然冲着江哓绽开一个笑容,像个二傻子似的,连脸上架着那副斯文气十足的眼镜都没能挡住他笑容里的傻气。
像是根本没听到江哓在说什么,他伸手把两样东西都递给江哓,“你把我弄伤的,你帮我涂一下。”
江哓看了他一眼,眉头轻轻皱了下,然后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往巨蛇的尸体去查看那蛇的情况了。
在旁边旁观的桑幸没忍住捂着嘴笑出声,“噗嗤。”
贺峪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便拿那两个东西在自己的脖子上糊弄了下,就追着江哓跑了过去。
桑幸看着这画面,“有时候荷尔蒙的力量真可怕啊。”
那巨蛇被江哓剖开之后倒在地面上发出腥臭的气味,内脏在江哓的一顿开膛破肚之下流了一地,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
江哓从头到尾仔细地确认过这条蛇,确实跟她上次杀死的那条是同一个品种,上次的那条是公蛇,这条则是母蛇,说不定还是一对。
一起死在她手上,也算一种圆满吧?
贺峪跟了过来,却没和江哓一起看,一个人跑到蛇头的位置把它的头掰开观察里面的那对獠牙,居然真的是带毒的管牙。
带有管牙的毒蛇都是通过牙齿的管状结构直接向动物体内注入毒素的,这种结构的毒蛇的毒液在生物的身上发作得最快,通常也最危险。
“奇了怪了……”贺峪看着那管牙,按照花纹和体征来说这应该是一条蟒蛇才对,一条体型如此硕大的蛇发展出一个这样的毒牙结构,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难道地球荒废这二十年,这里的生物的进化速度真的有这么快?
还是说……
他抬头看向树梢顶端的冰碴,这个雨林区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