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断在项羽的脑海里重塑，他指尖掐住方小天的力度也不自觉的增加了几分。
“我并不认识虞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方小天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一个答案，但神色上确表现的丝毫不紧张，仿若此刻被抓住的并不是他的命门一样。
“那你是从何得知他的名讳。”项羽不解。
“从书里，史书里。”方小天回答。
项羽听后神色黯淡，也对已经过去千年，历史虽然再更迭，但一些实际会被人记录在册，传于后世。
他还以为，千年过去，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了呢。
就在项羽全然失望之际，方小天又说了一句：“不过，我虽然不知道虞姬的下落，但是若你真想找她，或许我有法子帮你。”
听此，项羽再次将目光投向方小天，神情严肃，但眼神里流露的是藏不住的期冀：“你能帮孤？怎么帮？”
方小天垂下眼睫，目光看向项羽抓住自己的那只手。
项羽会意，缓缓松开抓住方小天的那只手，将平稳的置于地上。
巽柔看见项羽放了方小天，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见得空隙赶紧跑上来，便拉着方小天远离项羽的掌控范围，随后关切询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方小天配合着巽柔扫视的目光，敞开双臂，转了一圈：“没事，项羽大哥也没真的用力。”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怎么帮孤找到阿虞？”项羽懒得理睬方小天在称呼上突然起来的套近乎，迫切的追问自己关心的事儿。
“我帮不了你……”方小天脱口回答。
“你敢戏耍孤！”项羽听到，立刻火冒三丈，怒目看向方小天，一团戾气在手掌心流转，抬手准备向方小天袭去。
巽柔见着那团戾气瞬间紧张，那戾气黑烟环绕，像是无数的怨灵在唉声盘算。
这一掌下去，方小天定然会魂飞魄散。
不行，重小哥已经因为我受伤了，我不能再害得他人。
巽柔满心都是这句化，这一刻，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一步跃到到方小天身前，意图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来扛住那团噬魂的戾气。
方小天看到巽柔挡在自己面前，错愕了一秒，随后露出笑颜，将她拉了回来：“放轻松”
巽柔回答：“还放松，这一掌下去，咱俩都得玩儿完。”
巽柔知道，她虽有勇气，但是无用，这一掌她定然也是扛不住的。
眼瞧着项羽手里的那团戾气越攒越大，马上就要朝着二人袭来。
方小天看向项羽，不紧不慢的开口：“项羽大哥，莫心急，我话还未说完，我虽帮不了你，但她可以。”
方小天边说着这话，边缓缓的举起刚刚抓住的巽柔的手腕。
项羽顿了顿，掌间的戾气像是油灯被扣了灯帽，瞬间消散而去，目光从方小天身上，转移到巽柔身上，有些犹疑：“她？”
当然犹疑的不止项羽，还有巽柔本人，她诧异的看向方小天，也问了句：“我？”
方小天笃定的点头：“就是你。”
巽柔依然疑惑：“我怎么帮？我啥都不会啊。”
巽柔不是妄自菲薄，而她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晰。巽柔轮回九世，当了162年的人，和一万年的鬼。当人时，虽有心气儿，但身体孱弱，终日我于病榻，做不了什么大事。当鬼时，虽然身体康健，时间充裕，但无欲无求，不喜自强，终日吃喝虚度。
总结来说，废物而已。
方小天咂嘴，有些嫌弃：“你怎么不开窍呢？”
“我天缺一魄，很难开窍。”
方小天无语，怎么会有鬼愚蠢的理直气壮。他只能继续引导着巽柔：“我就问你，人死了回魂到地府，都要哪些流程。”
巽柔摸索着下巴，想了想：“鬼差拿着批票勾魂，然后走黄泉路，上望乡台，过鬼门关，进入地府，再去阎王殿登记注册，接受审判，有恶者入惩戒地狱，无恶者去酆都守鬼岁，岁满千年，便可上奈何桥，踏还魂崖，喝孟婆汤，入六道轮回。”
方小天又问：“所有人都一样吗？”
巽柔回答：“皆是如此。”
“那可有记录？”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有专职的鬼差在生死簿上记录。”
“那不就行了，既然都有记录，想找到虞姬，翻翻过往记录不就行了。”方小天轻松的说到。
“对哦！”巽柔恍然，可思考片刻后，脸上露出骇然的表情，惊呼：“不对啊，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翻生死簿！”
方小天点了点头：“恭喜你，答对了！”
巽柔慌张的摆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带你出阴间已经犯下罪孽了，我再去偷翻生死簿，罪加一等！”
“你要这么想，反正你也有罪，多一项少一项无所谓。”方小天耸了耸肩膀，语气十分轻松。
巽柔错愕：“你这是什么鬼理论，原先说你有反骨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确是如此。”
她依然摇头：“不行不行，我可不能一错再错。”
“那你想不想要回那半片精魂，救你的重小哥嘛？”方小天追问。
“我……”一瞬，巽柔就失了刚刚那份拒绝的笃定，叹了口气：“当然想了。可是……只能这样吗？不能换个方法。”
“那你有什么方法？”方小天问道？
“我……”巽柔一时语塞。
项羽站在一侧，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耐烦的打断：“你们在那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到底有没有办法找到孤的阿虞？”
巽柔看向项羽，又看了看方小天，内心纠结无比。
“我都是无所谓，这件事全看你自己的决定。”方小天说道。
巽柔侧目看向那柄天子剑，脑海里有浮现重离为了救自己被剑刺伤，轰然倒地的画面。
巽柔思索良久，最终下了决心：“我能帮你找到虞姬。”
项羽听到后，那沉寂许久的重瞳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当真！”
巽柔沉重的点了点头：“但是，你必须把重小哥那半片精魂先还我。”
她开口不忘了此行的目的。
项羽挑眉：“还你可以，孤留着那玩意也无半点用处，但是你怎么保证，孤把精魂还你，你不会一去不返，或者等那黑衣小鬼差痊愈，带着他再来骚扰孤，虽然孤不惧他，但属实麻烦。”
“那你想怎么样？”巽柔反问。
“我有一主意！”方小天突然举起双手。
巽柔和项羽目光双双看向方小天。
他微微张口：“你把精魂还她，她回去帮你找虞姬的下落，我留在这儿给你当人质。”
巽柔诧异：“啊？”
项羽也诧异：“你？”
方小天倒是一如既往的想得开，打着步子往项羽那边走了两步：“项羽大哥，我当人质很有保障的，你想啊，那丫头为了自己搭档的半片精魂，都冒着胆子，来这和您周旋这么久，说明什么？”
项羽疑惑的看着他。
方小天用一只手的手背用力的砸向另一只手的掌心：“说明这丫头傻，但是重情情谊啊。”
项羽认同的微微颔首。
“她为半片精魂尚能如此，我堂堂一个大活人，哦，不是，活鬼，压你这里做人质，她肯定不会跑路，丢下不管的。到时候他找到了您的虞姬的下落，拿着信息来换我，你们俩一手交信息，一手交我，童叟无欺，合作愉快啊。”方小天侃侃而谈。
“有几分道理，若是如此，孤没什么意见。”项羽表示同意。
巽柔依旧疑惑：“你讲真的？”
“巽柔老妹，我这可是全是为了你啊。”方小天走向巽柔身边，一脸自我牺牲，成就他人的大无畏神情。
巽柔颇有些感动，她紧握住他的双手：“小天，你可真是个善鬼。”
方小天冲着她，温柔的笑了笑，内心却在腹诽：丫头，你真是个傻鬼，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巽柔定了定气，整理了情绪，随后看向项羽：“那我们就这么约定了，我去帮你找人，你把精魂还我。”
巽柔缓缓的伸出了手讨要。
项羽也没有过多纠结，起身回到天子剑旁边，他在掌间催动了一股灵气，然后将灵气附着在剑刃上抚摸一番。
一瞬，剑刃处便散出了一阵金色的气体，项羽抬手将气体收集起来，合力于掌间，最后气体在他掌心中化成了半颗金色的灵珠。
项羽看着那半颗金色灵珠有些诧异，递还给巽柔的同时，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不是鬼？”
六道中不同的灵体虽然看上去无异，但精魂所呈现的颜色其实是不同的，凡人之魄皆为素白，幽、冥为紫，魔为玄，精怪妖灵有赤有碧，海宫龙族则为蓝色。
而所持金魂者，唯有天界神明。
“确实非鬼。”巽柔对着项羽点了点头，但是重离具体的身份，她没有再过多的提及。
巽柔接过精魂幻化的金珠，小心翼翼的收装好后，再次看向项羽：“既然我收下了这精魂，自然也是会用心帮你找寻虞姬的下落，但是地府魂灵亿万，想找寻起来颇有些困难，所以在我回去之前，你需要告诉我关于虞姬的更多信息。我才能找的更快一些。”
项羽明白的点头：“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巽柔回答。
“她是谁？她生于何时，故土哪里，又死于何时何地，怎么死的，因何而死？这些我都需要知道。”巽柔一连串的问出了一些列问题。
她光是听着项羽和方小天在那探讨虞姬许久，然而全程自己都是茫然的。
项羽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缓缓的开口说到：“吾妻虞氏，生于岁次壬申年五月初五，沭阳郡颜集人，亡于岁次乙巳年九月十五的垓下军营。自刎而亡，因我而死。”
项羽说着这些，那重瞳瞬间像是接了一层霜，朦胧的雾气萦绕于瞳间。
回忆再次袭来。
那是他一生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