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说的命案?”
不怪顾晏洲阴阳怪气。一听说有命案,他就二话不说就跟着云知夏出来了,连外袍也没来得及穿,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
可跟着她来到厨房一看,这里哪里有什么尸体,分明是露着一双大板牙的死老鼠!
云知夏回他:“王爷,普天之下,都是您的子民,这老鼠身在大周,难道它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顾晏洲被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女子真是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云知夏没工夫哄这个独自生闷气的摄政王,随手拿了个盘子,将老鼠放在里边,便开始对老鼠进行尸检。
“死者身长约三寸,看体型,应该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幼鼠。尸体表面无明显外伤,腹部无异常膨大,但喉间有异物,结合其前爪抓挠颈部的动作,推断死者是被异物卡喉窒息而亡。尸体余温尚在,推断死亡时间在半个时辰之内。”
“……”
顾晏洲看云知夏如此精心地为一只老鼠做尸检,便知只其中必有缘由,遂也随着云知夏一起蹲下来,看着她解剖老鼠。
云知夏取出随身携带的验尸工具,将老鼠的肚子切开,一股腐臭的味道便弥漫开来!
老鼠的喉管处果然卡着一块异物,一直延伸到它的上腹部。
“就是他了!”
云知夏抬头,想找个盘子或者碗,却见顾晏洲长手一伸,取了旁边桌子上的一个小碟子递了过来。
云知夏挑眉,多有眼力见儿的后生啊,当摄政王真是可惜了。
“谢谢。”
云知夏接过小碟子,将卡在老鼠喉管处的异物去了出来,放到了碟子上。
顾晏洲拧眉看着碟子里那块长条形的肉条:“这是,人的手指?”
话虽然是这么问,但顾晏洲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云知夏能寻着气味儿找到这只老鼠,还费劲的从老鼠的身体里将这东西取出……
看来云知夏说的没错,他们又遇到命案了。
取出的手指有两个指节那么长,之所以连顾晏洲都能看出这是一截手指,是因为这截手指上能看到半枚指甲!
“这的确是人的手指。”云知夏指着手指断裂处向顾晏洲解释道:“断口处创面平整,但其周围皮肤卷曲外翻,说明这跟手指是在人活着的时候被人用利器砍下来的。”
顾晏洲点点头,接着她的话道:“这跟手指从幼鼠喉间取出来,虽然已经开始腐烂,却还能保持较为完整的形态,是不是说明它刚从人体离开不久?”
顾晏洲自顾自说完,转头便看到云知夏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瞬间漏跳了半拍,他直视着这双眼睛,轻咳一声,沉静地开口:“为何如此看我?”
那双眼睛,简直像在发光,让人移不开眼,更让人很难不多想。
云知夏看着顾晏洲,心中既兴奋又惋惜。兴奋的是顾晏洲如此聪慧,不点自通,都能推算手指离开人体的时间了,是个当法医的好苗子!惋惜的事,人家是一国的摄政王,天天操心的事国家大事,绝不会当个区区仵作的。
“你说的没错,这根手指离开人体不超过六个时辰。”
云知夏默默叹了口气,将手指收进一个小盒子里,然后小心地帮老鼠缝合了切口,还帮它擦干了血迹。
云知夏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找来一个木盆和两根筷子,做了一个简易的捕鼠器,将缝合好的死老鼠放在里面,将老鼠放在角落,最后在它周围撒上了些食物残渣……
顾晏洲看着云知夏一阵忙碌,便猜出了她的目的:“你这是,要诱捕他的同伴?”
云知夏摇摇头:“不是同伴,是它娘。老鼠虽然是群居生物,但是依赖的都是食物和资源,从来不会依赖固定的成员,所以同伴失踪,它们不会特地出来寻找。但是有孩子的母鼠就不一样了,它跟人类的母亲一样,格外爱惜自己的孩子,幼鼠失踪,母鼠必定会出来寻找。”
顾晏洲心领神会:“你想让母鼠帮你找到它们发现手指的位置?”
云知夏点点头,看一切准备就绪,她与顾晏洲一起洗了手,才推着人走出厨房:“走吧,我们在这里,母鼠会不敢出来的。”
他们刚走到客栈的前厅,就看到店小二从后面走出来。
店小二睡眼惺忪,猛然看到面前站着两个人,吓得魂都飞了,瞬间清醒:“哎呦,两位客官,您二位怎么站在这儿啊,我以为见到鬼了呢,可吓死我了!”
云知夏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顾晏洲跨步挡了她身前:“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何可怕?倒是你,一惊一乍,会吓到别人的。”
云知夏:“……”
这个被人最好不是她,她虽然怕黑,但也没那么胆小。
“怪什么?”店小二还未缓过神来,惊魂未定,根本没听清顾晏洲说什么。
云知夏忙将面前这尊大佛拉到一边,免得店小二无意冲撞了他,惹祸上身。
“我哥的意思是他不信者世上有鬼神,没什么可怕的。”
“你哥?”店小二震惊:“这位公子对姑娘无微不至,还给姑娘端洗脚水,你们还睡在一个屋里,我以为你们是夫妻呢,原来你们是兄妹吗?”
店小二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瞬间就忘了自己刚被吓了一跳的事情,两眼放光的看着他们,一脸要吃瓜的表情。
云知夏十分无语,她敢肯定,此时给店小二一支笔,他甚至能写完一出兄妹私奔的伦理大戏。
“不是,你误会了。”云知夏挽过顾晏洲的胳膊,对店小二道:“我和我相公刚刚成亲,我们青梅竹马,‘哥’是我私下对他的称呼。”
虽然对云知夏来说,名节算个屁,但有些名节该维护的时候还是要维护的,有些帽子也不能乱戴。
店小二一脸“我懂”的表情:“我知道,我知道,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
旁边那尊大佛一句话不说,只站在那里看热闹,云知夏瞪他一眼,只能尴尬地转移话题。
“对了,小二哥。你昨日说,这里一到雨夜,经常闹鬼是怎么回事?”
说起闹鬼,店小二不得不正色起来。
原来,这里虽然地处官道,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过往客商,鲜少有人烟。
“我们掌柜的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在市署缴纳了不少银钱才能在这里开客栈。您是不知道,这个地段的客栈生意有多好……”
眼看着店小二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远,云知夏赶忙将他往回拉:“小二哥,说重点,说鬼,我喜欢听。”
“哦,好。”店小二这才止住话头,又说了回来:“这要从前几日那场大雨说起。”
“那日的雨比昨晚的雨还要大,过往很多客商都来店里避雨。掌柜的心善,能安排住处的都给安排了。就是柴房也收拾的整整齐齐,给客人免费住下。这前厅里就像现在这样,除了了我没有别人。第二日早上我醒来准备去开门的时候,黑灯瞎火的,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滑了一跤。我随手摸到一个东西,拿在手里一看,竟然是一只人的耳朵!”
云知夏拧眉“耳朵?什么样的耳朵?你怎么确定是人的耳朵呢?”
“人的耳朵我还不认识吗?那就是人一只人的耳朵。”店小二有些急了,指着云知夏的耳朵嚷嚷道:“就跟你这耳朵一样,白白嫩嫩的,小小的一只,还流着血哩!”
店小二情急之下的比喻,云知夏并没有觉得有被冒犯到。倒使身边这尊一直没出声的大佛先不乐意了,他侧身隔开店小二看向云知夏的视线,语气不善:“后来呢?”
店小二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道:“后来?后来我吓得坐在了地上,掌柜的点了灯过来扶我,您猜怎么着?”
顾晏洲眼中已经有不耐,那冰冷的眼神中只写满了四个字:“有话快说。”
云知夏从顾晏洲身后露出了一双闪亮亮的眼睛,兴致勃勃地问道:“怎么着了?”
店小二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那只耳朵凭空消失了!您说不是有鬼是什么?”
“消失了?怎么会消失呢?”云知夏试探着问他:“会不会是你刚睡醒,没看清楚?”
“我绝对看清楚了!”店小二恨不得指天发誓:“那只耳朵就是消失了,地上还还有那只耳朵上流下来的血迹呢!掌柜的说见鬼了,让我把血迹清理干净,不要声张。”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店小二想也没想,回答道:“上次下大雨是七日之前,就是那天。”
云知夏心中有了答案,她看向顾晏洲,发现对方也在看过来,还向她点了点头。
他们心中的答案是一样的。
此时,早起的客栈掌柜也来到前厅,看到天都亮了,店小二还在与客人闲聊,客栈大门都没开,有些不高兴了:“小二,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开门。”
云知夏拦在掌柜的身前:“掌柜的,恐怕今日你这店要歇一歇,不能开门了。”、
掌柜的看着面前这两位气度不凡的男女,脑子里迅速回想了一下从昨天到今日的所作所为,并无不妥之处。这才小心地问道:“敢问二位,可是小店哪里做的不妥?”
云知夏摇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我们在贵店的厨房里发现了一只死老鼠。”
掌柜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厨房里有粮食,免不了有老鼠出没,不足为奇,这也不足以不让我开店吧?我这店每月按时给市署缴纳税款,从无拖延的。”
云知夏摇摇头:“与那无关。”
她将手中的盒子打开,举到掌柜的面前:“因为我们在老鼠的身上发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