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南青叹了口气，“陆霜还活着，一月前，他就该回京都传递消息。”

    颜东澄眉头皱的越来越多，将书往上托了托，“若他入京都，我们早就该收到消息。”

    颜北云加快脚步，“快些寻主子吧。”

    他看起来镇定自若，脚步却暴露出他内心慌乱。

    颜南青走到他身边，“别慌，是我让颜西深回京都，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颜西深与颜北云情谊深切，颜南青也听颜西深提过，他和颜北云这五年是如何凭着自己的本领一步一步向上爬的。

    若不是虞洲的事，颜北云便要在江州当上掌事，而颜西深也能因着他的光过上好日子。

    这一路上，颜南青按照陆霜回京都的路线一路寻找二人踪迹，但一无所获，她还是比较相信这二人是回来遇到别的变故。

    几人从后门刚进入侯府，门边的树上便跳下来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暗卫，他一眼认出颜南青，淡淡说：“主子朝会后便留在宫中议事，你们要找他汇报虞洲之行？”

    他指向颜易安书房的位置，“小世子还在府上。”

    过不了几个月便是颜易安十九岁生辰，兑泽的事也慢慢交到他手上，这几天他正在研读兑泽往年收集的情报。

    他读得累了，正想出去放松一番，刚打开门，一堆书先占据他的视野。

    他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颜东澄还以为是屋内的侍从开的门，连忙唤着面前的人让开，全然没意识到身后还在讲话的颜棋已停下声音。

    把这堆书放在茶桌上，他转身干脆利落行了个礼，“世子，这些书我都给您带回来了。”

    抬起头，却见那书桌上不见人影，余光瞥见身边好像站着个人。

    他缓慢转过头，颜易安叉着手站在他旁边，脸上写满无奈二字。

    颜东澄讪讪一笑。

    “世子好。”

    颜易安示意还站着门口的颜南青等人进屋。

    颜南青抢在颜易安开口前先解释一番颜棋身份。

    颜易安对她招颜棋进兑泽没什么意见，点点头。

    颜南青把颜北云推上前，“世子，这是颜北云，不知您是否还记得。”

    颜易安眼神一亮，站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肩上下打量，猛地抱住他，“北云，你我已有许多未见，为何你从不回京述职。”

    颜北云望向颜南青，眼神求助。

    颜南青憋住笑意。

    “世子，颜北云从前在江城磨炼，没什么机会回京都。”

    颜易安放开颜北云，“这次你回了京都，就留在这里，别回去了。”

    颜南青正想替颜北云说几句，就听见颜北云应了一声。

    这样也好，这一世他在京都，她也好护住他。

    前世她被贼人追杀时，纵马至郊外时遇上颜北云，颜南青本想同他解释自己并未背叛兑泽，就见他拔出刀替自己解决身后追兵。

    他们那时已经十多年未见，更别说她还投入韩澈手下三月，颜北云却舍命相救。

    他们从悬崖跌落，颜北云为救她腹部中剑，颜南青对他发了狠话，将他藏在一户民家里。

    前世她没护住颜北云，这一世，她不愿再有人因她受伤。

    颜易安拍拍颜北云肩膀，走到窗边，“说说吧，虞洲的事。”

    颜南青和颜北云将虞洲的事尽数脱出，颜东澄站在一旁，也不知自己是该退还是捂住耳朵。

    听得如来客栈尽数被灭时，颜东澄抬起头看向颜易安。

    颜易安止住颜南青的话，示意她将书柜第二排的盒子取下。

    盒子打开，里面摆着一把剑柄。

    刀刃断痕整齐，非神兵利器不可斩断。

    “这是他们的剑柄。”颜易安淡淡说。

    前世颜南青也没少见过自己的手下死在自己面前，她盯着眼前的刀，想起前世跟着她出生入死的伙伴。

    谁杀了她的人，她便以十倍讨回，但现在，她不过是个不起眼的暗卫，她报不了仇。

    宋承如。

    她垂眸掩下眼神中吃人的眼神，她记不清如来客栈里有哪些暗卫，也知晓做暗卫便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她不愿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世子，这剑柄是？”

    颜易安轻笑，“是裴木乔拿来的。”

    他拿起剑柄，手指摸上断刃，“这应该是颜西初的，你还记得吗，青三。”

    颜南青自然记得，颜西初，比她大五岁，是个行事孤僻的暗卫，因不通人情，她在兑泽得罪许多人。

    但颜南青和颜易安常常缠着她，被磨得烦了，她偶尔也会和他们一起玩闹。

    后来她外派虞洲，颜南青也慢慢和她没了联系。

    虽早有预料，但此刻看见颜西初遗物，颜南青捏紧了拳头，“世子，您若一声令下，我明日便守在京都门口，将宋承如杀去。”

    颜易安把刀放回去，“青三，你何时行事如此鲁莽了？”

    “裴木乔的事查得如何？”

    她将裴家事尽数交代，颜易安越听，眉头皱的更紧。

    “裴家是前朝太子血脉？”他低下头沉思。

    颜南青劝颜易安可借裴木乔揭穿宋承如阴谋，颜易安却摇头。

    瞧见他已没了往日天真烂漫的样子，颜南青怔了怔，从她竟没发现，颜易安早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成长了。

    “裴木乔是韩澈的人。”

    颜南青却不由得替韩澈开脱，“世子，韩澈不一定知晓裴木乔的身份，若是将裴家事揭穿，韩澈不会放过颜家。”

    颜易安在窗边坐下，“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你们二人此次立下功劳，这次想要什么奖励？”

    颜南青眼神示意颜北云开口。

    听闻颜西深和陆霜失踪，颜易安猛地起身，“陆霜向来机敏，若他和颜西深死在路上，我不会收不到消息。”他在房中来回渡步，想到一种可能。

    颜南青也猜到了。

    能不动声色抓走陆霜和颜西深的，恐怕就只有韩澈。

    颜易安冷声：“他为抢功劳，什么事都能做出。”

    颜北云掩下心中不安，“世子，我今夜便去国师府一探究竟。”

    颜南青按下他的手，“我去。”

    她从前没少在国师府，她知晓韩澈会把重要的人关在何处。

    颜易安一口驳回二人请求，将颜北云安排在随卫，颜南青提为情报处京都副掌事，而颜棋则跟在颜南青手下，跟着她历练。

    将三人安排好，颜东澄还站在一旁，他在心里问了自己几十遍，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跟着这几位一同来见世子。

    颜易安随意将颜东澄指给颜南青，让他帮衬颜南青些。

    颜东澄也是陆城带出来的人，他被分到情报处，负责监视京都刑部官员。

    出了永安侯府，颜北云还是想一探国师府，颜南青抓着他去见了陆城。

    陆城知晓陆离还活着这事并不吃惊，只是在听到陆离竟因为一男子被困在虞洲十多年时，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缓下心神。

    瞥见颜北云，将世子起居册递给他。

    “北云，你才回京都，明日先跟着我走一走。明日韩澈回京，世子也要去城门口迎他。”颜北云点头，他已经急不可待地想见韩澈了。

    颜南青趴在桌上，闷闷问道：“城哥，陆离会被主子责罚吗？”

    陆城也担忧，若不是京都没有能派去虞洲统领暗卫之事的能人，陆离恐怕也要被侯爷召回京都。

    如今她在虞洲，算得上是在将功补过了。

    兑泽九天前已调排情报处其他空闲的暗卫去虞洲。

    颜南青将颜棋也留在陆城那，独自去了情报处。

    黎娘离开京都，现在情报处事宜交给另一位副掌事颜海。

    颜海快四十岁，平日里也做不得暗卫的事，留在兑泽里负责后勤。

    颜南青找上他时，他还在研究药物。

    得知颜南青来历，他头也不抬，“各坊的情报都在那箱子里，若要看各官员的消息，在书架上排列，情报处最近也没什么特别的，你找各坊的管事来一趟就可以了，朝中的事，若有异常你便问问，世子也亲自盯着，你暂时不用太担忧。”

    “做副掌事也没什么特别的，每日就是盯着这些消息，偶尔去街上看看，这些天世子和主子也没什么特别交代要偷听的人。”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后，他支起个牌子在桌前。

    “非急勿扰”。

    颜南青看他一眼，前世她做上督使来寻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

    在她死前的一年，颜海曾和她提过想离开兑泽的事，被她一口否决。

    要离开兑泽，只有死。

    如今，倒是她想离开了。

    不过来日方长，她还有七年的时间。

    把箱子里前几日的消息拿出来翻看，来之前她便让颜东澄去请各坊管事。

    为方便管理，情报处将京都分为五个区域，分别是东南西北四坊和皇宫。

    这些天，京都也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她的视线在暗星阁上停留片刻。

    也不知越知凌的事查得如何。

    念及此处，她走到书架前寻找越知凌案卷。

    在第七排第三列。

    翻开案卷，上面记载了越知凌几时用膳，几时出门，更甚至的，记录了他何时如厕。

    想想那两位盯着越知凌的人，颜南青倒有些好起了。

    颜海像是想到什么，又提醒颜南青，“京都各处两月换一次岗，你只用负责审查各坊各处的排班是否有出入便可。”

    若叫一个人只管辖一个地方，或是只盯着一个官员，难免会有惯性。

    黎娘便让大家两月换一个监察对象，防止犯错。

    而对每一个官员的监察都是六人一组，分为三班轮流监督，七日两休。

    休沐时，他们只得扮作他人在外活动，不可透露任何颜府之事。

    京都内不止有兑泽的眼线，还有各家各派的，因此各暗卫也不敢轻举妄动，擅自逃跑。

    难不准就会在逃跑的时候遇上别家暗卫被抓去。

    兑泽待遇也是其他官员手下暗卫中极好的，这些人刀口舔血，忠诚把他们牢牢牵在兑泽。

    颜南青把情报处京都排列拿出仔细研究，从前她做督使时很少关注过。

    监督越知凌的，是黎娘本人，而这个月的看着越知凌的正好是颜东澄。

    她把东西放下，等颜东澄到来。

    虞洲的事算是解决了，她还有个旧事要先拔除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