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圆戴了耳塞，但这一整夜睡得还是不够安稳。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早上10点，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在这样的灾难性降雨之下，整个石市都显得非常渺小，数百万人的城市被摧垮不过是气象系统举手之间。

    这个节点，家里的控温器已经停止运作，需要最大程度省水省电。

    晴圆掏出一身春秋睡衣来，嫩黄色长袖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外面又罩了一件长袖外套。

    她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外面空无一人。

    大白已经进入自动休眠阶段。

    前几年姥姥去世，她一直在习惯这种氛围，但到现在都不能适应。

    看到桌面上的三明治和牛奶，晴圆挠了挠侧颊，将短发别到了耳后。

    少女叼着三明治在沙发上玩光屏，这三明治馅料非常丰富，培根、煎蛋、西红柿、生菜，上面只淋了薄薄的一层沙拉酱，味道很鲜美。

    这人手艺实在太好，晴圆感慨。

    没几分钟一个三明治就吃光了，虽然牛奶已经凉透，但是晴圆还是一饮而尽。

    今天的热搜滚动很快，但基本上都与此次夏季台风有关，石市的热搜在榜首挂着已经很久不曾动弹。

    #石市水源污染#词条红到发黑。

    “啧。”晴圆有些不满地点开词条，上面是全球最著名商业媒体KONW的新闻报道。

    报道这则新闻的女主播风格大胆狠厉，她直冲灾区一线报道石市受灾情况，她身穿一身防护服站在石市化工厂附近。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石市白石化工厂，这化工厂建成二十余年是石市重要的支柱产业……是一把双刃剑……石市的水源已经受到严重污染。”

    她的收音频繁地被暴雨打断，当地状况已经越来越糟。

    少女蜷着腿坐在沙发上，一条条地刷着评论。

    石市是她的家乡，石市这些年来的变化她是亲身经历者。

    她咬着手指。

    石市人已群起而攻之，石市周边区域民众也纷纷发表不满声音。

    临河在石市河段被污染，下游也将受到牵连。

    看了十分钟她便觉得眼睛酸痛，整个人萎靡在沙发上。

    李慎从房间出来，就看她小狗一般搭在沙发上，整个人恹恹的。

    他视线看到沙发前茶几上还没收的盘子，抬手将大白唤起来让他去做家务。

    “小圆，我帮你把盘子收走了呦。”大白很快就运作起来。

    那女孩儿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站在吧台前倒了一杯热水，房间温度很低，他体温却在不断上升。

    这次免疫风暴来得很急，持续时间也很长。

    客厅没开灯，外头阴云将亮度拉低。

    女孩儿从沙发上站起来也起来喝水：“好点了吗？”

    男人应了一声。

    晴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明显看到了他脸上的潮红。

    她手伸得快极了，李慎根本来不及躲，额头便被一片温热覆上，微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震。

    “怎么还在发烧？”她有些担忧，“是药不管用吗？”

    她放下水杯去吧台旁边的药箱翻找起来，家里应该还备着一款退烧药，她将那板药拿出来。

    “一会儿吃完饭试试这个。”

    李慎看了她一眼，又将眸垂下去：“嗯。”

    “大白再烧一些热水。”晴圆给他的水杯加满热水，又吩咐大白道。

    他觉得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身上的恍惚感也正在加重，他抿了几口热水便坐在了沙发上。

    浓浓的自我厌弃涌了上来，他极痛恨这具身体上的基因缺陷，唯一无能为力的也是这一缺陷。

    他将两臂放在敞开膝盖上撑着额头，淋淋汗意落下来。

    晴圆见他实在难受，便翻出一些剩下的退烧贴来，她撕开外包装。

    “喂。”她将他的肩膀扶起来，手指搭在他额头上，将高分子凝胶贴的严严实实。

    男人看着她：“我叫李慎。”

    “晴圆。”她将退烧药递给他，“吃药。”

    他将药片接过去直接咽下。

    “？？？”晴圆震惊，“你别这么吃啊，不苦吗？”

    “没事。”他倚在沙发上，缓缓闭上了眼。

    怎么会不苦呢？

    她小时候吃药都是要爸爸和外婆哄着，药片要一片一片地吃，吃完还要糖果或者酸奶解苦，直到现在她吃完药后都要含一颗糖。

    晴圆从茶几抽屉里掏出一块桃子果糖来，撕开包装塞到他嘴里。

    李慎抬眸看她，嘴里一股桃子清甜味道蔓延开来，冲淡嘴里的干苦味道。

    他看着女孩儿又取出一枚糖果来，撕开包装塞到唇中，饱满的唇珠将粉色糖果含进去。

    是一样的桃子味。

    他将视线挪回来。

    “家里停水了。”晴圆抱怨道，“石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供应干净的饮用水。”

    李慎已经看过临河石市段污染报告，以那样的污染程度恐怕要到明年才能彻底治理干净，就连石市下面的城市也将受到严重影响。

    “要最好最坏的打算。”他闭着眼倚在沙发上，声音有些沙哑。“一年甚至两年没水怎么办……”

    以联邦政府的执政水平，李慎不抱希望。

    “这么严重吗？”她眉宇间的担忧愈发严重。

    外面电闪雷鸣，一旦闪电几乎要将石市的天空撕裂，大半个客厅都被照亮。

    晴圆打了个寒噤。

    ……

    这暴雨一连下了五天，凯恩斯集团延迟开工的通知发送了三次。

    晴圆任何食物都不缺，他又叫了一次外送将冰箱塞得满满的，饮用水也不不缺了。

    看着购物袋里塞着的购物清单，4000联盟币的巨款是她无论如何也付不起的。

    李慎身体状况也好了许多，最近已经没有高烧的情况，这两天基本上都以低烧为主，今天似乎已经不再发烧了。

    “去洗菜。”男人站在流理台前处理鲫鱼，见她如泥鳅般在厨房晃来晃去，便抓住了她的小臂吩咐道。

    他手上的温度很凉，攥在她小臂上很稳。

    “好~”晴圆嘿嘿地应下，她本就想找点活干的。

    家里要节约用水，于是就拿来淘米水洗菜。

    她将洗干净的菜放到沥水篮里，没一会儿李慎就取走，切成段备用。

    好像没有什么他不擅长的事情，就连做饭这种事都手到擒来。

    洗完菜的晴圆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停下刀，甚至略微思索了一下，十几秒后才道：“去跟大白玩儿吧。”

    “哼。”晴圆不情不愿地从厨房出去。

    外面雨势已经很小了，政府已经派出机器人部队和武警部队疏浚。

    李慎将饭菜做好后，晴圆打开客厅光屏的新闻频道做背景音。

    一道清蒸鲫鱼、一道炒青菜，米饭蒸得暄软可口，晴圆还盛了一碗鱼汤在喝。

    她将光屏声音调的大了一些，可以清楚地听到午间新闻的声音。

    KONW新闻在这个时间段占据重要位置，午间新闻基本上也是他家一家独大，这家新闻的小道消息极为精准。

    “及至今天石市降水量已降到10mm，现在雨势逐渐平稳下来，机器人部队已经进入临河疏通河道，武警部队正在筑牢堤坝额。”在雨中，女主播咬字清晰，声音洪亮。

    晴圆敏感地看到在临河周围的武警部队都穿着防护服。

    “我们能看到，白石化工厂在本次暴雨中损失惨重，部分厂房已经塌陷，H1仓化学物质经暴雨冲刷已尽数流入临河，河水已呈现暗红色，这种化学物质具有严重的致癌隐患，请广大市民注意不要饮用自来水……”

    画面中，赤红色的临河河水正在滚滚向前。

    暴雨后半段，石市温度正在急剧升高，疏浚人员的脸上已经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潮湿与炎热的空气在城市中蔓延，晴圆早早地就脱掉了长袖睡衣，还将控温器打开了。

    “现在室外温度已经高达35度，疏浚人员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仍坚守一线……”

    “……石市泄洪情况，KONW新闻将进一步跟进……”

    KONW新闻播段结束后，晴圆小叹了一口气，明明脸上尽是忧愁，却又盛了一碗鱼汤。

    她小口小口地抿着，不一会儿便下去半碗。

    “这可怎么办？”她问道。

    “备水。”李慎一早便提醒过她。“水会越来越贵。”

    晴圆恨恨地将米饭戳了个洞，“我哪买的起。”

    现在购物软件上的饮用水已经飙升，尤其是石市的饮用水已经供不应求，就算网购也需要大笔运费。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晴圆抱怨道。

    极少数人获益，大多数人承担后果，这就是新社会的运行铁则。

    非常无聊的规则。

    “幸好之前囤了些运费券，估计能抵一大笔联盟币吧，嘿嘿~”女孩儿窃喜。

    晴圆是多数人的一份子，在这样的规则下却在认真地开心。

    “你……”李慎本想问她为什么能这样开心，随即又作罢。

    可能是笨蛋更容易开心吧。

    他这样想。

    ……

    小区快餐店。

    “妈，为什么不让我去送？”那青年不解地问道。

    现在雨势稍微停了，孙阿姨又将快餐店开起来。

    现在室外环境又湿又潮，孙阿姨还在室内就已被热得汗流浃背、脸色发红，她身上的衣服也很潮，却执意要出门送餐。

    那青年身上一丝汗意也没有，衣服上也不见任何潮湿的痕迹。

    “妈不是跟你说了，不用你出门，你就在家待着就行。”孙阿姨千叮咛万嘱咐，眼里尽是殷切：“妈出门一趟，你好好地，听话。”

    从快餐店出来，孙阿姨的身影踉跄了一下，扶着墙壁缓了三分钟才继续送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