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魔域,赤岩裂地,阴焰翻涌如潮。
魔宫深处,魔君炎荒端坐于黑铁石座上,周身被浓郁的煞气环绕。他闭目凝神,开始了每日魔君必修课。
一只以魔骨雕琢而成的骨器悬于半空,隐隐透出血光。他以灵力催动,骨器顿时释放出一道狭长而炽烈的光柱,自空中直射其眉心。
那是老魔君死前的最后记忆和感受。
一瞬之间,狂暴的情绪汹涌而入:不甘、愤恨、屈辱……
“川儿……我的川儿……他们怎敢如此——三个法器……一定要……”
那是老魔君拼尽最后气息吐出的执念,如幽火附骨,日日焚心。
炎荒的身体微微颤抖,指骨紧握,魔气翻涌。片刻后,他缓缓睁眼,呼吸渐趋平稳。
这必修课便是每日警醒,自五百年前魔族败退之日始,历代魔君皆负同一使命。
就在此时,大殿之外传来脚步声。一名魔族属下来报,是一则好消息,和一则不好也不坏的消息…
炎荒未言,只是淡淡抬眸,目光已落向殿侧墙上的一张兽皮绘制的地图,那片写着“中原大昭”的地方。
大昭京城,上官府。
“头,好痛啊……”江念捂着额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床帐流苏轻晃。“昨晚酒喝多了?”她下意识自语,声音还带着些沙哑。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女声突然打破宁静,惊得她一个激灵。她循声看去——
一个古装打扮的小丫鬟正扑到床边,眼眶微红,一副“担心你快死了”的表情,惊喜地望着她。
“这、这是哪?你是谁?你穿的这是什么?”江念整个人懵住了,像是没从梦里彻底醒过来。
她眨了眨眼,又看了看自己躺着的地方——床榻?雕花木栏?蚕丝锦被?
江念下意识想掏手机,却只摸到一片软塌塌的衣料。
“这不是宿舍……也不是教学楼……”她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古装戏拍摄基地?剧组疯了吧,布景搞这么真?”
她瞄了一眼站在床边的少女,对方一身青衣、扎着双环髻,哭得梨花带雨,一副“大小姐要不行了”的表情。
“密室逃脱?沉浸式剧本杀?不对啊,我根本没报过名啊!”她越想越混乱。
“小姐,你怎么连奴婢都不认得了?”小丫鬟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抹眼泪。
江念愣愣地望着她,一句“我这是在做梦吧……”刚出口——
“叮——”
一声宛如清钟在脑海炸响,四周突然静止了。那名哭唧唧的丫鬟僵在原地,眼泪还停在眼角,连身后的帐幔都定格在空中,仿佛整个世界都按下了暂停键。
你醒了。”一个不辨性别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平静、空灵,不带任何情绪。
“你是谁?!”江念猛地坐起身,冷汗一下冒出来。
“我是命运,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系统。”那声音依旧没有感情起伏,“我创造了整个宇宙,包括你眼前的这一切。”
“……我绝对还没醒。”江念怀疑地看着自己一身古代睡袍,狠掐自己大腿一把——
“嗷——疼!!!”
“你不是在做梦。”系统平静地说,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这是哪儿?我怎么来的?我昨天明明在学校湖边喝酒来着……”江念整个人都蒙了。
“这是我创造的平行时空。你被我投放到这里了。”系统的声音不急不缓,“通俗点说,你穿越了。”
“什、什么?穿越?!为什么是我?!”
“你经常质问我为什么对你如此不公。”系统终于像是解释了一点点,“你的灵魂在那个时空震荡剧烈,引起了我的注意。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去找寻答案吧。”
江念满脑子问号。
这是什么中二剧情?什么叫“引起了我的注意”?她这是被命运霸总盯上了?
可她确实曾无数次这么想过。从小父母离异、各自再婚,她夹在两个家庭之间,像个多余的影子。拼命学习,考上名校,以为终于能改变命运。但大学里恋爱失败、友情变味…那天下午,她刚被辅导员谈话——“你虽然很优秀,但如果还这样孤僻下去,奖学金恐怕不好给。”
晚上的湖边,借酒消愁,忍不住咆哮苍天:“到底我做错了什么?!!”
脚下一滑——然后,她就到了这里。
“我在那个世界……死了吗?”江念喃喃问。
“这不是重点。”系统依旧冷静,“重要的是,你现在是:上官星澜。”
话音落下,她脑海里瞬间像被灌进了滚烫的水。
上官星澜的记忆蜂拥而入,痛得她双手抱头,几乎要晕过去。
系统的声音逐渐淡出:“把握这个机会,江念——或是,星澜。”
下一秒,帐幔微晃,香炉升烟,殿中光影重新活了过来。小丫鬟蹲在床边,正一边揪着她的手,一边哭得不成样子,泪水鼻涕糊了一脸。
她看向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丫鬟,脑中像弹出搜索框似的,“人物信息”自动浮现出来:春杏,十五岁,性格单纯忠诚,是从小和原主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
江念试探性地叫了声:“春杏?”
春杏猛地一愣,随即哭得更厉害了,语无伦次地道:“吓死奴婢了!您昏睡了一整日都不醒,呜呜,小姐快救救白芷姐姐!她在晖华院,夫人说要家法处置她,呜呜。”
脑中信息再度跳出:白芷,十八岁,贴身大丫鬟,慎言慎行,擅察言观色,处事周到,和春杏一样是上官星澜最信任之人。
虽然仍觉头痛欲裂,江念却清晰地感受到原主身体深处那股急切焦躁。她暗自咬牙:“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
在和春杏前往晖华院的路上,她结合昏迷前的记忆与方才得知的讯息,逐渐理清了事情始末:
原主是因为不满与自己青梅竹马的五皇子姬兰容熙被安排与西域公主联姻,半夜翻墙欲私奔,谁料失足坠地,撞伤了脑袋,便此昏迷。
她昏睡之时,关于这场未遂私奔的流言已在京城四散,主母柳如晖勃然大怒。又有一名小厮出面作证,称亲眼见白芷半夜助小姐爬墙,柳如晖盛怒之下,便要以家法处置白芷。
江念搜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
当晚她不想连累两个丫鬟,二人毫不知情,明明是趁着她们不注意时,独自一人爬的墙。。“嗯……有良心的主子。” 江念在心里又默默吐槽了一句,“不过这穿越法子也太——草率了点吧!!!”
临近晖华院的厅堂时,便听见屋内传来年轻女子的哭嚎与鞭梢抽落在身体上的闷响。
江念和春杏心头一紧,快步入内。只见白芷跪在堂中,面色惨白,手脚被麻绳牢牢绑缚,一名粗壮婆子正扬鞭抽打,背上已是血迹斑驳。
“住手!” 江念脱口厉喝,眼前的私刑场面让她这现代人震惊愤怒。春杏早已扑倒在白芷背后,用身子死死护着,二人泪流满面,令人揪心。白芷看到上官星澜,眼神中充满了哀求。
“澜儿,你醒了?春杏这死丫头,竟把你折腾来。” 正座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着月白织金对襟长衫的女子,眉目端庄,年约三十出头,带着笑意。她正是上官府当家主母、上官星澜老爹上官峰的正妻柳如晖,也是上官星澜的…后妈。见此设定,她心中暗自吐槽:” 这剧情也太现实了吧……换了个马甲,原生家庭还是熟悉的味道。”
江念望着厅中的一众女眷,微微躬身,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回母亲的话,已无大碍,劳您挂念。”
语毕,她目光扫向仍跪在地上的白芷:“白芷还需回院照料女儿,烦请母亲高抬贵手,免她受罚。”
柳如晖未作声,只是淡淡地看了身旁的杜妈妈一眼。那杜妈妈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语带劝诫道:“大小姐,夫人都是为了您好,作为贴身丫鬟,白芷原该好生劝着您,可她未尽本分,反倒任由您做那越矩之举,夫人此举也是想给个教训。”
江念无语,古代人说话的艺术,学习了…
这时,春杏哭得说:“夫人明鉴,奴婢与白芷姐姐虽未劝住小姐,是我们失责,可当晚之事……奴婢二人实在不知情啊。”
“胡说!” 杜妈妈冷声打断,语气里已带上了几分逼迫之意,“当晚当值的是白芷,人在院中怎能毫不知情,谎话连篇!”
说话间,厅中几个姨娘都露出看热闹的神色。
江念心知当晚经过,本想直接为白芷开口作证。自己再怎么陈词,旁人只会当作袒护下人。
可白芷既在廊下当值,自己当晚又是如何避开她的呢?江念心下也隐隐纳闷。偏在此时,瞥见白芷似有话欲言,便当机立断,朗声道:“白芷,你且将当晚你在院中所做之事细细说来。”
白芷有些虚弱地把当晚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她当晚当值时,原本还有些困意,但小姐出房门的响动她是绝对能听见的。忽然,身边来了一个小丫鬟,急声禀告说春杏突然发热,急需热水。白芷一时有些纳闷,春杏平日里身子向来健朗,怎的都春日了反而发起烧来?
想着小姐应当安歇无恙,便打算去取柴烧水。谁知平日里堆得满满的柴火架上,当晚竟一根也不剩。那小丫鬟又道自己新入府中,认不得别院路,只得请白芷亲自去取。
白芷原想顺手提灯前去,怎料放置外出灯具的位置也是空空如也。她以为是有人用了却未归还,只好硬着头皮,在无灯照明的情况下摸黑前往府中厨房。偏又天色多云,月光时隐时现,路上因此耽误了不少时辰。
回来后烧好热水,送去春杏房中,谁知春杏却满脸困惑,称自己并未发热,之前那名小丫鬟也早已不见踪影。二人以为是新来的小丫鬟认错了人,才闹了乌龙。
白芷回到廊下后,忽然发现小姐房门虚掩,心下一惊,还以为有贼闯入。她鼓起勇气进屋查看,这才发觉小姐不见了,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唤醒春杏找人一同去寻。最后众人在围墙之下,寻到了手抱包袱、摔晕在地的小姐。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白芷哭诉道。
听了白芷的讲述,江念俞发觉得此事蹊跷,太多巧合都同时发生,这种概率太低了。
“白芷,你好好想想,有谁可以为你作证?” 江念低声问道。
白芷努力回忆,但那晚传话的小丫鬟她根本没看清面容,四下又无人,深更半夜,哪来的旁人作证?她神色黯然,缓缓摇了摇头。
杜妈妈见状,立刻向婆子使了个眼色,示意继续动手。
就在此时,挡在白芷身前的春杏猛然开口:“林管事!林管事可以为我们作证!当时我们发现小姐不见后,第一时间便去找他,让他带人一同寻人。他还问我们天这么黑,怎么连灯都不提!”
白芷闻言,眼神一亮,似是也想起了什么:“对!那时奴婢急着去厨房取柴烧水,因为没有灯,一着急还摔了一跤,擦破了手。”
她立刻抬起手掌,只见掌心果真新添了几道擦伤。
春杏也连忙补充:“白芷姐姐平日最是谨慎,从不冒失,怎么会平白受伤?这分明是真有急事才会慌乱!”
柳如晖闻言,眉目微动,不动声色地向杜妈妈递了个眼色。
杜妈妈立时换了口风,语气一沉:“就算你去烧水、去取柴,那也并不妨碍你随后回去助小姐爬墙啊——”
“那你又有何证据,说我爬墙时白芷就在场?” 上官星澜冷不丁反问,一步逼上。
厅中气氛陡然紧绷。
这时,一个年轻的小厮被人带了进来,正是先前声称“目击”的那人。
“小的那晚起夜,亲眼瞧见这位姑娘在围墙根处徘徊,也不知在做什么……” 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上官星澜却不动声色,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淡笑:小哥,依我辩论赛满分辩手的经验来看,你这证词,逻辑漏洞百出啊。
她声音平稳地发问:“既然你说白芷是帮我翻墙,那我摔下之后,她为何不把我拖回屋,而是后来又找人去寻?”
小厮一怔,勉强答道:“可能她害怕事情败露,想…想撇清关系吧。”
“那你半夜看到有人在围墙处鬼鬼祟祟,怎么不禀报管事,让人去查看?”
“我、我是新来的,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声音已渐低。
这不过是开胃小菜。
“哦?” 上官星澜微微挑眉,语气不紧不慢,“茅房在东院,我摔下的围墙却在西厢,你半夜起来方便,竟绕了大半个上官府散步去了?”
“我……我那晚头晕眼花,月黑风高,不小心就走偏了……” 他声音已然发虚。
“既然月黑风高,白芷又没提灯,你怎就能认得清她的脸?莫非你夜视惊人,还是梦里看见的?”
这一问,直击要害,小厮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我……”
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低笑。
杜妈妈脸色铁青,柳如晖也难掩尴尬。
“夫人,这小厮怕不是暗恋白芷,做梦都见着人家呢~”
一旁的魏姨娘捂唇一笑,适时递了个台阶。
杜妈妈立刻喝斥道:“满口胡言,误导夫人!罚俸三月,还不快滚!”
小厮慌忙跪地告罪,被人带了下去。
厅中笑声未歇,这场闹剧也终于就此落幕。
皇宫问心阁,皇帝书房内。
雕梁画栋间,青檀木香炉吐出一缕轻烟,缓缓升腾,与高悬的玉蝉宫灯交织出一室沉静的暖光。景和帝披一袭素金云纹龙袍,站在书案前,正凝神望着一幅新得的《千里江山图》拓本,目光深沉,不语良久。
房中一少年静静立于一旁,雪色交领宽袖长袍,领口与衣摆以淡银丝线绣出繁复如意云纹,隐隐泛着柔光,似雪中霁月。腰间系一条墨玉腰带。他神情冷峻,眉目深刻,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气息沉敛不露,却在无声间透出几分凌厉的压迫之势。
“今日,可有新消息?”
景和帝缓缓开口,语声不扬,却自有不容置疑的帝王气度。
少年拱手一礼,语调清冷克制:“禀陛下,首辅府中,上官嫡女已于昨夜苏醒。”
景和帝微微颔首,继续问:“容熙和庆贵妃那边如何?”
“清和殿与绮宁宫并无异动。”
景和帝抬眸望向窗外:“这次西域联姻,容熙,终归是最合适的人选。”
片刻沉默后,他轻轻叹息一声,眉头却未曾松动。盛京城中的风言风语、闺门笑柄,他自然知晓一二。
“其他呢?”
少年答道:“淮王近月频频暗联密探,属下已派人追查。”
景和帝没有应声,目光却落回那卷山河画中,神色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