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达尔城篇8

    之后的一周,安霓一直在房间里,门外的两名法师听令,给安霓的房间布置了一个坚固的防守结界,就算她想跳窗都会被一层金光接住。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每天深夜,阿德的近卫都会找理由来跟她见面。

    这个被安霓控制的近卫叫彼得,据说是阿德亲自给他起的名字,来纪念他已经去世的猎犬。

    他说国王对皇子们都是单独召见,近卫们没办法跟在主人身边,所以并不知道国王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外界传进来的消息还是很清楚的,就比如这段时间,北摄国边境的某些地区已经出现了极端天气,本应该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可东边的村落迎来了寒冬,一夜之间,田垄上的嫩苗尽数枯萎,清脆的绿叶卷曲发黑,像是被火舌舔过一般。

    枯萎之象如瘟疫般顺着地脉蔓延,就连都城附近山头也不能幸免,春日里本该郁郁葱葱的林木,一点点变黄凋零,山间的溪流断流,河床裸露,泥土干涸出一条条裂纹。

    各地村庄苦不堪言,连井里的水都变得浑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城镇里的粮价一日三涨,人民怨声载道。统领各地的贵族们也都纷纷进了皇宫陈情上报,甚至还跟星迁会的人进行的沟通,一同商议解决办法。

    之后的几天,国王都在私下里召集了皇子们,他们的近卫骑士也都只能在门外等着。

    安霓想起15年前的那场瘟疫,是否也跟现在发生的现象有关?

    阿德每天晚上都会来找她一起吃晚饭。

    他会把头发整齐地梳起来,穿着华丽的服装敲响她房间的大门,餐桌上的他也只是面带微笑地盯着她看,不说一句多余或者不该说的话。

    既然阿德不说,安霓也不好问,她现在感觉自己是一只被关在金笼子里的鸟,阿德每天送吃送喝,送各种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就等关键时刻拿她出去当剑使。

    至于诅咒的事情,阿德已经拿出来好几个方案了,不是药水就是奇怪的阵法,或者找到一些特殊的妖兽,做成她今天餐盘里的一块肉,说是吃了对缓解诅咒发作有奇效。

    她看着盘子里那烧得冒油,还弥漫着腥味的肉块,不耐烦到了极点,她重重地把刀叉摔在盘子上,面色不悦地看向阿德:“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不会拿这些奇怪的东西来糊弄了。”

    “办法总是要试一试的,”阿德淡定地重新让人把刀叉摆好,“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很没自信,”安霓嘲讽道,“把我关在房间里,又是让法师守在门口,又是用结界封窗,不就是怕找不到解诅咒的办法,我会跑掉吗?”

    “难道你不会吗?”阿德笑了,用手撑着下巴,侧过身看她,“就算我帮你解了诅咒,你还是会跑,不管怎么样你都会跑掉。”

    安霓跟他对视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难道我就不能是心甘情愿地帮你吗?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是的,我不相信你,”阿德说话直截了当,“像你这样的人,是最有可能钻空子撕毁契约,最后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的,在品质方面,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

    安霓起身,抬起腿直接跨坐在了他的腰前,捧住他的脸低头俯视他。

    她感觉到阿德呼吸一滞,漆黑的眼睛里全是惊讶,安霓的声音很轻,手也冰凉,抚摸上他的一侧脸颊:“你把我带到国王面前,我可以直接让他把王位传给你,又何苦自己去争?”

    安霓的脸近在咫尺,阿德喉结上下滚动,胳膊以环抱的姿势悬停在空中:“……王位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安霓黑色的头发像幕布一样遮住了二人的脸,安霓的声音像蛊惑的恶魔低语,无时无刻不在对他散发诱惑:“我还可以让国王慢性死亡,到时候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

    阿德的身体突然轻颤,安霓满意地笑了。

    “心动了吧,阿德,要不要考虑一下?”

    “嗯,心动了。”阿德呼吸一点点加重,眯起眼睛仰起脖子,试图贴近她。

    一股腥味很重的肉强制塞进了他的嘴里,他睁开眼睛,看到安霓挺直身体,手里拿着银色叉子,上面的油已经顺着叉柄滴在了他的白色衣服上。

    安霓依旧俯视他,没有温度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怜悯和不屑,她从他身上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

    阿德神情有些尴尬,咬下一块肉嚼了几下,又把剩下的肉扔在了盘子里。

    第二天,安霓发现门口的法师只剩下一个人了,窗户外的金色结界也没了。门口的法师说,如果安霓想离开皇宫就给他讲,他当天夜里会带着安霓从其他地方离开,切不可翻窗户。

    安霓急不可耐地要求今晚就出宫,晚饭过后,那名法师就带他进了一个密室,走了很长一条地下通道,离开了皇宫。

    都城的街上铺满了枯黄的落叶,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音。这些本该在深秋飘零的叶子,却在今年的初春就凋零殆尽,光秃秃的枝芽像老人干枯的手指。

    孩子们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嬉笑着在落叶堆里奔跑跳跃。大人们却站在屋檐下,面色凝重地望着这反常的景象。

    安霓也站在街边,身后的法师默不作声地跟着她。

    她抬头,发现今夜的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貌似也比之前的更黑更暗,仿佛很快就要压下来似得。

    街角的几个商旅们坐在自己的货车上,跟附近的路人聊着天,安霓默默走进,也加入了对话。

    “南边普利亚山脉的那些小镇又发生了瘟疫,跟15年前的情况一样。”有个带着棕色帽子的年轻男人说道。

    “我也听说了,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另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叼着烟,愁容满面地指了指身后塞满的货车,“这些货本来要去南方卖的,现在也去不成了。”

    “哪只是南方这样,我家乡在西边,农作物全死了,现在大家都很焦虑,如果土地长时间没有好转,明年的地租就缴不上了。”

    “今年到底怎么回事,听说北境国也成了这样。”

    “大地在愤怒,”一直蜷在角落,披着毯子的瘦弱老头突然开口,他用手颤抖地摸着地,轻声喃喃道,“大地的怒气还没有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

    所有人都看向他,一时间大家都没说话。

    安霓也看向他,这老头虽然落魄,但隐隐约约能看到他按在地面上的手上有一股轻盈的魔力。安霓走上前在他身边坐下,也学着他用手摸地,问道:“你刚刚感受到了什么?”

    老头声音沙哑:“怒火,非常强烈的怒火。”

    安霓也尝试用魔力探测,却在接触地面时被弹了回来。

    老头见状突然笑了:“看来你被它拒绝了。”

    安霓不死心,又把魔力往地里灌,却还是碰了壁。

    “没用的,”老头露出被毯子遮住的脸,“大地不会接受你的。”

    “为什么?”

    “你身上有罪孽,”老头看向她,“大地不会接受有罪孽的人。”

    安霓猛得站了起来,面色不悦,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转身离开往皇宫的方向走。

    如果真是因为什么大地的愤怒造成大面积人类死亡,那她也没办法,目前留在皇宫里,指不定还是安全的,也不用为吃喝发愁。

    只是那老头的话让她非常不开心。

    刚走没多久,脚下的土地突然颤动了一下,安霓吓得一激灵,立刻扶上旁边的树,抬头警惕地环视。

    大街上所有人都被这一颤吓得不轻,刚刚还在落叶上玩闹的孩子也因为这一颤,纷纷倒在了地上,人们面色沉重,拉着孩子就散开了。

    回到皇宫,阿德早就在她的房间等她了。

    安霓脱下披风,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慵懒地躺在了沙发上。

    阿德依旧笑盈盈地望着她:“我以为你会跑呢。”

    “你并不担心我会跑,”安霓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法师,“你也知道我不会跑。”

    “为什么?”

    “你放我出去不就是为了让我看看外面的情况,让我知道目前留在皇宫才能保障我的生存。”

    阿德望着她像望着自己宝贵的收藏品,笑得愈发开心:“这个国家越来越乱,我身为皇子必须要想对策出来,国库已经开了,赈灾物资会发放到各地,我相信这个情况会慢慢好转。”

    “虽然我很想看双月齐现,但也不太希望人们变成这样,”安霓垂眸看着地面,“接下来这个世界会死很多人,希望你们皇室能担起责任来。”

    阿德的笑容突然收住:“会死很多人?”

    “是的,”安霓一边转着手里的匕首,一边说道,“你猜猜我为什么选择在这一年出现,因为这一年会出现双月齐现,现在你知道了,就好好去做抗灾的准备吧。”

    当天晚上,阿德就私下进了主殿,直到第二天日出他才回来。

    安霓倒是睡得很好,毕竟是历史上注定会发生的事情,她就没必要为此忧心,不管是黑魔法还是白魔法,皆是来自大自然的恩赐,就算她的魔法再强劲,也是拼不过大自然的。

    她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也不能改变,还不如趁现在吃好睡好喝好,自身渡过难关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一周后阿德还是命人封住了她的房间,也不给她一个确切的理由,只是严明禁止尼安的一切外出活动,禁止尼安跟任何人见面,但还是会隔三差五地送一些汤药过来,说是可以缓解她诅咒发作。

    但其实喝了也没什么用,她该疼还是疼,该吐血还是吐血。

    现在阿德的近卫彼得也见不到,房间门也出不去,门外的4名法师严防死守,窗户外的结界又破不开。

    安霓要气炸了!

    为什么总有人想控制她,总有人想把她关起来!

    阿德还是每天晚上来找她,只是晚饭的位置从餐厅变成了安霓的房间,每次他都会带着三名法师一起进来,两名法师守在门口,一名法师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上菜的仆从们挨个进门。

    他像是知道安霓爱钻空子的习惯,所以尽他所能把所有他能想到的空子都给堵上。

    安霓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抬起胳膊露出一角,斜着眼看阿德,阿德也没有强硬地把她从被子里拖出来,只是默默等菜上完了,才坐在床上,等着安霓自己出来。

    安霓倒是直接掀被子起来,走到桌前,端起热汤就往阿德身上泼。

    像一个气急胡闹的小孩。

    阿德身前顿时出现了一个金色屏障,挡住了还在冒着热气的汤,安霓又抓起整只烤鸡往他身上砸过去,又立马扔了杯子,盘子,统统被屏障挡住了。

    没过一会儿,仆人们进了开始跪在地上清理残局。

    阿德全程都在看着她微笑,没有一点要生气的迹象。

    安霓索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个人谁也没跟谁说话,直到安霓率先打破沉默:“今晚陪我出去走走吧,阿德。”

    “不离开皇宫的话,可以。”

    “那你们先出去,我要换个衣服。”

    阿德带着仆人和法师离开了房间,十分钟后,安霓拉开了门。

    她换上了一件轻快飘逸的蓝色裙子,但还是得按照阿德的要求穿上黑色的斗篷,戴上兜帽。

    他们去了皇宫侧边的小花园里,身后2米的位置跟了4名法师,还有阿德的近卫彼得。

    安霓走得很慢,阿德也一直保持着跟她并肩的速度。

    初春的花园里应该开满了鲜花,可因为最近发生一连串的诡异现象,花早就谢了,本应该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也变得疏落枯黄。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腐败气息,像是许久没被清理的死水池散发的味道,夜风吹来,凉意灌进了安霓的披风,轻轻吹起她蓝色的裙子。

    “阿德,你什么时候结婚?”

    阿德看着前方:“本来应该是下个月订婚,但按照目前的状况,应该会往后延期。”

    他往安霓的旁边靠,手指一点点拉住了她的裙子,语气突然放得很轻:“今晚可不可以不要走?”

    安霓怔住,抬头看着他,笑着摇摇头:“我不走。”

    “骗子,”他注视她的眼睛,“我不是故意要关着你,可是外面太危险了。”

    “什么意思?”

    “所有的一切已经真相大白了,”他跟安霓继续往前走,“东边突然出现的寒冬已经让很多村子覆灭了,南边的瘟疫已经蔓延到了西边,但因为医疗条件有限,很多人已经丧命,昨天,北方出现了地震,山谷里出现了一条裂缝,其中一个小镇已经原地消失了。”

    安霓的脑中突然想起街角的老头说的话——大地的怒气还没有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

    “现在所有城镇的粮价都在飞升,很多人家已经吃不起粮食了,就连做黑面包的材料都买不起,”阿德又往安霓的身边靠了一点,“所以,今晚不要逃走,你在外面活不长的。”

    “那你们呢,”安霓问道,“有好好去救你们的子民吗?”

    “我们一直没有放弃,但现在大地种不出粮食,天灾到处都是,就算开了国库也有些应接不暇,我大哥已经向外求助,希望周边的国家能给予支援。”

    “我觉得这不是你困住我的理由,”安霓说道,“只要你告诉我实情,就算你不设结界,我也不会出去的。”

    “的确不是这个理由,尼安,”阿德停下脚步,“我们已经查到了问题的根源。”

    “问题的根源?”安霓也跟着停了下来。

    “是魔女,”阿德看着她红瞳,说道,“是魔女们滥用魔法导致的大地资源枯竭。”

    安霓怔住:“不可能!魔女的魔法是天生的,不是靠吸取大地获得的!”

    “可事实就是这样,是魔女惹得大地愤怒,现在外面的人们都在对魔女进行声讨和驱赶。”

    安霓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阿德紧追不放:“请不要怪我,我是真的在保护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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