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来的时候风风光光,走的时候却如丧家之犬。

    屈辱与山川同重,压在其其格的脊梁上,不过瞬间,她的眼中便是一片血红。

    偏偏身旁还有一人唯恐天下不乱,肆意挑衅。

    安嫔得意至极,“哎呀,不是管着内务府吗?不是让皇上罚本宫的俸禄吗?”

    “啧啧啧,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其其格攥着拳头,指甲陷进手心嫩肉,溢出淡淡铁锈味,她恍若未觉,只盯着得志小人,狠狠啐了一口。

    这些庸脂俗粉羡慕她、嫉妒她,使出百般手段只为消磨她同皇上之间的情谊,可那又如何,皇上还是不忍,还是心疼她。

    安嫔立刻不高兴了,“顾公公你看,她用眼神骂我,是不是对皇上的处置有不满?”

    哎哟喂我的娘娘,可别再找事喽!

    左右为难,顾问行恨不得立刻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徒弟们,可这差事是万岁爷吩咐的,是以他只能苦哈哈地堆起满脸的笑,“安嫔娘娘,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她一般见识”。

    他又转向其其格,面上凶狠,却用别人都听不见的气音细细劝慰,“娘娘,皇上心疼您不假,但您也要心疼皇上,不可让皇上更为难呐”。

    期间,他还给僖嫔使了一个眼色,虚虚行了一礼。

    僖嫔赶紧侧身让开,犹豫片刻,终是伸手抓住安嫔的衣角,“安嫔姐姐,妹妹的头好晕,心中亦是胆怯,你······能不能送我一程”。

    送人?送人哪有看博尔特吉特氏的热闹让人开怀,安嫔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扭头一看,僖嫔像个小苦瓜似的,又胆小,又可怜,眼中还盛满了泪,一晃一晃的,像是会立刻掉下来。

    不就是被宫人欺负了,她怎么这么没出息啊?!

    安嫔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想要甩开僖嫔,可小苦瓜察觉之后,眼泪如同珍珠一般,成串滴落下来,偏生这人哭的时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这般无声啜泣,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罢了罢了”,安嫔没好气的说道,“看在你今日帮了本宫的份上,本宫便勉为其难地答应这回”。

    “但是!本宫在内务府的时候也帮了你,也算恩怨相抵,旁的,可就再也不能了!”

    僖嫔立刻破涕为笑,“多谢姐姐,姐姐你人真好,有姐姐在,妹妹也就安心了”。

    美好的事物和人总是让人怜惜的,尤其是美人投来全心全意信赖的眼神时,更让人难以拒绝。

    但安嫔始终觉得别扭,一个多月前,她们二人还是仇家,怎能走得这般近,再说了,僖嫔还没给她道歉呢,她怎么可能轻易原谅自己的仇家。

    她又不是坐在庙里的大肚佛陀。

    “本宫丑话说在前头”,安嫔转身走在前头,“真的只有这一回,再没有下回了”。

    僖嫔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二人的身影离得很近,“知道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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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宁宫中,钮祜禄皇后刚午睡醒来,本想处理一下宫务,可坐到桌边才想起,早在半月之前,宫务已经尽数交给那位蒙古来的格格了。

    她自嘲一笑,返身回到榻上,可闲坐无聊,甚至连可以逗弄的孩童都无一个,只好将棋盘摆在小案上,摆上书中残局,细细思索破局之道。

    白嬷嬷看见了,连忙叫小宫女端上四干果、四鲜果。

    娘娘研究棋谱时,会无意识地吃东西,前些日子,甚至连最不喜欢的牛舌饼都吃了半块才放下,这不,眼看着比之前还丰腴了不少。

    虽说娘娘抱怨说腰肢不够纤细,身量不够轻盈,唯恐皇上不喜,可在她看来,丰腴些,才是贵人风范呢。

    当然,还有另外一件顶顶重要之事,丰腴些,康健些,才能开花结果,绵延子嗣,儿孙满堂,世代绵长。

    只是想着,白嬷嬷就笑出了满脸的皱纹,又叫宫人呈上四点心,四糕饼,全都放在小案旁,娘娘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眼看着皇后捏着一块牛乳饽饽就要送进口中,却见门口帘子从外头撩开,小宫女来报,“皇后娘娘,乾清宫来人了”。

    牛乳饽饽重新回到盘中,这不禁让白嬷嬷有些失望,她张嘴便是呵斥,“怎么回事,规矩学到狗肚子里了不成,慌里慌张的,不会好好说话”。

    小宫女连忙再补上一礼,垂下头颅,低眉顺目道,“禀告娘娘,乾清宫来人了,是顾总管亲自来的”。

    顾问行?钮祜禄皇后瞧了眼外头的天色,这个时候,顾总管应当伺候皇上用膳才是,怎会来坤宁宫。

    她放下手中棋谱,接过白嬷嬷递来的帕子擦手,“可还有旁人?”

    小宫女想了想,有些拿不准,却还是一五一十说了,“顾总管还带着两个人,只是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是谁”。

    以发覆面?

    钮祜禄皇后坐直身子,自古以来,以发覆面都是罪人的标志,还有顾问行那个从不敢多说一个字,多走一步路的性子——到底是谁得罪了圣上?

    “快将人请进来”。

    不多时,顾问行便进来了,“给皇后娘娘请安,奴才奉皇上之命,给您送人来了”。

    看到他身后的蒙古袍子时,钮祜禄皇后的脸就白了,她强笑了声,“本宫知道了,公公辛苦”。

    说罢,她给左右递了一个眼色,白嬷嬷赶紧去殿中拿了一个装着银票的荷包,亲自将人送出去。

    顾问行一面说‘不敢当’,一面掂量着荷包的重量,最后在白嬷嬷的劝说下,无奈收下荷包。

    不用人问,他便先开了口,“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嫔妃间闹了些小脾气,又牵扯到内务府,偏生还捅到万岁爷面前,可不就有些不好看了嘛”。

    嫔妃……还有内务府?

    白嬷嬷心中有了谱,再三谢过,又目送顾问行离开,这才进了殿。

    万幸,咸福宫格格已经被宫人带去偏殿整理仪容,见没有旁人,白嬷嬷连忙将事情都交代了,终了又道,“娘娘,这步棋怕是废了”。

    谁能想到博尔特吉特氏如此没用,不仅没能压制贵妃,离间皇上和贵妃的情谊,还同安、僖二嫔斗起气来,关键的是,竟还输了。

    皇上定下咸福宫格格的罪,不罚,又送到坤宁宫来,便是认定皇后娘娘也有错,无论是举荐之错,还是识人之错,都是罪过。

    若是不处置,便是一错再错、错上加错,可若是处置了咸福宫,慈宁宫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一时间,白嬷嬷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打紧”,钮钴禄皇后捏着棋子,方才的担忧畏惧等神情尽数褪去,她笑了笑,吩咐左右,“将咸福宫格格送回去,就说,本宫还有要事在身”。

    白嬷嬷张了张嘴,弄不懂娘娘的做派,但对于这个自个儿奶大的孩子,她自是无所不应的,当即便出了门。

    偏殿,其其格已经洗了脸净了面,此刻正在重新束发,她从镜子里瞥了一眼来人,扯了扯嘴角,算是招待。

    白嬷嬷自然不会挑主子的理,她规规矩矩福身行礼,“我们娘娘头风又犯了,眼下正在用药,娘娘的意思是今日事多,您也累了,让您先回宫歇着”。

    这是······就此揭过的意思?

    其其格沉吟片刻,有些想不通皇后为何如此大度,但看到窗外明黄琉璃瓦反射进屋的光芒,她又恍然大悟。

    显然,有皇上护着,皇后自然不敢罚她。

    渐渐的,脑中那些难堪、窘迫的感受褪去,只有皇上含笑温和的脸愈发清晰。

    “恩”,其其格羞涩应了一声,眼前却只见一个老嬷嬷身影,她忍下失望,随意挥手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白嬷嬷简直要被气笑了,若是旁人得了皇后娘娘这般礼遇,且不说对着坤宁宫的方向磕个头,最起码的客气也是有的。

    这位倒好,仗着慈宁宫的老祖宗,混出了皇上老大她老二的派头,结果呢,连安嫔那个没脑子的都斗不过。

    真不知道在瞎得意什么!

    即便心中有无数个念头,但白嬷嬷什么也没说,她笑了笑,行礼告退,等回了正殿,一等的宫女都被她叫回来,只指了个小宫女去偏殿送客。

    不久后,小宫女回来了,托着手中的帕子给众人看,“咸福宫娘娘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了,这是她身边大宫女赏下来的东西”。

    众人都伸头去看,只见是一个镶着绿松石的云纹铜戒静静躺着——打发小宫女正好,可打发坤宁宫去送客的宫女就有些不够看了。

    这哪是看不上小宫女,明明是轻视坤宁宫!

    白嬷嬷气了个倒仰,连喝了两碗茶水才勉强摁下心头的那把火,可是待她回到内殿,又换了说辞,“咸福宫格格是个听劝的,眼下已经回宫去了”。

    “别提那个不中用的”,钮祜禄皇后摆摆手,“嬷嬷,你看,本宫这样的装扮可好?”

    白嬷嬷定睛一瞧,只见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卸去满身钗环,身上的精美衣衫也变成了素色的旗袍。

    她大惊失色,“万万不可啊,娘娘!”

    错是博尔特吉特氏犯下的,后果自然也该由她自己承担,怎配让后宫之主为她奔波,让一国之母纯白无垢的名声受到影响!

    钮祜禄皇后没应,返身坐到镜前,往脸上扑了些粉,只见镜中人脸色苍白,容貌憔悴,显然一副心怀忧虑的模样。

    她笑了笑,“这般才是正正好呢!”

    “走,去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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