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魏昭的话，范昭灵若有所思道：

    “所以说，直接将小夏留下最好。”

    魏昭点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如果小夏附身于槐木中跟他们出去，确实能回到现实世界不错。但她以后也只能终生困在木牌里，直至寿命尽头。

    那种感觉魏昭没有经历过，但想也知道被迫栖身于一块四四方方的小木头里不算什么好事。

    如果是留在洞府里就不一样了，如果她受到洞府的认可，就能以阴灵的形态存活下来，只要师妹想，就能带一块槐木出去时时跟小夏联系通话。小夏也能短暂借助木牌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过，话说这么多，他们两个人的想法其实并不重要，说到底还是要看小夏的想法。

    三人的目光齐齐停留在小夏身上，小夏被他们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认真想了想后没有急着回答魏昭，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不能去投胎吗？”

    范昭灵有些怔愣，她其实也忽略了这个问题。现在小夏提出来，她倒是也觉得投胎也是一种选择。

    强行留下逝者只是生者的执念与不舍，范昭灵没预料到小夏对此格外通透，如果能再送小夏与父母见一面，了却阳间牵挂，再去转世投胎也不错。

    两人想法一拍即合，范昭灵简单讲了自己的打算，小夏的眼睛越听越亮，魏昭的眉头越听越皱，黎守一的点头频率越听越高。

    魏昭叹了口气，他真的不想每次在大家兴致勃勃的时候出来做这个扫兴的人。可自己真的没来得及给小师妹科普太多修道的常识，现在的世界也实在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没有转世投胎。”

    众人惊愕，原本欢天喜地的讨论停止，一股凝重的气氛在几人之间蔓延。

    魏昭重重呼出了一口气，无奈继续道：

    “我说，没有转世，没有投胎。死去的人灵魂会消散回归自然，没有下一世。”

    小夏几乎是有些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说道：

    “那我现在是什么？”

    魏昭斟酌了一下措辞，他道：

    “你现在的存在是不合理的，是外界干预加上洞府的特殊性造就的阴灵。所以我推断只要你借助一定媒介回到现实世界，也能保持一段时间灵体，直到你寿命终点才会消散。“

    “或者说厉鬼的存在本身也是不合理的，我们所处的世界已经很难有灵力波动了，就连曾经的十二金仙也已陨落。当然他们的陨落与这个世界没有关系，他们是在处理上古残存的恶魂时渐渐消失的。”

    黎守一听得津津有味，他好奇道：

    “你怎么说的头头是道的，这些隐秘简直像是你在场亲历的一样。”

    魏昭一笑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继续道：

    “除了上古恶魂，有的金仙喜欢用洞府关押一些人为制造的恶鬼，驱使他们平时为自己办事。而大能的陨落致使禁制失效，恶鬼出逃，为祸人间。”

    “但这些用各种邪法人为养出的恶鬼千里难寻，成功几率也很低，这都能被我们碰上也实在是倒霉。”

    众人听得都有些发傻，那照这么说小夏只有消散和留在洞府两条路可以选了。索性小夏也只是问问，对于不能转世投胎这件事只是表示遗憾，并没有过大的情绪波动。

    “那我就留在洞府里好啦。”

    小夏有些无所谓，人都没了心态自然好了，也不用卷了这下真的躺平了。她只是叮嘱范昭灵一定要多多和自己讲话，至于父母那边她还没想好，怎样才能既让他们知道女儿还活着又不至于吓到两位老人，只好先搁置一段时间。

    处理好了小夏这边，几人匆匆离开四楼，离开前范昭灵最后看了眼墙壁处已经快消散的人影。如果是东东在这里他一定能认出来，这就是最先失踪的鑫鑫。而与鑫鑫仅有一面之缘的范昭灵却只有些熟悉，错过了这一线索。

    几人没急着离开医院，魏昭打电话通知师兄带齐帮范昭灵稳固灵魂的法器，她现在的样子可不宜被路人看到，黎守一则是给张副队打电话汇报医院的情况，果不其然电话一接通就被喷了个狗血淋头。

    好在黎守一已经习惯了自己师兄的刀子嘴豆腐心，完全左耳进右耳出，一点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还时不时看看淼淼那边进展如何了。

    等到他师兄终于骂够了，才不紧不慢地开始汇报。警局的动作很快，几乎是范昭灵这边刚一完事，张副队就带着人与外围值班的警察一起接管了医院。

    来的警察里不乏范昭灵的熟人，小李在看到范昭灵的时候就冲她挤眉弄眼，用不断眨眼暗示范昭灵放学别走，她要听医院的一手细节，范昭灵也回应一笑，她对小李还是很有好感的。

    这厢两人‘眉目传情’，黎守一却在张副队面前被骂得满头黑线，果然师兄的威力不减当年，电话里真是限制了他的发挥，这下面对面黎守一就不得不全神贯注的挨骂了。在医院恢复正常后，曾经医院里的被感染者也都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昏迷。

    据警察统计，能找到的只有二十人不到，其余人全部消失，但有多少是消失在了洞府里，又有多少是被饥饿的同类啃食就不得而知了。

    魏昭坚持不应当把一部分人消失的真相告知公众，他们也是受害者，只是不巧在那天来到了石城中心医院才被波及，眼下身体究竟能恢复多少都未可知，如果知道自己蚕食同类，那打击实在太大了。

    魏氏兄弟和范昭灵忙前忙后，总算在这天结束前安顿好了所有伤者，为他们稳固魂魄，解除厉鬼对他们的影响。小李一直跟着范昭灵帮忙，一方面是为了听范昭灵讲讲他们昨晚的经历，另一方面也是真心觉得这些人很可怜，想要尽一些绵薄之力。

    小李看着三个人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也想过问问队长能不能请上面派下来的葛大师来帮帮忙搭把手，却被张副队一个严厉眼神制止了，没办法只好在心里感慨两句。

    ……

    苏倩语站在走廊上，望着黑洞洞的楼道，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今天白天她一直在想好朋友的死，始终恍恍惚惚，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她最恐惧的晚上。好在舍友们都早早回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提起林雨涵，草草洗漱就蒙上被子睡觉。

    苏倩语早早上了床，关灯后她格外紧张，生怕听到那诡异的脚步声在自己床边响起。不过她神经紧绷地等啊等，等啊等，寝室安静如初，没有任何声响，苏倩语这才放下心来。

    她早已疲惫不堪，于是很快进入梦乡。只是，她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穿着睡衣站在走廊上，不远处就是林雨涵出事的厕所。走廊上格外安静，只有夜间常亮的灯光静静陪着她，让她没有立马崩溃。

    苏倩语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往宿舍方向跑去，现在她也顾不上半夜乱跑会不会吵醒其他宿舍的同学，她倒是想大家都被惊醒出门看看她，她宁愿给一层楼的人买零食道歉也不要自己孤零零地死去。

    索性苏倩语很顺利回到了宿舍门口，她看了看从门缝里隐约透出来的光，推开门回到了宿舍。

    一进去苏倩语就被吓了一跳，靠近阳台的床位下面坐着一个人，她开着小台灯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苏倩语一声尖叫刚要出口，那人也注意到了她，连忙举起手指嘘了一声，顺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平板，示意苏倩语她只是在追剧。

    苏倩语看到平板上的内容，正是她前两日与好朋友一起追的综艺最新集，这才略微放下心。她看了看另外两个正在熟睡的室友，轻手轻脚地爬上了自己的床铺，拉上了床帘，准备继续睡觉。

    今晚的异常太多，她实在无心追究，只能是先靠睡觉把今晚熬过去，等明天再向魏昭求助。可苏倩语上床躺下已经过去半小时了，她始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心里总有种诡异的违和感，可她却像理不清乱麻一样，始终找不到解开谜团的线头。

    苏倩语翻身的动作略有些大，床铺被挤压发出了吱扭吱扭的声响。她突然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今天的宿舍太安静了，不是吗？

    睡着的两个室友先不说，那下面坐着的舍友也一声不发吗？

    天呐！

    苏倩语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几乎致命的错误，自己的好朋友，睡在对床的林雨涵已经死了，那么刚才自己在对面桌子前看到的人是谁？

    她是人吗？还是鬼？

    苏倩语这下连尖叫都不敢了，她缩在被子里祈祷那个鬼不要注意到自己。可这世上的事大多时候都是事与愿违的，苏倩语能听到一阵椅子拖拉的声音，像是对面有人走动。

    听着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苏倩语几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听到那鬼慢慢凑近她的床铺，小声问道：

    “倩语，你醒着吗？”

    苏倩语不敢回答，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咯咯的笑声在苏倩语耳边响起，她说：

    “倩语啊，我知道，你醒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