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警官，你们这么晚出警，我们学校是出什么事了吗？”

    一个寸头男生率先将怀疑摆到了明面上，他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赵刚。

    赵刚觉得有些好笑，他们到底还是孩子，哪怕心里有疑问面上却还是显得底气不足。

    赵刚和小齐故意没有回答，而是面无表情地从靠近阳台的地方走向寝室中心。

    这几步走得人不由自主退了两步，寸头男生明显怂了，他支支吾吾没能继续问下去，反倒是他身边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是呆板的男孩愣愣开口：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语气中是浓浓的质疑，见同伴如此不上道，小寸头只好在身后狠狠掐了他一把，企图让他闭嘴。

    “哎呦！”

    小眼镜看起来并没能领会到这间狭小宿舍里的暗流涌动，情商堪忧。

    赵刚心里觉得好笑，他一边走一边故作不经意地撩开风衣下摆露出配枪，当然只是晃了一下。

    这次出任务前他们可谓是准备充足，虽然说有句话叫“一切恐惧都来自火力不足”，但面对鬼神人类还是显得渺小无力。

    但误打误撞也算带对了，没什么比直接露装备武力震慑更能快速掌握当前局势的了，尽管这对死亡游戏里的操控者不起作用，但吓吓这些未出社会的孩子是足够的。

    果然如两人所料，在看见他们一闪而过的枪械后，一时房间安静地落针可闻，先前炸刺出头的两人更是乖巧如小动物。

    范昭灵一路尾随亡魂队伍来到顶楼，眼见前方的亡魂一个个没入了墙壁之中，想到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救人，她也收起了探究的心思。

    她先是一把拉出了紧闭双眼的黎守一，他看起来丝毫没有怀疑身边人早已换人，也没有对始终走不到尽头的楼梯有任何异议。

    黎守一被范昭灵拎出来的时候还在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险些撞上墙壁，范昭灵情不自禁笑出了声，她可太了解这人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了。

    他肯定是想路走不到头是我走的不够快，既如此那我再努力一点就好了。

    一巴掌拍醒还在犯傻的黎守一，范昭灵又依次将小张和魏昭揪了出来。

    没等三个人完全清醒，亡魂的队伍就即将走到尽头，四人站在楼梯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为了不过早暴露，范昭灵叫醒了还在沉睡的小夏。

    两人共享视野，很快就找到了一间空寝室。有小夏负责放风，四人十分顺利地进入了空宿舍。

    “可吓死我了，刚才我突然就跟你们走散了，身边全是鬼啊。”

    小张一脸惊魂未定，刚进寝室就瘫坐在椅子上，还不忘将自己的遭遇说出来。

    一番交谈后，几人的经历都大差不差，都是在进入楼梯间后不久就失去了与同伴的联系，混入了亡魂的队伍。

    黎守一一边听着淼淼和小张的谈话，一边试图联系留在C栋的赵刚和小齐。

    他简单几句讲述了他们的遭遇，顺便询问两人的位置方便汇合。

    等这一切做完，其他三人已经将这个不大的房间搜索得差不多了。

    “你们快来看啊！”

    小张手里握着一只手机，像是有什么惊人的发现。

    手机停留在录音界面，上面显示这是一个长达5分钟的音频，小张犹豫了下环顾四周看到范昭灵后还是点了播放。

    半小时前，

    丁心在舍友的簇拥下缓缓睁开了眼，他显得有些茫然无辜。

    他并不记得在自己装神弄鬼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现在他还对刚才自己的突然失控感到疑惑。

    “丁心，你没事吧？”

    身边有人扶了丁心一把，眼见自己的打算落空，丁心又收起了他阴险的嘴脸，转而装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他眨了眨眼，抬起手捂住额头，装作虚弱的样子，当然此时他也确实感到身体绵软无力。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梦游了？可我从来没有梦游过啊！”

    他打算将异常一点一点刻入这些愚蠢的人的心里，慢慢影响他们的认知。

    可谁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就好像他的醒来，他的举动，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可接下来，舍友们的话却让丁心觉得血液倒流浑身冰冷。

    他们口中在谈的分明就是死亡游戏，怎么会这样？自己明明那么努力才离开B栋，C栋怎么会也在游戏的范围内？

    直到此时丁心还觉得是自己虚弱导致听错了，他干笑一声，也顾不上自己的表情到底有多么难看。

    “什么游戏啊？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没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突然出现的广播上，这让丁心更为惊恐。

    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了？

    不不不，不会的，丁心几乎要神经质了，他的手紧紧扣住桌角，强自镇定。

    可死亡的恐惧始终跟随着他，他比这栋楼里的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个游戏的本质，那就是踩着别人的尸体活下去。

    他们已经发现了吧？自己到底是哪里暴露了呢？丁心这样想着，他急促地喘气，想起自己是如何从B栋那个地方逃出来的了。

    为了活着，他可以示弱装可怜，可以亲手将好朋友关在满是鬼怪的门外，也可以把藏有规则纸条的小玩偶送给自己曾经喜欢的人，只为了获得逃离的机会。

    可为什么，这个游戏不肯多让他喘息一会儿，自己出卖了尊严给他当狗，也换不来一丝垂怜。

    丁心笑了，现在C栋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死亡游戏了，他的优势荡然无存，既然这样……

    还在激烈讨论的几人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丁心的异样，他们其实并没有坏心思，只是看他醒来脱离了危险，于是才讨论的有些忘形。

    一张纸条在丁心手里被缓缓点燃，黑色的焰火瞬间将不大的纸条舔舐殆尽，丁心脸上的表情近乎癫狂，他依次叫了几人的名字，他说：

    “陪我一起上路吧。”

    被叫了名字的舍友都下意识回头，等听到丁心的话后就已经来不及了。

    黑色的漩涡扭曲了空间，无数鬼手从黑洞中伸出，把还愣在原地的学生一个个不留情面地拖了进去，只余下一屋子的哭叫与怒号。

    丁心站在宿舍中央，看着再一次空荡荡的寝室，他再次活下来了，代价是四条人命。

    这次大概能让他多活四天吧，他盘腿坐了下来，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这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利用规则献祭伙伴的场景，那时他的心情与现在完全不同。

    那时的他眼看隔壁的人一个一个死去，曾几何时大家的心境还不是这样。

    每个人都在努力自救，当然也不吝啬于帮别人一把，可是那些‘好人’现在在哪呢？大概他们都成了刚才抓人的鬼手中的一员吧。

    自己也不是生来的卑鄙冷血，只是没人能在死亡前保持冷静，尤其是毫无反抗能力的普通人，看着自己的生命进入倒计时，那时他就已经不能算人了。

    此时他只觉得无趣与空虚，再不复当时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四天过完了又该如何呢？丁心突然觉得自己的挣扎没有任何意义，这样艰难的求生只是将自己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怪物。

    于是他坐到了桌子前，打开自己的手机，用十分平静地语气将死亡游戏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清楚楚，包括他是如何害人，在录音的末尾，他说：

    “不管你是谁，听到这份录音，请你记住———”

    “永远不要放弃做人的底线，还有，我解脱了。”

    最后的最后，丁心用一张新的纸条了结了自己罪孽的一生，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女孩目光冷冷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想要说一声抱歉，可她已经转身。

    林雨涵不需要他假惺惺的道歉，在他放任心里的恶魔随意害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结束了。

    害死她的是厉鬼，可助纣为虐的却是人。

    听完录音，几人久久不能平静。

    小张心有余悸，她天性纯良，听到丁心讲述他是如何一步步放弃做人的底线时，她忍不住去想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办？

    我会害人吗？

    她想起了身边的同事，想起了小李，想起了很多人，大概是不会的吧。可无论怎么选，结果都不那么美好，做选择的人总要失去什么。

    范昭灵看出了她脸上的犹豫，走上前握住了小张的手。

    “别怕，有我在呢。”

    范昭灵不想说什么高大上的心灵鸡汤，也不愿意站在道德至高点点评功过。

    早在医院和小夏分别的那次她就已经想清楚了一些事，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但一定有能决定对错的强者。

    她永远不会把自己放在像丁心一样艰难的选择里，一边是为了活下去而害人，另一边是坚守底线而死去。

    范昭灵突然觉得这个死亡游戏让她很是不爽，她要做能掌控棋局的强者，现在她要掀翻了棋盘，给还在苦苦挣扎的人们展示另一条路。

    这是一条强者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