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裴澈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局促不安地抬眼瞄着她的表情。
池颂妍低头，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神色复杂：“为什么要装成暗卫？”
“你......不是生气了吗，我怕你不想见到我。”裴澈垂下眼帘，眉眼下撇，像是只做错事的大狗狗僵立在那。
烛光落在他的脸上，平日里凌厉的轮廓被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却不知为何让池颂妍心中更加烦闷。
“如果我没发现的话，你难道打算一直这样吗？”池颂妍后退了半步，皱着眉头，她垂下的手轻颤着：“裴澈，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裴澈见她后退，下意识伸手，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她衣袖时，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手慢慢蜷缩成拳头，骨节发白，无力地收回：“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池颂妍的声音蓦然拔高几分，她声音带着颤意，鼻尖一酸，“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我知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小说世界里的小配角，而你是凌驾于操控我命运法则的外来者，可我不想这样，最起码我希望你不是这样看我的，你懂吗！”
她嘴角牵起一个弧度，明明是在笑，但却让人觉得苦涩到了极点，她深吸一口气：“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平等，可现在我却觉得在我们之间，我只是那个低一等，永远被剧情限制，无法摆脱命运的小配角。”
“你那样做那样想，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变得越来越远，我们面前好像存在一个永远越不过去的界限。”
“...裴澈，我喜欢你。”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但她抬眼看着裴澈的眼睛的瞬间，清晰坚定地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表达出来。
裴澈瞳孔紧缩，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刺中，让他几乎窒息。
她眼眶里渐渐盛满了泪水，指甲掐得指尖泛白，倔强的不让这泪流下：“但这份情感是必须建立在平等之上的！我不想...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也是这样卑微的存在。”
“所以.....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她声音哽咽了一下，语气里带着迷茫和无助。
随着话落下的是那悬挂在眼眶已久的泪水，池颂妍身子发颤的厉害，她抬起袖子擦拭着泪水，转身就要离开。
可这一举动，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一股恐慌从裴澈心底由生，他急切无措地伸手将池颂妍紧紧紧抱在怀里。
裴澈将脸深深埋进她的肩颈里，急促滚烫的呼吸洒在她的皮肤上：“不要走！我错了，我，我只是因为太喜欢你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怕你又一次在我面前死去，所以就做错了事......”
“我喜欢你，池颂妍.......不要走。”裴澈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怀里。
池颂妍背紧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那沉重快速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衬衫，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她，将复杂的情感传递给了她。
烛火摇曳着，将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绵长。
池颂妍紧绷颤抖的身子慢慢在他的怀里松懈下去，她垂眸轻轻地将手放在那只环抱住她的手上：“那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这样了好吗，以后有事情我们一起面对吧，我想与你并肩站在一起，不想再被当蒙在鼓里，被随意决定命运的人了。”
裴澈深呼吸着她身上独特的清香，凌乱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眼睛发涩地点点头：“好...”
*
“天呐，公主殿下今日真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也不知道是便宜了哪位曜国的王爷～”玲珑望着镜中换上婚服，妆容精致的池颂妍，惊艳得瞪大了双眼。
和亲队伍一路北上，终于抵达了曜国皇城。按照规矩，池颂妍需要换上婚服，去到曜国皇城举行和亲大典。
从早晨天还未亮时，池颂妍就被抓起来梳妆打扮，此时头上顶着沉重的凤冠，更使她感到身心疲惫，再次萌生逃婚的念头。
她忽然环顾四周，微微皱眉：“....玲珑你见到十九了吗，好像一早就没见到他了？”
“哦～十九啊，公主您近日怎么一睁眼就是找十九啊，玲珑我啊都快失宠了.....”玲珑扁着小嘴，不满地小声嘀咕着。
池颂妍身形一顿，耳根子瞬间蔓延着粉红色，她心虚抬手拨弄着头上的钗子：“呀，玲珑你看这只钗子是不是歪了？”
玲珑眯起眼睛，见她生硬地转移话题，也不戳破，顺着她的话将本就端正的钗子抽出，又再次插上：“这下不歪了吧？”
房内的香柱燃烧至末梢，最后一缕青烟消散。
玲珑从一个做工精致的木盒里，取出用金丝刺绣的红盖头，轻轻地覆在华丽精巧的凤冠之上，将池颂妍容貌遮盖住，轻声道：“吉时已到，公主我们该启程了。”
在玲珑的搀扶下，池颂妍慢慢起身，宫女们快步上前为她提起裙角，好让她不被绊倒。
她很快坐上了轿中，玲珑紧随在轿子旁：“公主，您紧张吗？”
“不紧张。”视线被红绸遮掩住，池颂妍目光漫无目地落在手心里的短哨，低声轻笑，“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又不是嫁给心爱的人，只是随着剧情设定而上演的一场敷衍的情节，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甚至连她即将要‘嫁’的郎君是谁，她也不太关心。
远处号角鼓乐由远及近传来，轿外的喧嚣热闹，与轿中池颂妍的平静淡漠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是因为公主您没瞧见！哇.....我和您说啊，现在曜国皇城里彩绸高挂，幡旗飘扬，民众们都在一旁围观，好生热闹！”玲珑兴奋地描绘出眼前一片震撼的场景。
伴随着热闹喧天的鼓乐声，和亲和队伍终于与曜国迎亲人员汇合。
只不过，眼前的一切和玲珑心中所想的不同。
本该出现在迎亲队伍最前列的的新郎官，并未出现。
殿前的气氛骤降，随行的人员惊愕地面面相觑，前行的轿子也停了下来。
轿内的池颂妍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朝轿外询问：“玲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玲珑面色僵硬，声音干涩：“新，新郎官......似乎缺席了。”
池颂妍眉梢一挑，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弧度：“这样啊？”
曜国礼官显然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额头冒着虚汗，咬牙强装镇定，继续进行仪式：“吉时已到，请公主下轿，行入殿结亲之礼——”
四周围观的人群按耐不住地窃窃私语着，疑惑好奇地打量着外来服饰的和亲队伍。在这吵杂的议论声，池颂妍不动声色地在搀扶下了轿子，顿时四周各种眼神视线聚焦在她的身上。
一侧搀扶她的玲珑声音轻颤，带着一丝哽咽：“公主......”
似乎是因这充满羞辱的尴尬场合，而为她感到委屈难过。
池颂妍轻轻拍拍她的手，低声安抚着她：“没事的。”
池颂妍攥紧了手中的短笛，一声浅浅的冷笑溢出。她曾预想过到了曜国自己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可却没想到在大婚当天，新郎官都缺席了。
当着如此多人面，想必不出明日她便会沦为全国笑话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之是人群四处躲避的吵闹声。
高大的骏马被缰绳勒住，马蹄高抬停下了奔驰的脚步。马背上那抹红色的身影，迅速敏捷地翻身下马，艳阳下那朱红色的绸布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那人无视目瞪口呆的官员和群众，快步掠过他们走到轿前。
池颂妍身前的礼官倒吸一口气冷气，她迷茫地抬头，红绸随着她的动作摆动了下。
喧嚣的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她正欲开口询问身旁的玲珑，可身前忽然传来熟悉的轻笑声。
池颂妍下意识捏紧短哨，被红绸覆盖下的耳朵有些发麻。
下一秒她察觉到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背，熟悉磁性慵懒的声音，此时带着微微的喘息声：“抱歉，我来晚了。”
带笑的语调瞬间让池颂妍搞清楚了此时的状况。
“你怎么.....”她握着短哨的手一松。
裴澈侧目将身着华丽婚服的池颂妍，全都收进眼底。他白金色的长发被高高竖起，上头还用红色的丝带系着，深邃精致的五官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让亲眼目睹这容颜的人不由倒吸一口气。
“和亲大典，怎能少了新官了？”裴澈尾音上扬，足以听出此时他心情很愉悦。
“也是。”池颂妍低头轻笑出声，将手轻轻放入他的手心里，“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只给自己安排一个暗卫的角色。”
“那我们继续仪式吧，公主。”裴澈握紧了她的手，与她并肩站在陈设繁华的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