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往天空上升，以最快的速度穿入云层，克洛娜向前倾斜身体，匍匐在扫帚上。

    她骑飞天扫帚实在是不熟练，如果还有任何其他可行的交通方式，她绝对不会选择骑扫帚，但是没有别的方式了，他们可以幻影显形到霍格沃茨，但是可能会错过哈利的马车，或者触发魔法部的反幻影显形警报。骑扫帚从空中出发是最普通也是最隐蔽的方式。

    克洛娜的神经紧绷着，她能看到的几乎只有面前的苍茫天空，以及扫帚的握把。

    她从来没有这样骑行过这么长的时间。

    虽然大家都用了幻身咒，但她知道小天狼星就在她身边不远处飞行。

    过了一段时间，可能是几个小时，云层开始变厚，天空被浓雾覆盖。随着可见度降低，穆迪下令调整飞行高度，凤凰社成员穿过云层，克洛娜发现下方的地面已经看不到城市的踪影了。

    连绵的山脉与河流向北方延伸，在细雨与阴霾中散落成一片暗沉的绿色原野，阴云密布，冷雾弥漫，一滴雨点落在了克洛娜的脸上。

    穆迪挥动魔杖，指示保护赫敏那队往另一个方向前进。

    克洛娜看到另一队凤凰社护卫冲开云层，莱姆斯和唐克斯都其中，幻身咒让他们的身影很难辨别，但是扫帚的尾迹却能看得清晰。

    他们的扫帚划出几道弧弯，与主队在此处分离。

    保护哈利的这队继续直飞，人数比另一队多一些，克洛娜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惴惴不安感飞快地追上她，哪怕她的扫帚飞得再快，她仍然无法摆脱这种让人汗毛倒竖的恐惧。

    他们像大雁一样在空中形成队形，继续向北前进。

    风声呼啸着，并且持续了很久，克洛娜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如何跟上队形，她无法继续思考。在高空飞行产生的晕眩让她无暇顾及其他。

    光线逐渐暗了下来，大概太阳已经下落入地平线以下。

    扫帚在风的阻力下向她持续不断地传来震动，气流从左右两个方向推搡着她，克洛娜用力握住扫帚，调整着方向，双手和胳膊都在失去知觉。

    “注意气象咒！”

    她听到穆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眨眼间就被风声冲散了，只能听到一点点散乱的音节。

    “我们快遇上他们了！”德达洛·迪歌的声音从队伍的左边传来。

    “升高！”穆迪指挥道。

    他们像是进行空中表演的战斗机一样立刻攀升。

    克洛娜立刻提升扫帚的高度，感觉地心引力拖拽着她，重力又给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记痛击，她拼尽全力挂在扫帚上，每一根手指都发僵了。

    “分散！”穆迪喊道。

    凤凰社成员有序地向四周分散，克洛娜看向左右两侧。

    小天狼星从她的身边远离，幻身咒让他完全融入了云层中，穆迪也不见踪影，克洛娜的整个视野中只剩下铅水般的浓雾，下方的地面也看不到了。

    克洛娜压低身体，继续向前飞行。

    这个气象咒的覆盖面积极其宽广。难道是邓布利多施放的，为了保护哈利？还是傲罗释放的，为了掩人耳目？

    空中只有寂静。

    克洛娜什么都听不到，风声在她的耳边尖锐作响，带着刺骨的寒意，拉扯着她身上的袍子。

    怎么会变得这么冷……

    她的脑子缓慢地转动起来，宛如冻僵的机器。确实……他们攀升得足够高，在高空中，温度会下降得很快。但是，扫帚本身有保暖咒语，现在是夏天，就在刚才，气温还没有下降到这种地步……

    这简直像是一头扎进北冰洋里。

    寒风灌入肺腑，从外至内，又从内向外地穿透人的身体，克洛娜打着寒颤，用力握紧扫帚，手指更加不听使唤了。

    飞行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

    她大概会死在这里。可能还没有找到哈利的马车，她就会冻僵而死，掉下扫帚，坠下万米高空。她早就该死了——她想起母亲倒在小巷里的尸体，失去了生命，身体就只剩下一块人形的、渐渐冷去的东西，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尸体。她从未谋面的父亲，在母亲的葬礼上也没有出现，但莱斯特兰奇却因此对她放了无数道杀戮咒，她的时间停滞，开始倒转，她孤身一人，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死亡，哪怕她现在从扫帚上跳下去……

    绝望的念头迅速扩张，一丝理智在克洛娜的脑海深处翻滚了一下……

    等等，这不是普通的寒冷！

    克洛娜抬起头，她清醒了一点。周围的浓雾变得更加黑暗，一个遥远的黑色影子，宛如在高空中看到地面的工蚁般，从雾气中一滑而过。

    是摄魂怪……

    克洛娜咬紧牙关，检查自己魔杖的位置——魔杖就在距离她最近的胸口，她可以随时投入战斗。高速飞行带来的痛苦越发难以抵抗，她将所有消极的念头丢在脑后，在空中调转扫帚，避开摄魂怪能察觉得到的范围，向返回的方向飞行。

    接着，她看到了夜骐的翅膀。

    拉车的夜骐一共有四匹。

    三名傲罗骑着飞天扫帚，在马车外飞行，马车后方绑着行李箱，里面可能还坐了傲罗。

    克洛娜目前的位置看不到哈利坐在哪里，但是有五六只摄魂怪围绕在夜骐马车的旁边，跟着马车向前飞行。

    真该死。

    ……到底是魔法部的哪个大聪明这么安排的？！他们竟然用摄魂怪护送哈利·波特的马车？

    摄魂怪对抗伏地魔？

    真是异想天开！这些黑魔法生物有一星半点的用处吗？！

    还是说，他们派来摄魂怪，不是为了保护哈利，而是为了对付凤凰社的人，比如说，抓住小天狼星布莱克——

    她转头看向小天狼星的位置。

    就在此时。

    一束绿光猛地从云层后方迎面飞了过来，直直奔向克洛娜。

    太快了，没有时间反应，就像是绿色的闪电，明明前一秒云层中还只有寂静，转瞬之间就被打破。

    索命咒几乎是插着克洛娜的头发飞了过去，她扳过扫帚，猛地下坠，第二束索命咒才没有击中她。

    凤凰社成员的幻身咒全都解除了，她看到小天狼星抽出魔杖，在距离她几十米之外的地方现身，向那个攻击她的食死徒发射昏迷咒。十几个带着兜帽、面具的食死徒从四面八方闯了出来——

    夜骐鸣叫了几声，它们拍打翅膀，加快速度向前飞行。

    而下一秒，周围的摄魂怪也在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开始向他们的方向扑了过来。凤凰社成员左右闪躲，与摄魂怪擦肩而过。

    周围的乌云变成旋转的气流，雨点在空中飞舞。

    喊叫咒语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

    “霹雳爆炸！”

    “分解崩离！”

    “阿瓦达索命！”

    “昏昏倒地！”

    有一名傲罗被击落了，克洛娜注意到三四个人影向夜骐马车疾速飞去。魔咒的光亮一道接一道地划过夜空，在一声“四分五裂——”之后，马车顶部瞬间破损，被削下了一大块。

    木片碎屑向空中抛散，克洛娜急转弯躲过了带尖刺的木头。

    哈利的那只猫头鹰——海德薇，从马车破碎的窗口飞了出来，英勇地扑向其中一名食死徒，伸出利爪，猛抓食死徒的脑袋。

    另外的两名傲罗向四处发射魔咒，食死徒的咒语射向傲罗和小天狼星，穆迪的扫帚已经飞到了马车前面，与另外两名食死徒激战，摄魂怪像是嗅到老鼠气息的蛇一样兴奋起来，它们在咒语间穿梭，寻找着可以吸食的灵魂。

    克洛娜来不及抽出魔杖了。

    她的手离开扫帚，“呼神护卫！”

    魔力从她的身体中流泻出来，一只蜂鸟飞出掌心，飞入暴风，化作一束银光，向小天狼星的方向疾冲而去。摄魂怪刚刚靠近，立刻四散奔逃。

    克洛娜险些跌下去，她紧紧抓住扫帚，后方还有两名食死徒穷追不舍，从马车破损的位置，能看到哈利手握魔杖，和另外一名傲罗紧靠车厢内壁，正在向外面发射咒语。

    凤凰社的另外几名成员也被食死徒缠上了。

    火光和咒语的光束不停照亮云层，一束红光向克洛娜飞来，克洛娜大喊道：“法术反制！”

    红光从她身上弹射出去，她感到一阵巨大的推力，几乎将她从扫帚上击落，但红光远路返回，把那名袭击她的食死徒击落。

    那名食死徒断线风筝般坠下高空。

    会死吗？克洛娜的脑海里飞快闪过这个念头。

    她只来得及低头看一眼被击中的食死徒，黑色斗篷将那人的身形完全遮住，五官被面具严密地掩盖，她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谁，但是没有更多时间了，另一道魔咒马上又向她打过来，她躲避着，扫帚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往下坠落，靠近哈利的马车。

    紧接着——

    一大团漆黑的雾气席卷而来，雾气前方是个白色的、长得像是骷髅的人，眼睛像是猩红的血液一样，他只闪现了几秒，缓缓举起魔杖，指向哈利。

    哈利也举起魔杖，“除你——”

    “阿瓦达索命！”

    绿光飞出，眨眼之间，直中哈利的胸口。

    “不！！！”

    克洛娜听到小天狼星的声音嘶声大吼。

    接着是疯狂的大笑声，贝拉特里克斯也在附近的什么地方。

    蜂鸟守护神噗地一下被摄魂怪撞散。

    这时，一团火焰从马车左侧卷过来，如同巨浪般卷过周围的乌云，明亮而炙热，盘旋着包裹整个空间，将凤凰社的成员、夜骐马车、食死徒、摄魂怪全部被环绕在其中，滚烫的火焰喷涌奔流。

    伏地魔的黑雾消失了。

    他逃跑了。

    发出贝拉特里克斯笑声的食死徒，也跟着伏地魔一起幻影移形，食死徒开始快速逃脱。

    就像是眨眼间飞进了恒星的正当中，整个世界都开始燃烧。

    剩下一些反应慢的食死徒都被禁锢在火圈里。

    与此同时，马车被削去一半的顶棚上，忽然燃起了一团刺眼的火焰。

    凤凰的鸣叫声刺破咆哮的暴风，携带的金色火焰像是羽翼一样张开，邓布利多的身影从火焰里走了出来。他的双眼燃烧着冰冷的怒火，挥舞魔杖，高举右手。火球随着他的魔杖所指之处旋转，直追那些四窜的摄魂怪。

    剩下的食死徒都被邓布利多冻结在扫帚上，像是被无形的绳子捆绑住，动弹不得，只能让扫帚带着他们飞向马车后方。

    所有摄魂怪都被火焰烧成灰烬。

    邓布利多又挥了一下魔杖，一瞬间，乌云尽数散去，每一片阴霾，都被烈焰冲垮了，火焰魔法扩散开去，夜空重新出现在他们的头顶。

    那只叫海德威的猫头鹰飞了回来。

    它收起雪白的翅膀，停在马车的碎窗上，看向它的主人。

    而哈利·波特倒在马车里，眼镜歪斜，双眼紧闭，已经失去了生命。

    ……

    他们降落在女贞路4号门口，破破烂烂的马车在夜骐降落的时候几乎完全塌陷，外观看起来和伦敦市中心的观光游览马车没有什么区别，但下降的时候撞飞了三辆停靠在路边的车，一只夜骐的翅膀被四分五裂击中了，受到了很严重的割裂伤。

    一整条街的汽车警报器都在同一时刻响了起来，住在女贞路4号的麻瓜尖叫着打开大门。

    两个人慌张失措地跑了出来。

    瘦高的女人应该是哈利的姨妈，而她旁边那个卡车一样胖的男人大概是她的丈夫。

    小天狼星抱起哈利的尸体，他站在女贞路4号门口，低着头，黑发上满是雨水，垂落在脸颊旁边。所有的傲罗都用魔杖指着他，而邓布利多、穆迪，以及凤凰社的其他人，站在小天狼星身后，面对傲罗。

    克洛娜的斗篷湿淋淋的，长发狼狈地贴着她的后背，她看不清小天狼星的表情，但是她站在原地，双腿冻僵，身体颤抖着，无法向前挪动脚步。

    就好像她的魂魄刚才已经被摄魂怪吸走了。

    “你们这是非法扰乱民宅，我警告你们！我要报警！”那个肥胖的男人大吼道，他缩在门口，身体几乎将房门挡的严严实实，脖子涨成猪肝一样的颜色，“不管你们是什么——巫术——魔术，或者是什么的，我们没有任何你们想知道的！我现在就要报警了！”

    “弗农——”

    他的太太小声叫他。

    她瞪大眼睛，盯着哈利的尸体。

    弗农继续大叫：“这条街上所有的人都是目击证人！你们完蛋了！”

    “闭嘴！”

    小天狼星咆哮道。

    傲罗将手中的魔杖举得更高了，邓布利多也举起魔杖。

    “立刻放下哈利·波特，布莱克！交出你的魔杖！”一名傲罗喊道。

    “邓布利多，你是什么意思，你要包庇逃犯吗！”

    “你也是他们的同伙吗，穆迪！”

    “我还没有问起在场的人有多少是为伏地魔工作的？”邓布利多冷冷地说。

    几名傲罗听到这个名字微微瑟缩了一下。

    穆迪对克洛娜说：“你们走。”

    他仍旧粗声粗气的，指令言简意赅。在场的人中，小天狼星和克洛娜都是通缉犯，克洛娜吞咽了一下，她渐渐找回了一点知觉，凤凰社会挡住这些傲罗，他们应该先离开……

    小天狼星抬起眼睛，他的深色眼睛里充满怒火，狠毒而凶猛，阴沉的、可怖的恨意几乎在随着他的呼吸从身体里喷出来。他现在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更像是杀人犯。他用双手紧紧攥着哈利的外套，肩膀起伏着，似乎已经没有多少人性存在了。

    弗农和他的妻子都向后退了一步。

    而小天狼星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他们，两个麻瓜持续后退着，仿佛这一刻才认出了小天狼星的脸，因为恐惧而腿软颤抖。

    “滚！”小天狼星从牙关间吐出了一个词。

    弗农向后一跌，坐在了地板上。小天狼星大踏步闯入房门。

    “他……”瘦高的女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了几个音节，“他死了吗？”

    小天狼星从她面前经过，甚至没有给她回应一个字，他登上楼梯，一转弯，消失在走廊里。

    克洛娜赶紧跑了上去。

    她不知道哈利住在哪个房间，小天狼星或许知道。克洛娜跟着他快步穿过走廊，来到一个卧室门口。

    小天狼星停下脚步。

    他低垂着头，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

    克洛娜看到从他黑色发梢滑下的雨水，流淌到他的额头上，顺着鼻尖滴落了下去。如同一滴眼泪。

    “小天狼星……”她轻声呼唤道。

    小天狼星没有回应她。

    她走上前，沉默地将手搭在他的臂弯上，另一只手握住哈利仍然留有余温的手腕。

    啪。

    他们幻影移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