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相见,但无比熟悉

    韩国新郑

    今日的朝堂依旧乱的不行,争议的中心仍旧是韩国的存亡以及是否要变革。韩非仍主张变法,群臣有支持的也有不支持的,自然是不支持的占大头,因为韩王都不看好。

    ——大王心中有自己的盘算。

    所以任他韩非把变法说的天花乱坠,大王不松口,等于没有!

    说句不好听的……

    大王压根儿不待见他!

    不被待见的韩非就这么失魂落魄的回府了,他不明白变法有何不妥,申子变法最终虽停了,但起码充盈了韩国的国库,打压了氏族,增强了硬实力。韩国南有楚,北有赵,西有秦,东有魏齐二国。合纵之事,非一朝一夕能形成,祈求别国庇佑更是与虎谋皮只能解短暂危机。韩城丢的丢,失的失,以如今国力绝没有收回的可能。各国之中秦国蒸蒸日上不可避免,难道练兵就能将其打败吗?

    若说害怕无人支持变法,那他便来主持。即便如此,大王还是不答应。

    如此危亡时刻,群臣又各持己见不能齐心,而他……兰陵归来怀揣着满腔抱负,可如今,宫里上下没一人信任他,尤其是大王。有时韩非就很怀疑自己,难道他和大王不是血亲么?为何总不信他?

    这才是让他最郁闷的。

    郁闷有郁闷的解法,每每这个时候他便会独自待在屋子里箸书立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事情。现实中无人在意他,可在书中,他提笔没什么束缚,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写什么便写什么。他心中之苦,尽可抒发。

    这一坐便是大半天。

    累了,歇息一会,他无意一瞥便见屋外红霞。

    今天的晚霞格外的美,美的梦幻。

    尤记得这样好的晚霞从前也见过一次,那时他还在兰陵,同老师和师兄师弟们一起看的——兰陵的世界宛若乌托邦,学子们各抒己见,铆着所有力气去学。

    他们谈帝王之术、谈人性善恶、谈利、用兵之道又谈国家兴衰治乱的根源何在等等。大家的理念或许有分歧,可回首再看,那时的日子太幸福了。

    久违的美景让韩非猛然少了许多沉闷。——他决定出去走走。东街有家好吃的店,已许久没去,就当放松心情了。

    到了地方,随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抬头就可见到头上的美景。不知为什么,看见今日的晚霞,韩非心里莫名有些暖,就好似…多了几分力量。

    他并未多想,只把这归咎到美食身上。

    “贵人,您的吃食,”不多久,小厮端来东西说,“慢用。”

    韩非点了点头,用箸夹了一块鲜肉尝了尝。果然一如既往的好吃!

    品尝着,他看见楼下有人说书。讲的是纣王和妲己的故事。声音隐隐传来,众人一时唏嘘一时拍掌,气氛甚好。

    一切,恰到好处的美好。

    一辆轻车倏然驶入,“辘辘辘”的发响。

    声音传到大地,几十丈外都能听见,韩非自然也听见了,他凭栏俯瞰,但见一轻车徐徐驶向前处,本欲敛眉,不料视线中的马车忽而停在远处。那是一家驿馆,看来才到韩国。

    至于是商人?还是政客?这就远超他思考范围了。

    目光移开。

    韩非不知轻车走下的是谁。

    那是他的同窗,李斯。

    曾几何时,两人常常一同仰望天空,秉烛夜谈。离开兰陵多年,不曾想,再见面会是在韩国。

    不对。这一面,他们完美错过了。

    就在韩非收敛目光的一刻,李斯刚从马凳上下来,踏下韩国的第一步。第一眼,他同样是被满天的红霞给吸引住了。同样的兰陵记忆涌现脑海,他说了句和老师荀子一样的话:“好美。”

    侍从福子跟着望去,一时词穷。

    就在他心想吃了没文化的亏时,耳畔道:

    “入馆吧。”李斯别开视线。

    “诺。”

    如此好的美景,也不知多久才能见到。说起来,这算是冬日前最后一个暖阳了。

    ……

    一餐完毕,韩非如常回府。

    路过驿馆时他下意识看一眼那辆马车,风恰好拂过车帘,隐约见车中木牍堆成小山,心想:

    此人博览群书,想必为人定如马车低调的气质般

    ——是君子也。

    雁归巢穴,红霞慢慢褪成青黑。

    至于李斯和韩非,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知晓彼此曾擦肩相见,更不会猜到如此美的日落,是荀子对他们的最后告别。

    ……

    ……

    咸阳宫。

    幼崽将写好的大篆给嬴政检查,嬴政颇为意外。

    他算瞧出来了:这小子平日嘻嘻哈哈一副不情愿写篆的样子,可小脑袋瓜一旦用心了,进步神速。

    嗯,不愧是他的儿子。

    嬴政本欲不夸,怕他骄傲。一想到幼崽抱着他的腰嘟囔的“想听他说”,心头微微一软,终究还是拂掌轻咳一声,“很好,继续努力。”

    夸奖的声音,比平日磁性百倍。

    好听极了!

    “Yeah!!”

    小团子一听,顿时举起两个小拳头欢呼起来,兴奋地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缩小版的衣袍下摆,好似绽放个小花苞。

    嬴政: “……”

    转得眼晕。

    想着,唇角拂过淡笑,一闪而逝。

    嬴岳正高兴的起劲,脑中突然叮咚一声轻响,心脏猛然一跳。

    什么鬼???

    心神集中查看,原来是系统大屏传来了一段消息。

    【先秦儒家学派最后一位大师荀子,殁。】

    【荀子,殁。】

    【殁…】

    嬴岳停留在那个“殁”字上顿了半晌。点开八卦栏一查看——

    荀子,名况,字卿。(约公元前313年——前238年)

    公元前238年,也即…

    秦王政九年。

    【原先没注意,没想到竟然是今天,好可惜……还没机会见他一面呢。】

    嬴政眉心微微动了一下。

    原以为小家伙预知死亡的能力只在秦国范围内,不曾想,竟还包含别国人。

    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莫非,世上真的有鬼神?要不然怎会一而再……出现在他的身边…。

    嬴岳往下翻了翻八卦。

    【死状安详,状若睡着。去世时,有学子众多守候灵前】

    【有人候在灵前就好,不然多唏嘘啊……】

    嬴政再次刷新三观:“……”

    还能预知这些?!

    “阿父,你认识荀子吗?”

    嬴岳已经从吃瓜状态中出来,却不想嬴政冷凝的脸上罕见出现了茫然,可惜才被他看到后,立即就恢复了。

    嬴政:“有所耳闻。”

    李斯和韩国的韩非不都是他的学生?可见其人满腹经纶,才高八斗。

    嬴岳:“他死了。”

    稚音有些遗憾,像朋友离开了一样。

    嬴政不为所动。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嬴岳回忆了许久,大抵只记得这些了:“这些都是他说的,读起他的书,孩儿感觉他是个自命不凡的人。”

    “汝很了解他?”

    嬴政语气探究。

    “不。”

    “但汝熟悉他的著作。”

    嬴岳:“……”

    岁月轮转,累就这个时期的璀璨。

    他们并不相识,可那些名言他读过百遍

    不止是他,她、他们亦如此

    或许荀子自己也不曾想到

    自己的一生、著作、以至于学生,会成为两千年后中国文化厚重底蕴的一份子

    【emmmm……巅峰时期,他记得的可不止这点儿。】

    嬴政挑眉。

    哪来的巅峰期?

    幼崽没法和他解释巅峰期的含金量,毕竟那时的他,什么72词书,什么指导素材,杂七杂八的加在一起,总而言之,一个字:猛!

    “哇,有晚霞!”幼崽注意力被吸引,说跑就跑。

    他这么一说,嬴政侧眸,果真见到满天的红霞。漂亮的惊人。

    小家伙努力昂着头看着天边,乌黑的眼睛全然是星星眼模样。

    嬴政默不作声看着,心里起了些温存。对于幼崽身上的疑点他不在乎,毕竟从前也遇见过,更何况这是和她的孩子。他只会担心孩子的健康,都说慧极必伤,如此神异,莫不是需要什么代价?

    思绪未落,一个身影轻步走来,在嬴政耳边耳语。

    听完,嬴政面色一变:“岂有此理!”

    声线低沉而冷,掩饰不住的怒气。

    就算离有好些距离,嬴岳还是听见了,回首一见,不知赵高何时来了。

    他默默走过去,糯糯问:“怎么了?”

    国家大事,大王不开口是断断不能外传的,即便是……

    赵高正这般想,那道威严的嗓音忽传来:

    “无碍。”

    这是让他说了。

    赵高顿了一下,复柔声细语向嬴岳细细禀报:“甘罗上卿府中有消息传来。”

    “啊?”嬴岳一边应声,一边默默翻了翻系统八卦,迅速确认一眼。

    ——人还在,没死。

    赵高徐徐将甘罗府上近日发生的事讲来,声音不急不缓:“医丞在上卿先前所用膳食中,发现了不对。”

    “有毒?”

    嬴岳脱口而出。

    赵高颔首,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

    小家伙抬起头,悄悄看一眼嬴政。

    难怪阿父方才那么生气,敢情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了啊?

    嚯,有意思。可以看好戏了!

    ……

    深夜,昌平府。

    昌文君熊成在府内踱步,不时望一眼屋外。

    甘府的事情传入秦王耳里,他兄长昌平君就立即被传召到了宫中,也不知是何情况。

    甘罗虽少,在大王眼中分量却重,谁人敢如此放肆且差点儿瞒天过海?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一直等候兄长归来。若猜的不错,兄长此去定是大王有了猜测对象,欲吩咐身为御史大夫的他纠察。

    他等啊等,等的星星越来越多,身子也越来越凉。

    终于!府外有了动静。

    立马迎上光亮处,但见熊启满面沉色,唇角抿平,“回去。”

    短短两字。

    冷而带着倦意。

    熊成深吸一口气,直觉不简单,连忙跟上。

    到了屋内,侍从皆已退下,直至屋外虫鸣也渐渐消停落针可闻时,熊成才喟叹一口气,紧张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兄长太反常了。他何曾对自己冷过脸?

    说明什么?

    说明这事很不妙。

    等了又等,熊启缓缓吐了口冷气,说了一句:

    “最近我脱不开身,老太后那边,你多去看望。”

    这是自然。

    老太后是他们在秦的唯一依靠,不说都知道。

    “兄长,到底是谁?”

    为何迟迟不开口。

    ——兄长而今是大王眼中红臣,位高权重,又有大功。能让他如此的,少之又少。

    太让人好奇了。

    熊成发誓,他活这么大唯一在意的事不超过五个手指头,今天的就算一个!

    他牢牢盯着熊启,不敢错过一丝一毫。

    面前沉静的瞳孔终于动了动。

    “是个极难缠的。”熊启说。

    难缠!

    简简单单一句话,熊成瞬间有了好几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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