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翻车

    公主府的老管家穿梭在客人中间,适时提供贴心服务。

    本来这些活也不该他干,但府邸空置十来年,好久没见到府里这么热闹,老管家此时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图南首领观察四周,抬头仰视时发现一处异常,内室的房梁之上,似乎置放着什么东西,蒙盖了一层不长不短的黑布,刚刚好遮住,叫人看不出里面时什么东西。

    他狐疑的盯了眼,长度近似常人的腿骨,这个大小应该不是埋伏的暗卫。

    死侍首领将这件事放在心间,暂且先观察其他地方。

    在这期间,他盯着主位桌上的酒壶看了好几眼。

    众人皆落座,楚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缓步入主位。

    憋了半天,她终于能出场了。

    客人们皆佩面具,她自然也有。

    楚辞戴着一张诡异微笑的白猫面具,怀中抱着碧眼白狸,与陆长赢比肩而行,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项一和南狄拓,场面气势足足的。

    就这个阵仗,哪怕小厮并未扬声传报,在场之人也能一眼看出谁是声名赫赫的楚家牧场主。

    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主位于内室中心,以阶抬高两寸,楚辞的视线往下环扫,满屋众人,面具各式各样。

    为什么要分开邀请函呢?

    大部分人都被引去了外室,这屋里主要就三波人。

    图南刺客。

    段氏的人。

    还有他们提前埋布在其中的侍卫。

    这一套其实就是简简单单的瓮中捉鳖,一个一个去搜捕多麻烦,往瓮里面放一个饵,他们闻着味儿就来了。

    为了逼真效果,少量被筛选出来的客人的确不知情,正心情愉悦等开席。

    “头,”图南死侍之一附在首领耳朵旁,低声道:“万一这个楚辞是假的……”

    毕竟有面具遮挡,看不清真容。

    高朋贵友的注视中,楚辞含着笑意的声音朗朗响起:“今日有两大幸事。”

    “一是牧场至滁州而起,终至今日,能将所学所感汇聚于册,共享四方。”

    “二是与诸君有缘,相聚于此,共襄佳肴。”

    楚辞举杯,先遥遥的敬了对桌女娘。

    这个举动一下将不少人的注意力转到了她对面高位桌前的客人,带着蝰蛇面具,悠闲而坐的女娘身上。

    下方西侧桌前,段氏的人以眼神询问段容是否动手,蝰蛇面具女娘可能就是陆天明!

    同时东侧的客人中,图南的人同样也在请示首领。

    段容和图南首领几乎是同时做了一个示意安静的动作。

    稍安勿躁。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这次机会难得,必须一击必中!

    楚辞朗声笑道:“望诸君乘兴而来,载兴而归,共饮。”

    意思就是——

    最讨厌吃饭有前一车轱辘话要讲的人了,废话不多说,开席!

    众人随之举杯,一时相庆。

    楚辞都能感受到,下位客桌中图南首领的视线,对方死死盯在她手中的酒杯,随着它移动。

    眼看着她举杯敬酒,敬完这个敬那个,用一杯酒敬了十几个客人,就是不喝。

    他当然关心紧张,陆长赢的诚意之一就是给楚辞下毒,让她毒发时身体孱弱,无法管理牧场,退居二线。

    一听这群图南人就没好好了解过牧场的运作,信了阿赢一本正经的鬼话。

    楚辞什么时候管过,她之所以能每日轻轻松松,全靠有人负重前行。都是项一、老二没日没夜的熬夜加班。

    牧场的摊子越铺越大,杂事和麻烦自然越来越多,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手,不会的就学。

    这药其实段氏的人说不定也熟,老朋友了。

    上一任宿主就是死于这种毒药的过量服用。

    楚辞跟逗狗似的遛够了他,在对方变得警觉之前,才慢悠悠饮下——

    才怪,都顺着衣袖滴进了她袖中的帕子里。

    陆长赢借着角度微微倾身,为她遮了一下,确认楚辞没入口,才挪开视线。

    段容的目光紧紧跟随楚辞。

    她们约定摔杯为号,闻讯即刻动手,但在此之前,她必须确认桌前的陆天明是真是假。

    图南首领的目光先是忍不住狠狠盯着南狄拓,但下一秒又飞快的收回来,转向了陆长赢。

    他们约定摔杯为号,闻讯即刻动手,但在此之前,他必须确认桌前的楚辞的真假。

    一时间上下心思各异。

    段容先有动作。

    她拍了拍爱犬,席面上顿时响起两声突兀的凶狠吠叫,惊吓得席客失色,连忙闪避。

    但龇着獠牙的恶犬还没奔到主位桌前,就被处变不惊的南狄拓擒住,他没有带弓箭,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长绳,反手死死勒住恶犬,眼见着就要把惊扰席面的凶狗给勒死了。

    段容脸色惊变:“且慢!”

    爱犬平日性情凶恶,连活生生的两脚羊都吃得,居然这般毫无招架之力。

    今天哪怕段氏带来的人死光了她也不会动摇,但爱犬不一样。

    它陪伴她数年,意义非凡。

    段容的在意不似作伪,虽然两人立场不同,楚辞都要感同身受了,要是珍珠被谁掐住脖子,她也得急乱失措。

    可怜的小狗狗——

    算了,丑。

    楚辞起身,刚想说些什么,微微张口之际,忽然感觉喉咙间有些发痒。

    系统突然出了声。

    这货说好的关机十天,结果杳无音讯,跟直接死机了一样,要不是数值面板能看,楚辞都要怀疑它是不是带着能量跑路了。

    “升级完成,我回来了!!!”

    系统的声音从之从前越发人性化,透露出一股欢快:“先看看数值面板,可以啊,你现在的影响力和财富值比我升级前又涨了一波,已经和第二名比肩了。成功只在一步之遥!”

    它快速读取了宿主数据:“咦,你怎么中毒了?”

    楚辞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喉间,忍不住喉咙里的痒意,咳了一声。

    呕出一口猩红。

    陆长赢目眦尽裂,死死盯着楚辞衣袍上的殷红。

    “不应该啊,能对宿主起作用的毒药很少的。”

    系统的欢快顿时切换为紧张:“我提醒一下,要是死在这儿,没有复活权限的!”

    不是,楚辞就纳闷了,别说她为了保险起见都没喝,从早上起来到现在肚子里都没垫什么东西,怎么还能中招?!

    南狄拓和陆长赢几乎是同时转头瞪视对方,异口同声:“是你!”

    “是你?!”

    图南的人趁乱疾冲上前,以剑横扫蝰蛇面具的女娘。

    面具女娘疾退两步,还了几招。

    这里已经出了纰漏,陆天明应该是不会武功的。

    段氏和图南的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发难,与埋伏在面具客人里的护卫厮杀在一起。

    在场少数真正的客人纷纷大惊失色,难掩骚动不安。

    南狄拓快一步将楚辞拦到身后:“没事吧。”

    楚辞捂着脖子,咳的越发厉害:“阿赢——”

    连阿九和项一想去扶她,都被南狄拓拦于刀前。

    他冷冷的对着陆长赢道:“果然是你。”

    一边说着,以护卫的姿态站在楚辞身前,对所有靠过来的人投以忌惮怀疑的审视目光。

    图南首领近乎张狂的哈哈大笑:“滁州王殿下,干的好!你倒是个守诺之人。”

    啊?不知惊变从何处起的客人们瑟瑟发抖,纷纷往角落退。

    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怎么可能,”陆星乘一取面具,急忙反驳:“舅舅才不会做这种事!!!”

    陆长赢寒声道:“放开她!”

    他和南狄拓连番交手。

    百米开外,陆长赢或许要忌惮对方的箭术,近身则属他更胜一筹。

    但南狄拓有绝好的辅助加成——

    楚辞在旁,他心有顾忌,无法下死手。

    一时间也和南狄拓打了个旗鼓相当。

    三人中只有楚辞想骂娘。

    她本就毒发,头晕目眩,话都说不清楚,这两个人打来打去抓着她转圈圈,更想吐了。

    中途有一个图南刺客闯入他们的战圈,陆长赢和南狄拓四目相对,同时手起刀落了结刺客。

    两把刀刃缓缓从刺客的肚腹抽出,鲜血顺着雪亮的刀尖滴落。

    他俩又打到一块了。

    很难说是不是蓄意报私怨。

    楚辞声音虚弱,捂着脖子艰难的挤出几个词:“黑将军——”

    这毒药里莫不是掺哑药了!

    嗓子是真疼啊。

    屋梁上盖着的黑布瘪塌下去,从黑布下面钻出一只只黑色的身影。

    为首的就是黑将军!

    什么是实力性碾压,鸡群队伍横冲直撞,踩着侍卫的脸扑腾扑腾飞上去。

    它攻击!

    它躲闪!

    它又攻击!

    它又躲闪!

    鸡群的啄击刺肉见血,细作们的招式刀刀落空。

    灵活到狡猾的地步,战况几乎一面倒!

    黑将军身处在主战场的中央,歪着脑袋,看着两人。

    左边忠心护主的南狄拓,右边是急怒交加的陆长赢。

    中间是皮球一样被抛来抛去,又争来抢去的楚辞。

    一旁还有虎视眈眈的图南首领。

    和试图借机下黑手的段容。

    项一急的不行:“你把东家放开,信不过他还信不过我们吗?”

    老二拉住他避开砍过来的刀剑:“还没明白吗,这位护主的南侍卫,有鬼。”

    “好吧,”南狄拓一声叹息,他换了个挟持人质的姿势。

    要不是楚辞这会儿肚子疼的翻江倒海,都要夸他一句。

    简直是绑架专业户。

    浓眉大眼,天生的二五仔。

    段容一时狐疑,怀疑楚辞和假陆长赢合演这场戏。

    不过当初自己在万马会丢了大丑,如今轮到楚辞被反咬一口,这场面真是——

    大快人心。

    她试探性高声道:“你把楚辞交给我,大景段氏宝库任由取求!”

    “南狄拓,”图南首领一时惊诧,但很快反应过来道:“你将楚辞交给我,之前叛逃的事情一笔勾销,大王那里我自会替你辩说!”

    南狄拓神色不变:“抱歉,我已向东家发誓,奉她为主,任其驱使,自然不能把人交给你们。”

    嘴上长这么说,架在她颈前的刀刃可是一点没松。

    陆长赢的视线紧紧锁定楚辞,她每呕一口血,他的眸光就更狰狞一分,几乎暴烈:“把她给我!”

    “师傅!”陆星乘急的团团转:“要不你换个人抓,换我吧,我也不会功夫!”

    他这话一出,老管家大惊失色,什么仪态都不管了,死命抓住陆星乘。

    “不行!”

    图南人心狠手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辞捂着脖子,声音嘶哑,问身后人:“所以,你想要什么——”

    南狄拓微顿,就是这刹那间的走神,陆长赢的剑锋已至身前。

    还有不知图南还是段氏放出来的冷箭,箭尖直指楚辞咽喉!

    楚辞这会儿站都站不稳,南狄拓手头力道一松,她的身形便往前倒。

    眼看箭矢就要射向她的脑袋。

    下一秒恐怕就是南狄拓被陆长赢捅穿,而楚辞则被箭矢射穿,昔日主仆两人就要搭伙做个亡命鬼!

    终究是陆长赢反应更快,回转剑锋,一剑挑飞了冷箭。

    南狄拓微微一笑。

    在牧场呆久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甚至跟楚辞有几分神似。

    不过此时没人再来调侃他。

    他的目光凝望陆长赢,幽幽道:“我想要的,有人知道。”

    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往柱上一拍。

    地板两侧骤然打开,露出数个幽深不见底的洞道。

    宽阔恢弘的内室地下竟是空的。

    所有在场者不分敌友,兀然下坠,落进洞里。

    失去意识前,楚辞忍不住苦笑。

    这地洞还是她挖的。

    今日请君入瓮,一共设了三重保险。

    一是藏在面具下的无数假客人,真侍卫。

    二是屋梁上的黑将军队伍。

    三是地下陷洞。

    她不信这三重网还不能将所有敌人都网住。

    南狄拓手里有只善掘地的小队,苍州时甚至将狭长地道挖到了楚辞房间的床板下。

    他绝对是后期加料,在里面开了别的路。

    网没网住对方,不知道。

    倒是把自己给网住了。

    ……

    楚辞猛然间一个激灵,张开双眼。

    一滴露珠滴到她的脸上,清晨的露珠寒凉,被冷醒的。

    入目是葱郁的野草枝丫,和灰蓝未褪,朝阳斜起的无边天际。

    她艰难的坐起来,浑身哪哪儿都痛。

    这是一片荒林,南狄拓就在她不远处,低着头,专注的垒坟包。

    场面很和谐。

    毕竟楚辞四下一扫,周围都是坟,大大小小的无碑坟包。

    不仅是荒林,还是个乱葬岗。

    她此时身体爽利许多,也有力气说话了:“能不能打个商量,至少得把我放在床板上,这样露天席地躺着,寒气入体,不得宫寒也得风湿。”

    南狄拓就像个闷葫芦,也不回答。

    “对了,有吃的吗?”

    坟包前放着一碟贡品。

    南狄拓从贡品里拿了一个梨递过来。

    楚辞对着这个还在垒建的不知名坟包颔首:“谢谢兄台。”

    南狄拓将乱石一块一块往上垒:“他如果活着,都能当你父亲。”

    楚辞从善如流:“谢谢阿叔。”

    她擦了擦梨,随口问:“算算阿叔也挺年轻,怎么走的?”

    南狄拓背对着她,平淡道:“陆长赢杀的。”

    楚辞:“……”

    南狄拓:“东家没什么想问我的?”

    “有,”楚辞握着青白的梨叹了口气:“能换点暖和的熟食吗,胃里不舒服,痛。”

    合理怀疑昨天的毒药让自己胃出血了。

    南狄拓:“劳烦东家搭把手,垒完我们就走。”

    楚辞缓缓躺了回去。

    “其实这个痛,也不是不能忍。”

    南狄拓闷着声,干活利索,眼见坟包就要完工了。

    楚辞躺着也疼,和南狄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分散下注意力:“那把咱们阿叔带回图南啊,好歹落叶归根,埋这儿干嘛。”

    南狄拓垒上最后一块,顿了很久。

    他的声音比终年不化的寒冰还要冷:“曝尸荒野,尸骨无存,早就找不到了,留个念想罢了。”

    窸窸窣窣一阵响,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搬尸人从草丛钻了出来。

    乱葬岗也有搬尸人,游手好闲,混吃等死,偶尔还能从尸体身上弄下来几个值钱玩意。

    他狐疑的看着两人:“你们是谁,大清早的也来跟我抢生意!”

    见两人没说话,他更觉古怪,首先怀疑南狄拓,凶厉起来:“你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

    不会遇见拍花子了吧!

    楚辞睨向一言不发的南狄拓。

    看起来身上没带着什么利器,但她知道,刀就在他的腰间,利的很。

    他寻常总是以无害从容的模样出现,此刻站在那里安静的注视楚辞,似乎在等待她向人求救,彷如一只危险的噬人凶兽。

    楚辞有气无力道:“没看见我快死了?坟都给我垒好了……”

    她就躺在草地上,扭头瞥了眼坟包,忍无可忍的哀嚎:“也太丑了,就不能换个好点的样式,我就这么一个要求?!”

    搬尸人:“……”

    两个神经病!

    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往日都是寅时来,昨日楚家牧场主失踪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今日又是女帝登冕,这两天时间夜巡查的格外严。

    尤其是今天登冕日,滁州王甚至没有到场!

    他向全京都,不,是所有人悬赏——

    谁能安全寻回牧场主,金银财宝,权势富贵,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光!

    哪怕是提供些有用线索,亦有巨额黄金奉上。

    这报酬丰厚到所有人心动,大家都打着精神四处搜寻。

    他也想捡捡漏,但跟其他人一样,一无所获,这才耽误了时辰……

    搬尸人脚步停住,忽然脑子一通,猛然回头,大步往回跑!

    而方才的坟包前已经空空荡荡,再看不见两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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