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的夏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热，八月末刺眼灼热的阳光洒下来，晒得人睁不开眼。余文拖着一个巨大的银色行李箱，摇摇晃晃地站在教室前。她抬手抹一把汗，又撩了撩过长的刘海，眯着眼读门口的班号——玉林中学C2015班。

    今天是新高一军训的第一天。

    教学楼里聒噪嘈杂，到处都是新生吵吵嚷嚷的叫声。余文看看手上的纸条，确定没走错班，就把箱子留在外面，走进教室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教室里环境很好，一前一后两台空调对着吹。余文趴在凉凉的桌面上，把脸埋进手臂里。恍惚间她有些困，一边想着头发是真的长了等军训完去剪剪，一边想什么时候开始下一步——虽然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但一般都是带新手熟悉操作和地图吧。迷迷糊糊中手有点麻了，她正要换个姿势舒服点睡，抬头却看到一个干练的中年女人走进来。

    “大家好，我是夏海波，接下来三年里会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很平常的开场白，让余文提不起一点兴趣。“新的学期，对于同学们来说也是新的开始......”夏老师清了清嗓子，站在讲台上开始例行讲话。

    余文不想听，兀自望向窗外。玉林中学是回字形建筑，红色的砖瓦很衬蓝天，高一点的楼层还能看到窗外爬山虎层层叠叠的绿。——会在这里度过怎样的三年呢？余文把冰袖又往下拽了拽，有点好奇。“...那么话先讲到这里，现在请同学们带好水瓶，去操场上集合，我们准备开始军训。”讲话比想象中短。教室里的同学都开始拖拖拉拉地清点要带的东西，余文环视一圈发现只有自己没什么要带的，便径直往外走去。

    “哎，同学，你没东西要带吗？水之类的。”身后有个声音扯住余文，她踉跄一下，一张没啥表情的脸回头看那女生。余文长得本来就面瘫，一双死鱼眼和薄薄的单眼皮，不笑的时候像去干架的小混混。那女生咽了口口水，朝她笑了笑：“我看你好像没什么认识的人，正好我也是。要不要一起走...”余文挠挠鼻子，没什么意见地跟着那女生走了。

    全世界的军训大概都大同小异吧，至少余文是这么想的。这次也和她初中军训差不多。无非是在太阳底下疯狂暴晒给自己换个人种，遇见素质低如马里亚纳海沟的超雄教官还有每日一练老节目正步走。之前跟她搭话的女生她也熟悉得七七八八了，小女孩名叫谢奕奕，长得也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人特自来熟，老爱缠着余文讲这讲那，短短半一个多小时从余文生（无卒）年月家庭情况再到口味癖好问了个遍，就像活体思维导图一样能瞬时转换话题并延展得枝繁叶茂。幸好余文也是个能唠的并不怎么社恐，百度百科一样有求必应。

    “你是叫余文吗？哪个余哪个文啊？哎你名字跟语文碰瓷了啊！你爸妈是不是有点迷信才取这个名字？”

    “哎你是几月的啊我是不是比你大点？感觉我们班上好多人看起来都蛮小的”

    “你暑假上预科班没？我真是啥都没上啊！本来以为考上高中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摸底考还能吃文盲的亏....”

    “......”

    “哎余文，”谢奕奕又开口道，“你是不是暗恋我啊丫头？都今天第几问了嗯跟叔说说，没事看见叔这样如花的脸蛋把持不住不丢人哈。”余文忍不住犯了个贱，毕竟聊都聊了这么久，一直装高冷人设很难受。没想到谢奕奕却一脸认真地真的靠过来，脸还有点红。“...不是吧...”她越靠越近，余文不停向后躲，“爱哥的美女你听哥说—— 哥哥的家里已有老婆——”谢奕奕直接凑近她耳朵旁：“余文，你是不是对男的不太感兴趣啊？”

    “.......”空中飘过一行省略号。

    “..就这？”余文有点无语。“我还以为我魅力真这么大你爱上我了。”“哎所以到底是不是嘛？”“嗯，我性取向是女生。”余文平静地承认了，又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看到余文没什么太大反应，谢奕奕有点小小的失望。“就感觉你像啊，也说不清，可能是你身上的气质？哎你听说过姬达没有？说不定是我的姬达响了哦！”余文无力地抽了抽嘴角。

    “嚎得。”她说。

    两个人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热辣辣的阳光无差别炙烤着一切。现在正值休息时间，大家也以班级为单位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不远处正有教官挨个班选拔国旗班的同学，阳光太晃眼一个都看不清。渐渐地教官走到了她们班附件，在排头张望着。负责选拔的教官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去，却停留在她们旁边的旁边，隔壁班的位置。

    出于好奇，余文向那边张望了一眼。是个扎马尾的女生，盘腿坐在地上歪着头看着教官。教官勾勾手让她过去，她便从一众说笑的学生中干脆利落地站起来。可能是感受到了注视的目光，她偏头朝余文这回望一眼。一双凤眼眨了眨，又迅速向前走去。

    第一次，余文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感觉好像是一见钟情了一样。余文默默吐槽自己，但视线却依然想追随着那个女生。阳光太晃眼，她站在最前面，能看清的也只有一个背影。

    教官低头辨认手里的花名册，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少女的名字。也是第一次，余文知道了她叫许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