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矮山崖之下是一片极小但深的湖泊，褚溟抱着孩子落入水中，泥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将整个湖面染成红褐色。
那孩子极快地从她怀中挣脱出去，上了岸，只留下浑身乏力的她飘在一池血水中，不断有鲜血从她的口鼻溢出，整面湖泊都变得浅红起来。
哦，是个小白眼狼。
褚溟身上的疼痛比之前更甚，动弹不了一点。不知是什么法器维持着，她一直漂浮在水面上，倒也没有被淹死的风险，可她实在是没力气往岸边划拉，摆了个安详的姿势，像只抱着贝壳的水獭。
“系统，我会再死一次吗？”她望着被矮山崖掩住一半的湛蓝天空，隐隐约约有些灰尘落到眼睛里，难受得很。
“不会，死了也就是归档重来，因为宿主必须将这个世界推进到完美结局。但多次归档会导致记忆错乱或者湮灭，会变成精神病。”
褚溟安心地闭上眼睛，下一秒，一股怪力拽着她的衣衫往边上飘，她又重新睁开眼，是那个小孩。
她张开嘴想问点什么，实在没力气，又闭上了，任凭他拽着自己往岸边靠。
无所谓，死了就重开。
“不……不要死……”干涩的孩童嗓音凑在她的耳畔，鼻腔里的湿润血腥味被湿润的泥土味冲散了不少。
“你要对她做什么？！”柳故深来接手战场，姬宫郁当即拖着一身伤离开战场寻找浑身是血的小师妹，一转头就看见她一身血水湿漉漉地躺在泥地上，身边还蹲着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泥小孩。
秘境里怎么可能有小孩？她下意识地运转功法赶到褚溟身边将那孩子推开。
那孩子被推倒在地上，不哭不闹，只是安静地盯着半死不活浑身是血的褚溟。
另一头的千年蛇妖多年在秘境避世不出未开神志，根本不是柳故深的对手，撑不过一刻就叼着自己落下的碎鳞窜走了。
听见大徒儿的声音，柳故深也无心去追那窜走的白蛇，在一片烟尘中闪现褚溟身侧，皱眉看着眼神都有些涣散的二徒弟，“为何会伤得如此之重？”
褚溟说不出话来，满眼是银白色的雪花，模模糊糊的没能看清这清冷仙人的面容。
当初是不是写师徒恋会好一点？
不对，柳故深算是姬宫郁祖宗，这不行。
系统：……脑子有问题吧，还是不够疼？
姬宫郁冰冷的灵力在褚溟体内游走，暂时止住内脏出血， “蛇妖出现突然，小师妹为我挡了一下……我让白师兄带着她先走，白师兄带着小师妹似乎还被蛇妖攻击了，等我再见小师妹时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如果这事和白止水没关系，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柳故深用灵力封住褚溟的伤口和筋脉，看了一眼被姬宫郁拉开的孩子，“先回去，把这个孩子也带上。”
确实只是个普通孩子，放在秘境中自生自灭也太过残忍。
他只看了那孩子一眼，就转头查看褚溟的伤势，筋脉尽断、金丹已碎、灵力透支，这伤势恐怕是治不好了。柳故深将褚溟死死撑着的眼睛合上，唤来飞行法器，这白止水下手倒是够狠的，也怪他，明明知晓他的心思，居然一时失察让他同自己的两个徒弟进了同一个秘境。
褚溟眼前一黑，鼻尖隐隐闻到些茉莉香气，仙人也会用香薰吗？
好香，好喜欢，她以前常用薄荷茉莉精油提神，虽然没用。
在下一秒，她想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系统，先前的褚溟是什么样的？要是ooc被他们以为我是孤魂夺舍，会不会被抓起来。
看着他们二人都挺在乎“褚溟”的。
“宿主请放心，‘褚溟’绝不会ooc。”
有了系统的保证，她才真的放下心来昏过去。
——
褚溟重新出现在人前，是七年后。
努力了五年破筑基至今筑基中期的褚溟成为全宗上下弟子的笑柄。
所幸柳故深又回了一趟秘境，宰了那白蛇以它的骨血请器修长老炼制了一整套的笔砚符牌给她，让她对上金丹修士也有自保的能力。
但要是遇上修为更高的对手，也就只能洗干净脖子等死。
不过姬宫郁对褚溟寸步不离，作为原著中的天才少女、观天宗第一的大师姐，她只比“褚溟”大上三岁，十八岁破元婴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如今二十四岁已经是元婴后期。
有她跟着，褚溟也遇不上什么危险。
当然，有她护着，也没人敢真的走到她们面前嚼舌根。
至于罪魁祸首白止水，如同原著所写，因毫无证据，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不过……白止水这七年来一直没有走剧情对姬宫郁下手，原著当中姬宫郁在金丹期就被他害到牢里了。褚溟之前想过，可能是因为她身受重伤，柳故深改变了原本的闭关计划，白止水也不敢在宗主面前污蔑他的亲传弟子。
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褚溟的心始终定不下来，本该在宗门大比下药的情节也没出现，从她回到观天宗至今，今年是第三次大比，白止水除了前年上山来骚扰被姬宫郁打了一顿，就再没出现在她们眼前。
“溟儿？”柳故深带了医修大长老何水云来，刚带人走进院子里就见着褚溟坐在桃花树下发呆，漫天花瓣纷纷扬扬，落英如雨。
褚溟回过神来，“师父、大师伯。”
“还在想怎么结丹？”何水云笑着摘下她脑袋上的花瓣，“不必急于这一时。”
柳故深看着她笑，也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放宽心，会有办法的。”看得出来，他很少这么笑，笑出一副命很苦的样子。
“宿主请注意，没有足够的实力，无法保护女主，无法拯救世界，请宿主尽快进入观天宗传承秘境寻找机缘。”一天叫三次的系统又开始了。
从七年前就开始叫她进入传承秘境。
可观天宗的传承秘境只对新晋亲传弟子和宗门前三开启啊！
亲传弟子十七个，除了她都在金丹以上，要她一个筑基去和金丹元婴争前三吗？
摆了吧，反正一个筑基是无法救世的。
“宿主真的忍心看大师姐被男人骗去挖心掏灵根，看宗主心结郁郁不得飞升？”
褚溟耳边一半是系统喋喋不休的劝告，一半是何水云温柔的关心，她觉得自己有点要精神分裂了。
“师父，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拿到第三啊？”褚溟察觉到此话一出满院寂静。
但她是认真的。
十七个亲传只有白止水和姬宫郁两个元婴，剩下的都是金丹，只差一个大境界，她指不定真能打。
何水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我是认真的。”褚溟躲开大师伯的手，“我只是丹田留不住灵力，只要有足够的回灵丹……我还改良了聚灵阵，可以打的。”这七年她一天都没有闲着，除了寻找修补丹田的办法，就是画符锤炼神识……毕竟以前，她根本没有这么多清醒时间能用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如今的她只是没有灵力，不是什么都不会。
“但你师父对外说了你灵根被毁，这一去要是露馅了，多少苍蝇会叮上来。”
褚溟是水灵根，十万人中未必能出一个的水灵根。水灵根包容万物，做炉鼎用起来事半功倍。也就是“褚溟”命好，从小遇上柳故深，才有没被带走当炉鼎。
她先前天赋卓绝，一剑破万法，又有柳故深相护，没人敢起这种心思。如今她结丹艰难，修为无进境，纵然有他在前，也定然难以彻底断绝心怀不轨前来的人。
何水云给了他们一个直接解决根源的办法——灵根被毁。
所以褚溟现在对外的人设就是金丹破碎道心破碎灵根破碎的“三碎”亲传弟子。
“可我躲不了一辈子吧？”亲传弟子的名额稀少，宗主的亲传弟子位置更是抢手，她早就听说许多长老对她平白占着位置不满。
柳故深望见少女一双杏眼映春色，想起了当年她十岁修得剑心，继承太上忘情道夺得亲传第二时的样子。
少年天才陨落他见得多了，以往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剑刺到自己身上了，倒是真觉得疼了。
他这小徒弟自小修习剑术心法，根骨上佳年纪轻轻就得前人灵剑传承。若是没有这次意外，他都已经做好了将剑道魁首的名号继承给她的准备。
可惜了。
“你倒是说两句啊，发什么愣？”何水云指着柳故深这个师父开口劝两句，结果一回头他居然在发呆？
“师父，我想试一试。”
“真要试？”柳故深瞥到不远处屋子里堆满的书籍，知道自己劝不动，沉默半晌，“我待会传音让灵渺给你带回灵丹和报名表。”
灵渺是姬宫郁破金丹时柳故深给取的道号，以前的“褚溟”也有，叫灵微。
“你真答应啊？”何水云站起来震惊地盯着柳故深，“你知道这七年她的伤根本没有治好吧？你知道水灵根会有多少人觊觎吧？你能保证自己时时刻刻跟着她吗？”
“大师伯，就是因为师父和师姐没有办法时时刻刻跟着我，我才要进传承秘境去找我自己的道。”褚溟拽住她的衣袖，“大师伯，我总要想办法的，现在的办法就是进传承秘境去看看，我不能一辈子指望别人护着。”
何水云沉默不语，观天宗的传承秘境只在宗门大比后开启一次，就算是柳故深也不能偷偷将褚溟送进去。
要进去只有唯一一条路——夺得前三。
“算了，你们师徒俩爱怎么样怎么样。”她泄了一口气，摆摆手，“让灵渺不用带回灵丹了，我这有两瓶上品回灵丹。”
在修真界最珍贵的就是丹药和法器，一颗上品丹药在外面能挂上几千到几万中品灵石的价格，何水云给的实在太多了。
“谢谢大师伯！”褚溟接过两瓶灵气浓郁的丹药，挂在嘴角的笑还没消失，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耳畔是系统冰冷的机械声音，“宿主请注意，女主遭受伤害，惩罚即将下达。”
？褚溟疼的浑身一激灵，吓得柳故深二人一左一右把她扶住。
是白止水终于下药了吗？可姬宫郁根本不会因此受伤啊？
“女主不会因此受伤是因为她体质特殊，你又不特殊。”系统的声音莫名有一股懒洋洋的瞌睡感。
原文宗门大比前，白止水会给姬宫郁下药，试图让她意外退出比试，但药物并没有起效果，他也因此察觉她的特殊体质。
褚溟在设定姬宫郁时使用了当时很火的“神的转世”。
几万年前神族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创造了万物后被天道消除，姬宫郁的灵魂被爱人的诅咒捆住，没有像其他神族一样魂飞魄散，被天道投入轮回。
她当时的爱人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妖族，整篇文章里唯一没伤害过她的纯爱男配。
“没事吧？”何水云扶着她，使唤柳故深倒壶水来。
“没事。就是突然有些头晕，可能是早上画符画多了。”观天峰上灵气足，足够她转化成灵力画符，她早几天就决定要参加大比，攒了很多灵符。
姬宫郁在山下听师父传音说师妹要参加大比，当即放下手中的事回来。
她没弄明白，师父为什么会同意。
当姬宫郁到褚溟院子里看见她要死不活地抱着药喝时，更不明白了，“师父，小师妹这样子，真的要参加大比吗？”
“当然。”褚溟抢在又犹豫不决的师父前开口。
姬宫郁还是没能明白为什么，但师父和小师妹都同意，那就她能做的就是祈祷小师妹抽签运气好些，次次轮空。
不过依她这几年所见，褚溟虽然只是筑基，但未必不能制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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