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大周朝首都长安城内,二十二年前武安候云志在边界战场上遭到敌方诡计,不幸以身殉国。彼时他的妻子周婉正怀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接近临产期,在府中接到此噩耗后悲痛万分。

    由于夫妻情深且新婚不久,云志膝下暂无子嗣。为了家族的荣誉,周婉决心遵循丈夫的遗志,无论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将肩负起继承云氏家族的重任,继续传承武安侯的荣耀。

    临产当日周婉生下一名女婴取名云沁,对外宣称是一名男婴。接产婆穆氏是周婉的心腹,两人一同严守此秘密。大周朝律立候爷嫡长子需等成年后按照立功等级等待皇帝封号,封号之前尊称世子,享武安侯荣耀。

    月如银盘,时光匆匆,转眼间,已是二十二年过去。长安城内白日繁华、夜晚灯火璀璨,从城外近十里的官道一直延伸到城内,无论昼夜,随时都有车马往返各色货物运送往来,城外摆着茶摊、开着小酒馆,城里街道交错,人声鼎沸,内河绕城,临河的窗纸映出清秀少年,凤眸微扬,带着一丝冷意,睫毛纤长又浓密,鼻梁挺立,唇不点自红眉不画自黛。迎着阳光面庞白皙嫩滑,少年名叫云沁。

    云沁自小虽被尊称世子,但其父已故多年家中势力基本被家族叔伯因着已故父亲的缘故逐渐瓦解,并逼迫刚科举结束的云沁尽早家族联姻避免科举高中被朝廷重用不利于控制。

    眼看逼婚在即,周婉没有理由替女儿过于推脱,只能忧心忡忡。云沁深知一旦女子身份暴露整个云氏都将遭受牵连,曾埋怨过母亲为何要欺上瞒下自己的女儿身,可是在这世道如果当初以女儿身成长恐怕武定候府及云氏荣誉早已不复存在,自己和母亲也将如水中浮萍命运多舛。

    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流动,太阳被云层遮挡。天黑了!云沁沿着街道走到府外停驻片刻,一入眼便是门外两座庄严的石狮子,红漆大门,上端挂着一块烫金牌匾“武定候府”现于眼益处处彰显华贵。沉寂的夜空乌云流动,月亮被遮挡住,大宅都笼罩着一层暗色。

    庭院中的石桌上摆放着茶具,清香的茶水弥漫开来。周婉已等候云沁多时,看到云沁走来便让丫鬟欢喜为其斟茶。

    云沁微微额首接过茶盏并让欢喜退下,随后问:娘亲可曾用过晚膳?

    周婉应道:今日晚膳你祖母让大家族聚在一起,叔伯及家眷们刚离府一会儿。

    说完后周婉眉心不由蹙起,神情有些担忧:今日晚膳家族又在谈论你的婚事,母亲明白沁儿有压力,都怪我当初太自私,一心想为你已故的父亲守住这个家。

    云沁慢条斯理的捋了捋手中杯子面色温和:母亲不必内疚,这些年母亲护我成长的心酸我怎会不知,武定候府自然也不能任人践踏。今日沁儿未赴晚宴并非害怕,而是在皇宫伴读时得皇帝召见,且用过晚宴。

    周婉虽贵为武定侯夫人,但因人故无权无势多年操劳,加上思念成疾,当年如墨的秀发已悄悄布上些许银丝。

    显得落寞但眉目依旧温婉:但愿沁儿不记恨母亲,宋成皇召见你有何事由?

    云沁:宋成皇上位近几年前,便知晓地域间皆有官官相护欺压基层百姓的现象。因此决定从朝廷派出部分心腹整治贪官污吏。

    周婉:沁儿要被派去何处?若离长安城太远母亲何时能见你?

    云沁:汝州城青荷县,距离长安800里。

    不等母亲再开口云沁嗓音清澈温柔说道,母亲放心,本次科举我已金榜题名,此次行程是一种历练不会久驻青荷。

    周婉见云沁已然如此劝说便对云沁温婉的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近日家族逼迫沁儿联姻频繁,出去为皇帝效力历练一下,归来定然获得朝廷重视,他人自然再不敢过多干涉沁儿。

    天色不早了,母女两互道晚安,云沁喊来丫鬟欢喜嘱咐母亲早点回院子歇息。

    时间已到上春三月,早晨阳光洒在房间里,落下斑驳的光影。隔日便要出发去汝州赴任青荷县知县,云沁一早将行李与赴任令牌收拾妥当。

    行至祖母正房门院与祖母提前道别,眼见云沁出类拔萃的少年模样和悠然自得的性格,祖母未再过多担心询问。祖母近年来身体也算安康,祖孙彼此倒也宽心。

    与祖母道别后沿着院门前廊行至东厢房,院内百竿翠竹,西墙边两株青松;南檐下十几盆兰花含苞待放;院中央满树桃花,春暖花开。沁儿自小便帮母亲一起打理花草,耳濡目染自是欢喜。

    周婉此刻正在庭院刺绣,看见沁儿,盛着笑眼柔声道:沁儿过来

    随即放下刺绣,从衣裙袖口拿出亲自绣制的平安符放在女儿手里祈祷顺利回京。

    云沁收下平安符,嘴角微弯,淡淡的笑容,如三月阳光舒适惬意,宽慰母亲今年下旬初秋桂花香时便回京。不愿母亲过多忧心,提议和母亲一起出门踏春

    云沁:今日阳光明媚正是踏春好时节,母亲随我一同走走吧。

    周婉自知沁儿自小喜爱走街市,也喜欢游山玩水。点头含笑答应。

    马车行驶在街道中央,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驾牛车送货的、赶着毛驴拉货车的,也有驻足观赏汴河景色的。

    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小巷两边是破旧古朴长满青苔的平民院落墙面,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颜色鲜艳的紫藤花藤蔓,在狭长的阴影下,似乎将这三月长安城的闷扫荡走了一些,有了些许清凉感觉。

    耳边的喧嚣繁华褪去,只剩一片寂静,偶有几声鸟啼和流水潺潺。

    两辆马车停至一条碎石铺旁,丫鬟在旁侯着,云沁扶着母亲走在碎石铺地的林荫小道上,踏着满地的缤纷落英而行,但见道旁杨柳成行,枝叶扶疏,婉转的鸟鸣声崇绕耳畔,悦耳动听,令人心旷神怡。

    已过申时,比起刚刚人声鼎沸的长安路,马车行驶到武安候府门前倍显冷清,母女回府用过晚膳后互道晚安。

    翌日云沁给祖母母亲请安,一起用过早膳,偶有言外之意望祖母不要让叔伯过于掺和武定候府。云沁自知祖母较为疼爱赏识自己,定然会听进三分。

    与府上分别后,侍卫明玉、晴羽等候在一旁各自牵着一匹汗血宝马。两名侍卫六岁便贴身跟随云沁,三人自小习武师承“法华院”方行止大师。

    云沁命晴羽留在长安城内保护祖母、母亲,并随时传递城内信息。明玉跟随着云沁一人一批快马前往汝州城青荷县。

    八百里路途用时六天,沿途经过五个城风景绚丽;赶路途中顺便观察民生、街市格局。

    马匹驶入汝州城内,二人在茶摊稍作停留;

    明玉一身锦袍腰间系着碧绿丝绦,精致玉华的容颜束着高马尾,眉眼敏锐:

    距离青荷县还需一个钟头,现在已到下午酉时天色渐暗,我前日通知青荷县令明早到县衙赴任,可在城内歇息一晚明早动身。

    云沁:未免惊扰城内知府,喝完这盏茶我们继续赶路,到了青荷县再歇息。

    青荷县城,夜风习习,从两人身侧吹过,街边寥寥无几人,随意选择一条街道停下,入目看到一家酒楼还未打烊,二人将马匹交于店小二进入酒楼用膳。

    酒楼大堂内木质桌椅雕梁画栋,题名“韵江南”,正厅中央花草环绕,源泉细流。酒楼二层,凭栏望去远眺市井,街市景色清风徐来,在此品酒论诗,别有一番风味。

    云沁一身淡青锦袍,风姿秀逸,脚步轻快,脸上挂着春风细雨般的笑,坐落一旁桌椅,明羽随手招呼店小二上几道拿手菜。

    云沁:一路风尘仆仆,待会儿可要多食些

    明玉眸色柔和看了云沁一眼:世子用好膳好好休息一番;

    转身招呼店小二,你们酒楼可有客房?

    店小二:有的客官

    明玉掏出银两:备上两间,谢谢

    店小二:好勒客官!

    另一名小二:客管您的第一道菜“七星鱼丸汤”来了,这几道菜都是本店招牌,客官请慢用;

    “还差两份后面陆续端上了”

    二人用好晚膳,随即拿上行李各自回房。

    回到客房内云沁解衣沐浴,水珠沿着她的曲线流淌,闪炼着柔和的光芒。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眸,身体在水中慢慢浸润,像是在放松从出生就背负起的压力,没多时又思考起这座县城。

    此地部分恶民与官府勾结拉帮结派仗势欺人,奈何抵不住天高皇帝远。商户租赁条件苛刻、街摊保护费高至入不敷出。

    沐浴后如墨发丝如瀑布般坠在肩背,穿衣束胸后待黑发干透束起,以镶玉婆金冠固定着,又恢复了清冷俊秀的少年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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