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诗

    大雨还在不停地下,雨水毫不留情地砸落到地上。

    谢诗清不知道自己在挂完电话后,是如何一路狂奔到小区门口的。

    直到坐上出租车的后座,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六月的雨打在身上原来也这么的冰冷。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被雨淋得狼狈不堪的年轻女生,以及从她身上发出来的抽泣声没有说话,而是默默踩油门,用最快的速度把人在载到了医院门口。

    时隔一年多再次来到这家医院。谢诗清站在雨中望着“锦城市第二人民医院”几个大字,脚底像被灌了铅似的不敢上前。

    良久,混着雨水与泪水深深吸了一口气,谢诗清终于抬起脚向医院里面走去。

    重症病房的楼层格外安静,走廊外长椅上坐着的人都十分默契地低着头不说话。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悲伤包围着。

    宽阔的楼道里似乎能够清晰地听到个各种医疗仪器零件转动的声音。

    看到淋得浑身都是雨水的谢诗清出现在病房门口,许慧欣红着眼睛跑过来,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对不起。”许慧欣哭着道歉,“我以为她能挺过这次难关的,但没想到医生说......”

    女人说不下去了,扭过头把脑袋靠在身后的男人身上。

    “去看看外婆吧。”谢荣生用力在谢诗清肩膀上拍了下,“医生说可能最多撑到今天晚上。”

    谢诗清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听到仪器的滴答声,还有许慧欣的啜泣声。

    从门口到病床的距离似乎十分遥远,谢诗清颤抖着走过去,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硕大的泪珠下来,她才终于看清病床上躺着的人。

    似乎是感受到自己一直在等的人靠近,陈淑华费力地张开眼睛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小诗,你来啦。”陈淑华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不过在看清来人脸上的泪水和哭得通红的双眼时,还是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来。

    “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我们小诗。”陈淑华夹着生命探测仪的手动了动,费力地想要往上抬,想要帮谢诗清擦眼泪,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

    谢诗清看到后,赶紧在床边的陪护椅上坐下了来,握着老人瘦弱的手贴到自己脸上。

    “外婆。”谢诗清声音颤抖着叫了声老人,声调奇怪得不像话,“我来了。

    “外婆,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看到她戴着氧气罩呼吸都费力的模样,谢诗清哭得泣不成声:“对不起,我都没有发现你生病了。”

    “我应该每天给你打电话的。”

    “对不起,外婆,真的对不起......”

    “不难受。”陈淑华的手动了动,像小时候那样摸摸谢诗清的脸:“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的,就快考试了,外婆不想耽误你。”

    “不重要。”谢诗清哭着摇头,“跟你比起来,其他都不重要。”

    “外婆,你快好起来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外婆。”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谢诗清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难过,结果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现在跟我妈的关系已经好很多了,最近都是她在照顾我。我本来想等考完试再亲口告诉你的,我知道你一定会高兴的。”

    “你妈已经跟我说了。”陈淑华闭了闭眼,脸上仍旧挂着一丝苍白的笑容。重新睁开眼睛时,说话的声音更轻了,尾音都发飘,“我很高兴.......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说到这里,陈淑华的眼睛看向床尾的许慧欣。她本来以为面对这样的自己,许慧欣应该是冷漠的。就算是哭,也只是默默地流几滴眼泪而已。

    没有想到许慧欣会这么尽职尽责地照顾自己,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的难过。

    “慧欣啊......”陈淑华像小时候那样最后唤了声那个自己亏欠了许多的大女儿,泪水顺着眼尾无声地往下流:“以前是妈对不起你,我本来没有资格再要求你什么......”

    “但我不放心,我还是想再最后求你一件事……小诗是个好孩子。因为我,这些年来她受了不少委屈……好在她不怨我。”陈淑华说到这儿,声音也开始哽咽,“以后她就交给你和荣生了,你们两个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别再让她总是受委屈了。”

    陈淑华一下子说太多话,胸口起伏开始猛地急促起来,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每跳一下都带着钝痛。

    谢诗清吓得赶紧起身观察老人的状态。

    陈淑华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涣散得已经没办法聚焦了。

    谢诗清哭着让陈淑华不要再说话了,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很难受,多说一个字都仿佛能让这份痛苦更加剧一分。

    “妈,我答应你。”许慧欣也赶紧上前来查看她的情况,带着浓重的哭腔向老人保证:“我们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诗清,不会再让她受委屈了。”

    陈淑华已经完全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就再也撑不住的闭上了眼睛,吓得一旁的三个人一边疯狂按呼叫铃,一边大声叫“医生!”“医生!”

    做完急救工作以后,陈淑华一直撑到了晚上的凌晨3点钟。期间断断续续醒来过好几次,但意识都不太清醒,迷糊地说了许多不成句的话。在这些混乱的语句中,说得最多的还是“小诗”两个字。

    一声声微弱的呼唤听得谢诗清心如刀绞,难过得快要窒息。

    末了,最后一个字卡在齿间,像风中摇晃的残灯,亮一下,暗一下的声音,再也没亮起来。

    办完死亡证明、运输证等相关手续,陈淑华的遗体在早上7点出发运往梨镇。

    昨晚谢诗清抱着陈淑华还残存着温度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她好久没有这样放声大哭过,被医生和她爸妈拉走的时候整个人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膝盖软得撑不住身体,半跪半瘫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这样的状态别说高考,就是让她一个人待着都让人不放心。谢诗清也完全没有要去考场的意思,于是许慧欣只能给赵齐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节哀。”赵齐说完沉默许久才又补充道:“我相信诗清,明年再战也照样能够取得好成绩。”

    哭了一晚上的谢诗清此刻正蜷缩在车里跟在遗体运输车后面,红肿的眼睛无神地盯着虚空中发呆。

    突然想起什么,她转头看向昨晚乘坐凌晨航班回来的谢锦舒。想张口说话,动了动喉结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大概是哭太久,嗓子早就哑了。

    “怎么了?”谢锦舒的声音也透着浓重的疲惫感,但还是让自己的语气保持轻柔。

    听到谢锦舒的声音,坐在前面副驾驶的许慧欣也转过头来看一脸关切的看着谢诗清。

    谢诗清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随后指了指谢锦舒的手机。谢锦舒愣了下,然后解锁后递给她。

    谢诗清在眼神征得她姐同意后,点开了微信软件,然后找到周雯雯的微信。

    「谢锦舒:诗清的手机今早出门的时候摔坏了。」

    「谢锦舒:这两天你们可能联系不到她。她怕你们担心,所以让我跟你们说一下。麻烦你也转告一下其他人,特别是林景和。」

    「谢锦舒:麻烦你了。」

    周雯雯考完语文出来直接被校门口等她的父母接走了,等上车看到消息后立马给林景和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再加上考点周围人多车杂,家长接到自己家孩子后都会第一时间离开,不会过多停留。

    因此考试这两天没有碰到谢诗清,周雯雯和陈路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正考完试了,接下来的时间他们有的是时间一起玩儿。

    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划破空气时,整栋教学楼像被按了启动键,瞬间沸腾起来。一个个终于卸掉重担的身影像潮水似的涌出来,奔跑着,欢呼着,哭泣着,大笑着在校门口跟自己的亲友拥抱,然后在他们的簇拥下离开。

    林景和从考场出来后,跟来接他的父母用力地拥抱了一下,随后就让他们开车送自己回到锦中。

    知道儿子跟人约好了,于是把人送到以后,李曼晴夫妇就很自觉开着车离开了。

    林景和在校门口等了半天,人都走完了,也没见谢诗清出来。他看了眼手机,距离考试结束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难道她已经回家了?

    正想发消息给周雯雯让她帮忙问一下谢诗清家里人,赵齐撑着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公文包走了出来。

    看到林景和,赵齐明显有点吃惊。

    “你不是在三中考试吗,怎么在这儿站着?”赵齐问:“这么大的雨还在外面待着,就这么舍不得学校啊。”

    “我回来等人。”林景和的视线越过老赵的头顶,但依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等的人。

    “等人?”老赵重复了一遍,接着不是很确定地问:“你不会是等谢诗清吧?”

    “嗯,我就是在等她。”林景和毫不避讳地回答。

    听到他的答案以后,老赵神色变了变。犹豫好久才说:“回去吧,别等了。”

    “她不会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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