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破旧的村庄
“你们要干什么!滚开,放开我!”
祠堂前的空地上,整个村子的人集聚在此。几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控制着另一个男子,他身材瘦弱,脸色苍白,左臂的衣物被鲜血浸透,整个人看上去奄奄一息了,可他还在奋力挣扎,甚至几度挣脱开,可又被一拥而上的村民压了回去。
村长站在高台上,神情激动:“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李家的姑娘为了给他生一个孩子,死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送下去,好在地下也能服侍姑娘,不让姑娘孤单。”
“对!”“让他陪葬!”村民的喊声此起彼伏,少数反对的声音被淹没。瘦弱男子的脸色愈发苍白。
村长满意的看着这些群情激奋的村民,她走下高台,来到男子的身边,低头俯视着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男子费力的抬头看她,看她站在阳光之下,身后是庄严的祠堂,身旁是封锁了他所有生路的村民,人们脸上都带着愤慨,仿佛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冷笑一声,说道:“没什么遗言了。但我想告诉你们——
李姑娘对我好?她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打我,吃饭在灶台,睡觉在鸡窝。我逼她给我生子?因为她年纪太小我多次劝她暂且别行房事,你们猜怎么的,我的岳母见她肚子许久没有动静,竟然给我下药。现在她难产死了,又都是我的错了。凭什么我要给她陪葬,凭什么是我!”他声嘶力竭,泪流满面。
村长忙打断了他,招呼人将他拖进祠堂,三日后一同下葬。
祠堂的大门缓缓关上,男人看着光线越来越窄,最后陷入黑暗。
“你们都会有这一天的。”
王家
“去找,去把这条街最好的产婆找来!”妇人将一袋银子扔给下人,转头安慰产妇道:“别怕,产婆马上就来。”旁边的丈夫没见过这种场面,呆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了。妇人看着呆着不动的男人,自己女儿在床上疼的哀嚎,眼中闪过厌恶,吩咐道:“给姑爷拿东西来。”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下人端着东西来到他面前,他伸手接过——一个瓷盆,一把小刀和一块白布。男人迷茫的看着妇人,不知道这些是干什么的。下人接过东西摆好,解释道:“姑爷,自古以来有个规矩,这妻子临盆时,丈夫应在帘外陪伴,且每半个时辰在手臂上划一刀,以示与妻子分担生子之痛,毕竟妻子的痛苦跟丈夫脱不了干系。”
怪不得父亲手臂上那么多伤疤,怪不得母亲生完孩子父亲也丢了半条命似的。男人接过刀子,闭眼咬牙划了一道,鲜血涌出,滴落,白色的瓷盆溅上一朵朵红色的花......
用白布压着,好不容易止了血,没喘两口气半个时辰又到了。第二刀,第三刀,半个时辰,又半个时辰......帘子那边的产妇迟迟没生,男人第一次感觉女子生子是如此的痛苦且漫长,甚至,更加煎熬。
不知道是第几刀了,男人眼前朦朦胧胧,只听到产妇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随后是婴儿的啼哭声。“当啷”染血的刀砸在地上,耳边产婆报喜的声音也不真切起来,他踉跄起身,想看一看孩子——毕竟自己也为他受了不少苦。可为什么眼前的世界发白,颠倒......
“夫人,姑爷喋血,已无力回天。”
“幸好他已经留下一个女儿了,死了就死了。挑个好日子,下葬吧。”
张家
“陛下临盆——”宫人小跑在后宫宫殿间,拔高了嗓子喊道。一众夫嫔急忙出门,在皇夫的带领下,按等级跪在帝王的寝殿前,宫人们端着瓷盆和刀,放在每个人面前。刚入宫,他们就被告知会有这一天,请来的太医除了接生,还有防止夫嫔喋血。
皇夫看向一旁主管的宫人,宫人点点头,他抬起左臂,一刀下去,对着寝殿一拜:“愿陛下平安顺遂——”
身后的夫嫔纷纷划上一刀:“愿陛下平安顺遂——”
“产下公主。”
“产下公主。”
“福寿安康。”
“福寿安康。”
“和气吉祥。”
“和气吉祥。”
宫人点燃香,众人注视着那一点点红光逐渐降低,随后埋入灰烬。
......
回殿后,男子松了口气,他轻轻揭开白布,几道伤痕显露出来。太医给了些药粉,他咬牙散在上面,手指颤抖着把白布裹了回去。
幸好帝王顺利生产,夫嫔也无一人死亡。男子想着。
入宫时的学书,上面对于帝王因生产而死有着残忍的下葬要求:如果孩子死了,则孩子的生父陪葬,其他夫嫔遣散,戴孝三年,不得食荤;如果孩子活着,则由皇夫留在皇宫抚养,最受宠的夫嫔陪葬,其他夫嫔遣散,同样戴孝三年,不得食荤。
众人心里都清楚,这规矩一半一半,要是真发生了这种事,谁能确定帝王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这时候必定会发生一场争斗,一场靠家室和心眼子的宫斗,谁输了,便是那孩子的生父或是所谓的最受宠的夫嫔。
他的眼中露出烦躁,在宫里不仅要与男子争斗,还要防着那些藏在红轿里的女子。为何男子的地位如此低下,男子明明有更强的力量......
赵家
“娘,我求求你,下一胎一定是女儿,一定是的!”
刚生下孩子的产妇还很虚弱,满头豆大的汗珠还没来得及擦拭,可她苍白的手指死死抓着妇人的衣角,哀求道:“您别赶他走,求您......”
妇人温柔的抓着产妇的手,哄着她:“乖,娘再给你找一个更好的来,不能让妻子生下女儿,这个男人就没用了。”
产妇摇摇头,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不是这样的,娘,我娶他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他,不是为了生女儿的......我,我可以再纳一房妾夫,只要您别赶他走。”
妇人见怎么都说服不了她,心头火起,喝道:“长本事了,娘的话都不听了,一个迟迟没有女儿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产妇一动不动,只是任凭眼泪倾泻而下。
男人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右手抱着一个小包袱,左手无力垂下,指尖捻着一张休书。一阵大风刮过,休书脱离手指,飞向天空,男人的眼神随着纸张而走,看到角落留的“赵”字,便慌忙移开目光,等再找时,早就不知飞往何处。
自己是被休之夫,以后是嫁不出去了。我该去哪呢。他想着,看向怀里的孩子。
自己要是没有孩子,倒还能先回娘家避一避,可现在。
不远处一条大河,水流滚滚,似乎能将一切事物带入黑暗。
百年后,这个小国在国内男子的起义和别国的攻打下最终灭亡;几千年后,它的遗址被发掘出来,立刻成为了讨论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