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渝不是没有好奇过，晏洛这样一个人的信息素会是什么样。

    这个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看着冷淡斯文，却总是不经意间流露一丝幽怨，简直像故意的，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强，不输于自己的强。

    这么个顶级Alpha，信息素居然不是公认最烈的酒类，而是苦茶，苦得人要窒息。

    晏洛看见程渝煞白的脸色，下意识伸手，还没碰到人，就硬生生接了一拳，皱起眉：

    “你没事——”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程渝极力克制着释放信息素的本能，喘息越来越急促，殷红的眼尾不住颤动。在他身后，交错的叶片缓缓掀开，莹蓝光点一片片亮起，抖动，“呼啦呼啦”飞起成漫天光幕，几乎要将黑暗埋藏。

    莹蓝的光倒映在他们的眼眸里。

    晏洛叹了一声：“就应该找一个Beta来.......”

    “得了吧，”程渝试图松手，却被对方死死抓住。他瞥一眼晏洛青筋暴起的手，嗤笑一声：“Beta哪里打得过你。蓝粉蝶要去为食人花觅食了，你还能控制多久？”

    “不久。”

    话音未落，大片蓝粉蝶扑着翅膀从他们身旁掠过，洒下一场场鳞粉雨，将他们淋了满身，食人花的藤蔓悄悄蔓延开来。

    晏洛深吸一口气，忽然收手近身：“操，别忍了——”

    程渝还在惊异这家伙竟然会骂脏话，下一秒，他就瞪大眼睛，感受着唇上温软的触感，僵在原地。

    愣神时，防线瞬间崩溃，信息素喷涌而出。

    原来是白兰地啊，很烈，隐隐带着一丝甜。晏洛想着，适时退开，平静地继续道：

    “别忍了，打吧，你不想吗？”

    闻言，程渝眯起金眸，缓缓扯出一个微笑，一拳挥过去：“你非得开创第四条路么！”

    晏洛闪身一避，挑眉：“哪一个是第四条路？打架呢，还是做.......”

    “做你妈爱！！”

    应对愈发凌厉的攻势，晏洛竟然畅快地笑了出来。他一个扫腿，侧身进攻，顺势凑到他耳边，哑声道：

    “抱歉，我妈不可以，但是我可以。”

    程渝骂了一声，动作却丝毫没有受影响。晏洛打起十二分精神，两人越战越酣，始终分不出胜负，也听不见外面的呼喊、惨叫；直到大地忽然震动，晏洛脚下一个踉跄。程渝下意识伸手捞了一把，就在这时，地面龟裂，漫天蝴蝶、藤蔓、残肢碎片一同消解，串联成五彩斑斓的数据链。

    程渝勾紧了晏洛的腰。

    他们在流光溢彩的数据链间下坠。

    这一场坠落只有短短几秒，却漫长的仿佛几个世纪。他们共同见证了一个世界的繁盛与消亡，就好像千亿年前超新星爆炸甩出的粒子，从此在宇宙流浪，不知何时分开，又相遇，构成一个个新的世界。

    晏洛突然想起曾在书上读到的一句话：我们皆是星辰之子。

    所以我们也曾融为一体，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或许在其他的平行时空，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后......

    也可以是现在。

    在意识彻底载出前，他看着那双灿金色的眸子，想，他很乐意把这当做宿命，然后信一次。

    *

    “我去他们出来了出来了！！”

    “我知道齐范你滚远点别掐我啊啊啊！”

    全息舱室，最后两个相对的舱门同时打开，两双眼眸缓缓睁开。

    一黑一金，对上视线，程渝率先移开，将微蜷的右手插进裤兜，吊儿郎当地走出舱门。晏洛垂下眼睫，一边走出去，一边想，突然从高浓度信息素对冲中抽离，还有些不习惯。程渝怎么就跟没事人一样？

    秦策甩开齐范，带着傅纾大呼小叫地迎上来。

    “......喂？老大？你有在听我说吗？”

    晏洛回神：“嗯？”

    秦策叹口气：“我说你现在还好吗？虽然是全息赛场，但完全复刻了现实中的身体状态，也会反向影响的——”

    一旁的金发少年抱起手臂，翻个白眼：“阿策，换你强行提前易感期你会好受？虽说这是将伤害降到最低、保证一年级整体评分的最好办法......”他忽然眨了眨眼，笑嘻嘻地接着说，“老大，那家伙叫程渝对吧？不如我们把他绑过来，你俩再来一次，把这个问题彻底解决？”

    晏洛看他一眼，秦策瞪大眼睛。傅纾一手捂住秦策的嘴，又道：“我猜他也不好受啊，你们就当互帮互助嘛~友好交流，友好切磋~”

    没等晏洛回答什么，大屏上排行榜开始刷新，最后定格，艾薇的声音响起：

    “本次开学联赛已结束，根据评委团打分，成绩排行如下，一年级生将同时据此排学号.......”

    “第一名，一年级，程渝，182.8分。恭喜，你的学号是LKXY9101。”

    全场哗然。一个一年级生，居然力压二三年级的学长，成为第一！？军校向来不缺天才，但这算什么，天才中的天才？？

    有人喊起来：“我不服！明明最后他什么都没做！”

    “就是啊！之前还被穆学长追着打呢！”

    “别不是有什么大背景吧.......”

    “嚯，他就一荒星来的！”

    “.......”

    听到后面齐范实在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开程渝压在他肩上的手，上前揪住那人：“荒星怎么了！荒星吃你家米啦！？”

    “就是啊！”

    一群人跟着喊，“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

    分辨出一个熟悉的声音，程渝一愣，就看见秦策拉着傅纾挤了进来，大喇喇地站在两拨人中间，朗声问：“看清楚我长什么样了吗？”

    两群人都愣了。齐范松手，问：“你在发什么神经？”

    秦策翻个白眼：“看清楚了啊，咱宜居带的人长我这样，”他又指了指搞歧视的那人，严肃道：“不长那样！”

    傅纾：“阿策，你这话不对，有引战嫌疑，还容易被认为是胳膊肘往外拐。”

    秦策转头：“那该怎么说？”

    少年清清嗓子，严肃道：“大家，欢迎来到银河军校！我们都生是军校的人，死是帝国的鬼......”

    场上爆发出一阵笑声。就在这间隙，程渝被一只手拉出人群，他转头，看见一脸复杂的晏洛。

    晏洛：“.......先声明，不是我让他们去丢脸的。”

    程渝：“哦。”

    两人默默对视。

    程渝忽然弯起眉眼，笑道：“谢谢小哥哥？”

    晏洛：“不用——”

    一道温柔的女声响彻大厅：“评委团的评分涉及各个方面，包括个人能力和团队协作能力，经过讨论，我们将在稍后公布每位同学的小分。现在，请继续听我说哦~”

    大厅里瞬间寂静。艾薇似是很满意，接着道：

    “第二名，一年级，晏洛，182.5分。恭喜你，你的学号是LKXY9102。”

    众人：“？？？”

    “又是一年级！？！”

    “不是这次是怎么回事，从来没有过只相差0.3分的——”

    “那两个是谁啊？？？”

    “.........”

    晏洛立刻看向程渝，眨了眨眼。程渝歪头，不知怎么，好像猜到了他的意思，打个响指，两人同时迈开腿往外跑。他们分开，穿过沸腾的人群，在炯炯的目光、“那里！”的呼喊声中灵巧躲避，从两个侧门冲出大厅会和。

    “第三名，三年级，LKXN8901穆自逍，176.1分........”

    程渝不知道为什么要继续跑，但他也不想停下。于是他拉起晏洛的手腕，跳下台阶，冲入阳光，将嘈杂纷乱的声音甩在身后，将燥热的风甩在阴影里。

    阳光滚烫，手心炙热。

    人来人往，人们一边行注目礼，一边侧身避让这两个少年。直到他们跑进树林，程渝才松手，撑在膝盖上喘气。他闻到了苦香与酒香，在空气中渐渐弥漫，纠缠。

    程渝挥挥手：“哈.......打不动了.......不打了。”

    晏洛靠在树干上大喘着气，赞同地点点头，补道：“反正谁也输不了。”

    “你还真敢说。”程渝笑出声，道：“那是我让着你，想看看你有几分实力好吗？”

    晏洛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哦，那看出来了吗？”

    程渝没说话，起身走到他身边，一手捏住他下巴，半垂着眼，懒懒道：“关你屁事。先还债。”

    晏洛：“还债？所以你想起来唔——？”

    软的。晏洛转而又想，废话，嘴唇能不软吗。

    程渝退开，松手，歪了歪头：“想起来什么？”

    晏洛没有回答。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唇角，一点点摩挲过去，像是在回味，眼神游移。

    “.......操！”

    程渝骂了一句，稍稍有些崩溃地闭眼：“你能不能别这么——”

    “嗯？”

    那嗓音像燃烧的冰，明明清冷，尾音却是微哑缱绻的。

    程渝：“........别说话了。”

    “嗯。”

    程渝忍不住又问：“你是真想让易感期提前？”

    晏洛好像才回过神，眼神重新聚焦：“不行吗？压得好难受......”

    他的语调有些委屈，眼神却缓缓落在程渝侧颈，问，“你不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