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

    距离周辛瑞答应和余季试试早就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可他们俩谁都没有再提这件事,答案不言而喻。

    四月底,周辛瑞请了几天假,和余季一起前往康市,出发前他给火腿肠准备了足够多的猫粮和水,又新换了猫砂,仔细调整监控的位置,方便及时查看火腿肠的情况。

    康市地处高原,交通不是很便利,余季在金沙市区租了越野车和露营装备,出发时,后备箱和后排座位上都堆满了东西。

    从金沙到康市车程大概五小时。

    周辛瑞坐在副驾:“余季,我没学驾校,不能帮你分担了。”

    周辛瑞的同学们几乎都在大学期间学的驾校,而那时的他,还在练习和旁人身体接触。时间仿佛是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那些过往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模糊。

    自从和余季谈恋爱后,余季时不时的肢体触碰让周辛瑞越发习以为常,他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别人的触碰而感到害怕了。

    余季塞给他一个U形枕:“没事,觉得无聊的话就睡觉,要坐挺久的。”

    周辛瑞:“你之前都在国外,什么时候学的车啊?”

    余季顿了顿,回答道:“大三的时候。”

    周辛瑞本来打定主意不睡觉,要陪着余季说说话,谁知后来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车停在服务区,余季不知看了他多久,总之他刚睁开眼睛,余季就发现了。

    余季:“走吧,我们下车吃点东西。”

    越靠近康市,海拔越高,山谷间吹来的风带着凉意,远处隐约可见雪山的轮廓,深灰色的山体之上,覆盖着皑皑白雪。

    对于当地人来说,这样的景色很是普通,每天都能见到,可对于几乎没怎么出门旅游过的周辛瑞来说,眼前的风景让他觉得陌生而新奇。

    他们在服务区休息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继续踏上旅程。

    周辛瑞睡饱了,好奇的目光紧盯着车窗外,在城市里很少看到这样纯净的蓝色天空,山脉绵延起伏,笔直的松树伫立山间,一闪而过的牛群在溪边悠闲地吃着草。

    但没过多久,原本晴朗的天空逐渐被厚厚的乌云替代,越来越密集的雨滴落下,视野中的所有景色都被水汽弥漫覆盖。

    余季:“高原地区是这样的,天气多变,这雨下不了多久。”

    余季很有经验,他说得没错,等他们到达康市的时候,天又放晴。

    下车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赶路,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离康市市区一百多公里外的尕错镇,那里是离索落雪山最近的小镇。

    接下来的路便没那么好开了,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车窗外的视野越来越广阔,海拔也越来越高。

    山路限速,车开不快,有时遇上牛群,还要把车停下,等待它们穿过公路后再继续前行,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余季开了两个多小时。

    车在提前定好的民宿外停下,坐了一整天车,周辛瑞觉得四肢都僵硬了,他尚且如此,更别说余季了。

    但余季没有一句抱怨,反而关心起他来,“累坏了吧,跟我一起出来辛苦了。”

    周辛瑞看见余季眼里的红血丝,想亲一亲他。

    他们拿上晚上需要用到的东西,去民宿办理了入住。

    这里偏僻,民宿条件算不上多好,房间在二楼,面积不大,两张单人床就占了大半。

    天色有些暗了,气温明显降低了不少,到了夜晚,这里会更冷。

    余季很关心周辛瑞的身体状态,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海拔接近四千米,周辛瑞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会不会有高原反应。

    余季:“有没有头痛、耳鸣、呼吸困难?”

    周辛瑞:“刚刚上楼好像有些呼吸困难,这会儿好了。”

    余季:“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周辛瑞笑了,他当然知道余季是担心他高反,但还是忍不住想逗他两句,“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

    余季看到周辛瑞的表情,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跟着笑了。

    换上厚衣服,两人出去找吃的。

    这么冷的天气,来上一锅牦牛肉汤锅再好不过。

    吃完晚饭,他们很快回了民宿,明天还要赶路,今晚得早点睡恢复精力。

    洗漱完熄灯躺下之后,周辛瑞就觉得不对,他的身体和他的意志并不相通,并没有如他以为的那样适应高原,头很痛,耳朵里闷闷的,心跳得也很快,他想着也许忍忍就好了,谁知道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情况没有任何好转。

    他在床上辗转,根本睡不着,但又不想打扰余季。余季今天开了一整天车,已经很疲惫了,何况这么冷的天,又这么晚了,上哪儿去找医院吸氧。

    没想到余季突然打开了灯,来到周辛瑞床边:“周周,哪里不舒服?”

    周辛瑞:“我吵醒你了?”

    余季:“不关你的事,我睡眠本来就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辛瑞实话实说,他知道自己这是高反的表现。

    余季:“我去给你拿氧气瓶。”

    周辛瑞拉住他:“别去了,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余季:“就在车里,我很快回来。”

    他吻了吻周辛瑞额头,周辛瑞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车就停在民宿楼下,周辛瑞睡在靠窗那张床上,他坐起身,撩开窗帘朝外看了看,余季在后备箱里拿了好几个氧气瓶,而上方漆黑的夜空,是漫天的繁星。

    余季回来得很快,他拆开氧气瓶外包装,把面罩安装好了再递给周辛瑞。

    接过氧气瓶的时候,周辛瑞才发现余季手指冰凉,足以说明外面有多冷。

    而他的被窝里很暖和。

    周辛瑞掀开被子一角:“外面的星空好漂亮,要陪我一起看吗?”

    余季脱下外套,钻进周辛瑞的被窝,然后关了灯。他从后面拥住周辛瑞,双手绕过他的肩膀,替周辛瑞按氧气瓶的按钮,“呲呲”的声音有些吵,但外面的星空如周辛瑞所说,真的很漂亮。

    余季:“周周,明天起来要是还不舒服,我带你下山。”

    周辛瑞不答应:“那怎么行,你的拍摄怎么办?”

    余季似乎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我送你下山之后再上来。”

    周辛瑞有些沮丧,“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余季:“怎么会,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周辛瑞:“你连氧气瓶都带了,还不周到啊?你可别咒我,我明早肯定好了。”

    天空没有流星,可他偷偷许了个愿。

    伴随着“呲呲”声,周辛瑞睡着了,迷糊之间,那声音突然停了,余季给他盖好被子,又拆了几个氧气瓶。

    等周辛瑞再次醒来,看见垃圾桶里堆了好几个空瓶子,很是吃惊。

    余季不知什么时候醒的,又或者是根本就没睡,眼里的红血丝看上去更重了。

    周辛瑞摸了摸他的眼皮:“你昨晚没睡吗?”

    余季顺势将脸在周辛瑞手心蹭了蹭:“睡了一会儿。”他倒是没说谎,氧气瓶用完后,他确实睡了会儿。

    一个氧气瓶大概用半小时,那么多个空瓶子,加起来都几个小时了,余季又有多少睡觉的时间?

    周辛瑞很是心疼,想着余季一直不停地按那么久,手都得肿吧。他握住余季的手一看,果然肿了。

    余季:“我没事,你感觉怎么样?”

    周辛瑞感觉好多了,而这都是余季的功劳。

    周辛瑞看了下时间,这会儿是上午十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余季还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不急,你真的好些了吗?”

    周辛瑞:“真的,不急就好,你再睡会儿,我看着你。”

    余季这会儿倒是不逞强了,眼里的疲惫根本掩饰不住:“别看着我,陪我一起睡会儿。”

    还是昨晚那样的姿势,余季从后面搂着周辛瑞,将脑袋搭在他肩上。

    抱着周辛瑞,余季睡得很快。

    周辛瑞这会儿没有睡意,索性拿出手机,搜索余季以前的摄影作品。

    他之前就关注了那个叫“季雨”的账号,余季最近没有新作品,发表的动态还停留在好几个月前。

    周辛瑞又刷到那段采访,手机没有开声音,但周辛瑞已经看过好几遍这个视频,内容早已烂熟于心。

    余季在采访中说的那个想见的人会是他吗?

    可余季说已经见到了,周辛瑞却不记得他们那时见过。

    余季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

    他搂着周辛瑞,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周辛瑞的手机上,发现周辛瑞在看自己的摄影作品,看得还挺认真。

    余季:“怎么突然想起看这个?”

    周辛瑞转过头,从余季的表情里察觉出一些不好意思,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翻出那段采访视频,把手机凑到余季面前,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吗?”

    余季看了一眼就想起当时采访的场景了,现在也没有瞒着周辛瑞的必要,便果断地承认了。

    但还没完,周辛瑞又问:“你说那时见过我,是什么时候?”

    余季欲言又止,但他没法对周辛瑞说谎,尤其周辛瑞现在正躺在他的怀里。

    余季:“大三的时候,我回国学驾校,5月20号那天,你参加了学校组织的‘Free Hug’活动,我见到了你。”

    周辛瑞想起来了,“那你当时抱我了吗?”

    余季有些难以启齿:“抱了,很多次。”他没有说他那时看到别人去抱周辛瑞时有多么嫉妒,凭什么那些陌生人都可以得到周辛瑞的拥抱。

    周辛瑞:“怪不得我室友跟我说有个男生很奇怪,抱了我很多次,原来是你。”

    余季:“对不起,我那时……”

    周辛瑞笑着看他,看得余季越发不好意思,“就是啊,都怪你,如果你当时勇敢一点,我们也许早就在一起了,白白浪费这么些年,你要怎么补偿我?”

    余季说不过他,只能付诸行动,他要给周辛瑞很多很多的爱。

    在他乡,在雪山下,在民宿狭窄的单人床上,他们安静地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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