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细细看来，也说不上哪个五官像，虽然这个词用在这里很奇怪，硬要说的话，他觉得是气质。
“不可以叫？”艾拉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很奇怪。
“当然不是，好奇而已。”顾筵说，“你知道，其它次生体好像没有这个口癖。”
他不确定称作口癖是不是准确，但艾拉零显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我一直叫妈妈，其他人我没见过。”
顾筵点点头：“好像这还是第一次和你这样子对话。”
问一些自己好奇的问题，她也可以问她感兴趣的，不过好像她对自己没有什么疑问。
“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顾筵惊觉这样的对话是在满足他单方面的探究欲。
“如果你介意，可以直接叫停。”
艾拉零终于看向他：“你问过我那是不是第一次出任务，我给了肯定的答复，你不好奇？”
顾筵斟酌片刻，才答道：“不如说这是我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如果我能直接和大卫确认，或许可以更快得到答案。”
艾拉零摇摇头：“思路对了，可你问错了问题。”
“什么？”
“你应该问我：那次为什么是我去出的任务。”
——————
莉汶眼前一片黑暗，她不确定自己被绑了多久，现在究竟是开灯期还是关灯期。
不冷，但这样的境遇足以让她遍体生寒。
她完成了任务！怎么可能会沦落至此！绑她的人不可能是联邦王室，那会是谁？
她微微仰着头，只能侧耳倾听着四周任何细微的响动，试图辨别自己的处境。
这里大概是一间空旷的房间，空气没有半点流动，也感觉不到光照。
她在这里待了几个小时了？
可能是两个小时，也可能是二十个小时，这取决于她从失去意识到醒过来之间经过了多久。
就在刚刚不久之前，她胃袋经历了一阵剧痛。她至少八小时未进食了，否则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哐啷一阵响，那声音很熟悉，是沉重的铁门被推开的声响。
“谁？”
无人应答。只有脚步声朝她走来。
一个人的脚步声。
莉汶握紧了拳头。
不清楚对方的体格，不清楚对方的力量，甚至都没有热源靠近，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阻隔在她身前。
指甲狠狠陷进肉里，她觉得束缚住手腕的绑带快要把关节给勒断了。
一只大手像拎小动物一样将她拎起来，对方一定很高，她绷直了脚尖也够不到地面。
她绝望地认清了，不管绑她的是什么来头，捏死她这样一个弱者，和捏死一只蟑螂差不多简单。
感觉到她放弃了挣扎，对方无言地提着她迈开脚步。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面前这个人，她见过。
不，这并不是特指的某个具体的个体，而是……
“你是大卫型？你要带我去哪里？”知道挣扎只是徒劳，她不打算继续费体力。
“你轻点！我不管你的主顾是谁！你们的目的达到了，可没叫你动作如此粗鲁！”
这个大卫着实勒疼她了，和霓虹茧房有什么区别呢？同样是被当做物件来对待。
大卫的动作停了一瞬，但并没有改变任何，不过是换了一只手提，这次还扯到了她的头发，她不由得尖叫起来。
“住手！你个蠢货！”本能令她挣扎起来，无济于事，只能用被束缚住的双手攒着大卫的手腕，努力让头发负荷的重量减轻一些。
她后悔了她后悔了她后悔了！为什么要多嘴，在霓虹茧房吃过的亏还不够多吗？就因为他们找人把她捞了出来，就失忆了吗？
脑海中闪过艾拉零那张处变不惊的面容，莉汶呼吸一滞。
惊慌之下，周围环境的变化她已经无暇顾及了，直到再次听见铁门滑动的声音，头顶的剧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坠地时双手撑地带来的掌心的钻心之痛。
腕关节可能脱臼了，她恍惚地想。
背后的大卫粗暴地扯掉覆盖在她眼上的蒙带，视线从朦胧到清晰，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她几欲窒息。
她看到了什么？！克里斯塔型？之前的事件中不是说已经被悉数销毁了吗？
视线移到端坐在正中间的女人身上，她身着华服，一副睥睨众生的姿态，莉汶只觉得一股威压如巨石一般压在她的头顶，令她连抬头都觉得是人生中无比艰难的事情。
“你是我见过最有勇气的庶民。要知道，就连中心塔里，敢与我对视的人也不算多。”她缓缓开口。
莉汶渐渐变了脸色，王爵还在娓娓道来。
另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洛瑞博士，那是自然，现在整个联邦王室的命脉都掌握在她手里……
“王……王爵殿下……”莉汶的声音已经颤抖得没有一个单词的音调在正确的位置上，她跪伏着，哪里还顾得上身体的疼痛。
“听说是熟人？”
“不，王爵殿下，我也是刚听说霓虹茧房里有过这样一号人物。”那个克里斯塔说。
“有趣。”王爵用指尖轻轻托着腮，“她是你的了，A209，就从她开始吧。”
那个A209的表情或许没什么不正常的，但她此刻在莉汶眼中已经变得狰狞起来。
“感谢王爵殿下的慷慨！”
“不！——”莉汶顾不上其它，那是A209！就算克里斯塔反抗事件和她没有半分关系，也不代表A209看到她时内心不会有芥蒂。她久闻A209大名，自然也听说过她的手段。
“我为联邦王室效忠！我刚刚才找出了反抗军营地，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两位高位者的对话停止了，像是莉汶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转过头来。
“我们这位小姐活泼得很呢……”A209轻轻说。
没有人在意一只蝼蚁，莉汶心里清楚。她匍匐在地上，指甲已经在地面抓得血肉模糊。
她不敢出声，害怕大卫或者A209能从空气的流动中解读出她的语意。
毕竟谁能百分之百确定仿生人不懂你的意思呢？
她在心里默念道。
不要紧，会有人发现她消失了。会有人发现自己需要她。
会有人来找她。
会有人来救她！
他们必须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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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任务都不会通知到你的意思是……”
“我猜是在中间的一环权限绕过了留存文档，把任务另做分配了。”
“但神湾之行却没有被分配？”
“不……”艾拉零不卖关子，“是有人把已经被分配出去的任务又转回了我这里。我接到了任务，我执行任务。仅此而已。”
顾筵眼前闪过洛瑞博士疲惫的脸庞。
“这就是说……”
艾拉零难得地再次微笑：“也就是说研究中心里有秘密的人，应该不只你一个。”
顾筵听得一阵心惊，当他在观察研究中心时，另一个人也在同时进行着这一切，甚至连他也在观察样本里。
那他又何尝不是呢？只是他把从进研究中心起接触过的人都在脑内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会是谁。
“你心里有人选？”他问艾拉零。
艾拉零轻轻摇头：“与研究中心有关的信息，我已经透露得太多。该越界了。”
顾筵点点头，他心里人选不多，但并非没有。
艾拉零的背包里一阵提示音，她说了句稍等，停下来查看西弗斯的状态。
“你好像很紧张它。”
“对，他是关键。”
她没有试图启动开关，应该是为了防止意外。
“这边的咬合有点问题。”
顾筵凑过去：“让我看看。”
艾拉零看着他在面前逐渐放大的脸。
“我脸上有东西？”
艾拉零摇摇头，将零件递给他。
“我还不知道你怎么进研究室的。”
“你对这个感兴趣？”顾筵弯着腰久了，有些僵，索性在艾拉零旁边坐下，“我在帝国理工大学攻读人类学博士，今年春天刚毕业，博士缺人手，给我写了推荐信正式入职了。”
艾拉零彻底放手让他折腾，自己漫不经心地单手托腮听他讲。
“人类学？听上去好像和仿生技术没什么关系。那应该是文科？”
顾筵微微一笑，他一定不止一次遇到过这样的疑问。
“本科和硕士是在同一所大学读的终端信息处理科学。我转到人类学之后，在一个学术交流会上演讲，下台之后博士找到我希望我能作为助理研究员加入他们。除了攻读学位申请的研究基金，还有研究中心单独给的薪水，再加上我的学科背景和博士的研究高度契合，我想不到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艾拉零短暂地移开目光，看上去像是在思考，“听说妈妈的研究室比较难熬，像你这样坚持下来的不多。”
顾筵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无奈地笑了：“认真的？在知道了我的来历之后被这么说，我感觉有点被嘲讽到。”
艾拉零听完正色道：“我没有恶意，也不说言外之意，希望我没有冒犯到你。”
“怎么会……”他没有被冒犯，他只是……
“你看，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艾拉零听到他说，凑过去看。顾筵觉得两个人是否有些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