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收到消息,平西侯世子到了。”
听闻此消息,她只是低低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晓,便只是望着面前床边或站或躺的二人陷入沉思。
于此同时,早早收到消息县令站在城门口,看着气喘吁吁跑来的下人:“怎么样?”
“前……前面,马上就到……”
“好好,赶紧回去看看府里打扫的怎么样了,跟夫人说一声,都仔细着点。”
吩咐完,他连忙又转过来,仔细的撩了撩袍角,又正了正头上的乌纱帽,恭恭敬敬的站着、等着。
来了。
近了。
到了。
沿着官道,视线所及,几乎没有绿意,全是一片苍凉的景色,就连城门口那两棵好不容易抽出枝条,冒出绿意的树似乎也被封风沙掩埋,带着一种疲惫的绿色,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正如这里的百姓一般。从沙里挣出命来的人,也难与沙区分。
于是,从官道上慢慢驶来的马车,虽然通体皆为素色棉麻,抛去了一切雕花和装饰,但还是崭新鲜艳的十分引人注目,更别提车旁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黑色劲装,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时刻握住剑柄,随时紧戒的赵丰。车后的行伍也皆是骑兵,英姿飒爽之间,似乎与这片贫瘠的土地格格不入。
听到声音的百姓们从棚子里探出头来,看见队伍,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讨论那车里,到底是什么人。
于是,他们只见得,车后的兵队的队长驱马加快两步,对着马车作揖,不知道究竟是说了些什么,只看见两伙人慢慢分开,马车驶向遥城,而骑兵的队伍转向,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你知道那是哪里不?”正探着头好奇的张望着的人群中,有人对着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被问的人一脸鄙夷,“这你都不知道?军营啊!”
“哦哦。”
顾不上百姓们的讨论声,早早等在门口的朱县令已经迎了上来,赵丰意识到什么,一夹马肚,快赶几步,停在县令面前,翻身下马一气呵成,
“县令。”他躬身作揖,“谢公子手下赵丰。”
“哎哎”县令自然应下,“那我到府中等着殿……公子来就是了。”
“如此甚好。”
赵丰直起身来,眯着眼睛看着县令带着手下人离开的背影,翻身上马,回到车队旁,
“公子。”
“嗯。”
车队便重新启程,往城中而去。留下百姓们在一旁对着车队无限猜测。
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正坐在一楼桌上研究掌柜端上来的茶点的苏逸云站起身,靠在客栈的门口,车队正从客栈门口经过,风将车帘掀起一角,注意到了的谢清韫下意识的转头望去,
两人,四目相对。
车队中其他人自然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
一侧的赵丰正驱马向前,不经意间挡住了二人的视线,当他从谢清韫的视线里消失,她自然也消失了。
“看来底下送上来的画像确实不错,与真人十分相像,”望着车队远去的方向,苏逸云慢慢的摇着扇子,勾了勾嘴角,突然想到些什么,长叹一声,“可惜了,身体不好……哎……”
另一边的人却是被狠狠的晃了一下,只那一下,脑子里几乎就只剩下那一瞥里纷飞的衣袖,摇着的扇子和缠绕的发丝,脸却没有深刻的印象,模糊一片,只觉得应是仙人般的人物,出现在这偏远地带,却让人生疑。
遥城不大,即使是马车速度不快,也很快就停在了县衙的门口。车夫勒马的声音让车里的人意识到已经到了目的地,他连忙晃了晃脑袋,搭着赵丰的手下了车。
偏远的县衙,门口的牌匾看起来相当霸气,但细细看去,描字的金粉早已慢慢脱落,柱子上的漆也已经斑驳,不少地方已经开始脱落,露出里面陈年的朽木。岁月的痕迹在这里显露无疑,门口的小厮的衣服也都洗的发白,补丁到处都是,却也拾掇的清爽。
如此看下来,谢清韫心中也就有了定数,整理了身上的衣物,正了衣冠,便迈步进了县令府中。
回到府中等着的朱县令见人来了,忙领着袍角一路小跑来迎接,“谢公子,这里请。”
“县令大人客气了。”谢清韫连忙回礼。
一行人绕过照壁,一路走,朱县令一边介绍县衙中的各种,直到三堂中落座,旋即,屏退了下人。
“殿下。”眼见得下人们都退下,朱县令抿了口茶,才终于敢提问,“殿下来此,乃是圣上御旨,为何要隐藏身份呢?”
“只怕城中,有别国奸细。故沿路只说是京中行商,为边境捐献粮草,圣上特命军队护送而来。”
“但遥城人丁稀少,殿下一行,又如此容貌……恐怕早已引起注意。”
“无碍,我极少出门,即使京城之中,认识我的也只有寥寥几人。若是认识我,才该细细审去。”
谢清韫从赵丰手中接过备好的巾帕,细细的擦拭起来,县令看着面前的人一双洁白的手,府里的青绿茶盏放在一旁,更衬托着手如玉一般,被擦拭过的指尖微微泛红,有意无意的搭在桌子上轻轻敲击,将掉漆的桌子都衬的更加金贵。
赵丰接过巾帕,下去之后也只守在三堂的门口,府中的下人们自然也不敢靠近,此后二人在堂中商议了一些什么,旁人也无从知晓,只知道半晌之后,朱县令送那位谪仙一般的公子离开时,盛情邀请他晚上到家中小聚。
虽说是小聚,但县令也不敢怠慢,西边的云彩仍然以绚丽的色彩铺满整个天空,东边的月亮才刚刚露面,他便让人再次来请。
苏逸云这里,是县令夫人的贴身侍候的婆子来请,来的时候还带了些遥城特产的酒。看着酒交到青书手里,她脸上带着笑意对着正坐在镜子前的苏逸云道,“这些酒,是夫人叫我拿来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酒也算是特产。”她看了看左右,又向前靠近一步,朝着苏逸云出声,“苏姑娘,夫人让我同您说,夫人听说您来,是为了父亲祈福,夫人颇为感动,本来今日,是夫人想邀请您的宴席。但今日城中又有一位行商,近来粮食短缺,实在没有办法,所以只好麻烦二位一同来参加了。”
苏逸云透过铜镜,看着她脸上的歉意 ,只是笑了笑,“只怕麻烦了夫人才是。”她顿了顿,“酒我就收下了,还请替我谢过夫人。”
“自然,那我……就在楼下等姑娘一共前往就是了。”
婆子爽利的离开,青书看着手里的酒,撇撇嘴:“送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这是赔礼。”苏逸云转过来看了看酒,“也算是提前送的礼吧。”
“提前?”
“世子殿下若是想,别说不让我参与此次宴席,就是让县令另寻时日只怕也不在话下,何必迁就来参加这场本不是邀请他的宴席?”青书从一旁的妆匣中选出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又取出一支白玉簪,一边比对着,一边回答:“自然是体恤民生?”苏逸云从她手中拿过白玉簪,仔细着调整着发型:“除此之外,这位世子殿下今夜恐怕会有所行动,派人来请还派了马车,恐怕是要混淆视听,让我作为这位殿下的替身。”
青书拿来了外袍,“既然如此,为何要去?”
“替身有何不好?方便行事。”苏逸云穿上了外袍,对着镜子做最后的整理,对着桌上的包袱点了点头,“你随身拿着吧。”
“是。”
当马车行到县令府门口,县令夫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苏逸云下车来,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迎上前,“苏姑娘。”
月色皎洁,灯火摇曳,县令府里虽然不如白天亮堂,但灯光下的美人自然更有说不清的韵味,连县令夫人都晃了神,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当她二人携手走近厅中,正在与县令就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的谢清韫循声望来,也一时失了神。
苏逸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着面前的人一边保持着礼数,眼睛却似呆傻了一般。
但面前的人也很快反应过来,似乎是意识到盯着人看不甚礼貌,于是吞了吞口水,也就恢复到如常的神色。
县令夫人笑着介绍:“这位是苏姑娘,这位是谢公子。”
二人对视一眼,青年主动开口:“在下谢清韫,字子澈。”
“民女苏逸云,字安乐。”
他不再接话,望着面前的茶杯陷入了沉思,手搭在矮几上,一点一点,任由茶杯里的茶叶如同思绪一般上下浮沉。
宴会很快开始,只是没有歌舞,菜色也几乎都是素菜,配上小米饭。生怕二人有所不适,县令主动解释:“城中唯一一家米粮铺子前几日关门了,加上连日战乱,城里的粮草都要紧着前线,这些菜虽然不甚美味,但。”
“粗茶淡饭,也颇有些味道,”坐在县令下手的谢清韫接过话头,笑着称赞菜色虽然清淡,却也别具风味,”
闲聊之间,时间也就很快过去了。
“赵丰。”用过餐后,县令正要邀请谢清韫去书房,他却停下,看着苏逸云跟着县令夫人往后院走去的背影,低声唤来了身边的侍卫,“去查。”
赵丰领命而去。
这边,苏逸云略略落下两步,搭着青书的手轻声道:“包裹还带着么?”青书摸了摸,点头示意,主仆对视一眼,便跟上了县令夫人的脚步。
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两人几乎同时站到县令府门口准备离开,苏逸云冷眼看着,两辆马车几乎一摸一样,难以分辨,进入车厢之前,她停顿了一下探头看着人上了另一辆车才进了车厢。
青书随后跟上,将随身的包袱递给她,苏逸云打开检查一番,朝她点了点头。
当马车经过拐角时,无人在意的地方,一道黑影迅速窜过,湮灭在街角的阴影里。
马车继续行驶,就快要到客栈的地方,一支箭破空而来,射中了在后面的苏逸云马车。早有准备的青书自然无碍,只是看着箭头上涂抹了的毒药啧啧称奇。
明明已经射中马车,车里的人却并没有什么反应,趴在房顶的刺客自然也知道自己未能成功,正要离开,却被长剑抵上了喉咙。
另一边,苏逸云一身了得的轻功施展起来,不过半柱香,就已经接近了自己的目的地,她俯下身,静静地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