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女

    “家族里的长辈亲自给你挑的养女,不满意吗?”君刹马大金刀地坐在君溟家的沙发上。

    君溟没回答。

    君刹认为那名“风”的小丫头怪讨喜的,至少顺他的眼。那丫头领回来和君家小辈“子”字一辈,更名改姓君子风,和君子飒一起上学去了。

    但君溟说不上喜欢她。

    首先君溟不喜欢君子风眼神,有种幼兽——野兽的凶戾、懵懂并存,她越是做足一副懂事、不添乱的样子,君溟越是觉得她像狡诈的豺狼,假寐一时,本性难改。

    其次他不喜欢她的性格,不够活泼开朗,没有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该有的样子,虽然君溟也明白这和客观影响更有关。闷葫芦似的不爱说话,明显看得出孤儿院长大的孩子特有的阴郁与对外界的敌意和防备。

    最后,“养女”君子风是他君溟的负担、枷锁,他的人生被牢牢束缚于家族的象征。君子风真正的监护人是君溟的父辈、现在的掌权者,准确定义,君子风是君家物色的幼犬,给他养大,以后为君家忠心耿耿地服务。

    君子风是个十四岁的瘦小女孩,如长辈们所言,十分聪慧,完全是“优等生”的标准演示。在校成绩优异……名列前茅,很给君家长脸。在家能干,从不用操心,利落收拾自己之余还常帮老佣料理家务,人人都赞不绝口。所以君溟不应该厌恶她。但君溟越是试图这么说服自己,就越是与“喜爱”背道而驰,后来他干脆放弃了,只是顺其自然,倒诡异地对君子风特别“宠爱”——看上去。

    君子风来到君家后,不日便取得了君家上下除了君溟以外所有人的赞赏,包括旁支千家来往较密切的长辈。君子风太符合他们的期许了,优秀的能力之外,谨慎又不畏缩,服从又不谄媚,是棵周正的好苗子。

    十五岁时,君子风有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她大概是挑战了一把生理极限,在十四岁最后的关头突然分化成了Alpha。这时的君子风已隐隐明白一些不曾上过明面的人情世故,知道君家收养自己时因为自己是个脑子稍微好使的Beta,所以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为此她还破天荒地向君溟提出了请求:不住宿。

    另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是她喜欢上了她形式上的监护人,大了她十岁的君溟。分化为Alpha后第一次梦遗和此后的每一次春梦,情意都涂抹成君溟的样子。

    与君溟初见时的回忆对于君子风仍历历在目。

    那双她需要仰望的蓝眼睛,成了君子风人生的尺度,仰角逐渐缩小,君子风便能更看清一些那双蓝眼睛。君子风没有见过海,但年幼的她认为蓝色的大海一定是那双眼睛的眼色,摄人心魄,好想要一跃而入。

    君子风好想像小说里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试着向君溟撒娇,十四岁总是可以被原谅的。可是她从一开始就不敢,在十五岁前就不敢,荒谬地害怕着君溟会听见自己如骏马奔腾的心跳。

    不过十五岁的君子风很感谢十四岁的君子风的一时胆怯,这样方便了她以后也一直表现出经过她多次估量后演变出的“冷淡的亲近”。

    “哥,我回来了。”君子风反手关上了家门,在玄关换好鞋,弯腰将运动鞋摆进鞋柜,趿着拖鞋走进家里,却没有发出拖沓的脚步声。

    君溟闻声从书房走出来,君子风立刻送上一个微笑,看着他边走边把头发扎成小辫子,还要同她对话:“回来累吗?要不要还是我去接你?”

    “谢谢哥,我不累,”君溟发问之前就预料到她会坚持自己独行,她果然说到道,“学校不远,每天接送反而麻烦。自己走没问题,哥放心吧。”

    君溟点了点头:“厨房有夜宵,想吃去盛吧。”

    “嗯,好的。”

    君子风上楼回房间放了包,下来到厨房一看,夜宵是银耳链子羹,大抵是刚从冰箱里取出来不久,她盛了一碗,冰意立刻从瓷壁渗到指尖,缓解了仲夏的燥热。

    保姆是个六十岁左右的阿姨,君子风跟着君溟称她平姨:“平姨,你能教我怎么做银耳莲子羹吗?好好吃!”

    平姨笑着看她盛了第二碗:“这是君溟少爷做的咯,不是老婆子我。”

    “哥做的……”君子风轻声念了一声,用白瓷勺搅了搅晶莹的银耳羹,半透明的银耳云似的浮动,君子风不住想到这所有的食材都经了君溟的手,被那双修长的手仔细清洗过,再一样样被投进锅里……甚至开始想象君溟穿围裙的样子。

    君子风于是就这美好的幻想吃下了三碗,期间她凝视着剔透的银耳羹,心想她喜欢君溟就如同这碗银耳羹一样,一眼看得见底,一眼看得见注定没有结果——随后心满意足地舀起一只落单的白色莲子,“咔哒咔哒”嚼了。

    十五岁生日时君溟带君子风去挑了辆自行车,十六岁时有件礼物是电动车,十七岁送了一辆机车——初衷或者说辞是方便她自己上下学、出行。

    君子风觉得君溟待自己实在是很好,所以更加不敢亲近了。君子风己的奖学金给君溟买礼物,会学做甜品、饭菜、不动声色地做一些想得到夸奖的事。但是唯一稍微明目张胆的事,只有一件。

    她刚刚到君家来时,君溟记得她还很矮,比同龄人矮一截,看起来像小学还没上完。君子风不哭也不闹,红宝石般的眼睛仔细地张望着周围新奇的一切,到了人多的地方却开始紧张,又不声不响不说害怕。君溟向她伸出一只手,马上被一只没什么肉的小手不假犹豫地抓了上来,紧紧跟在他身后走。君子风生怕自己走丢,人群把自己从君溟身边冲散。

    君溟的大手就像锚定一只风雨飘摇的小舟,到人潮涌动之处便牵住手已经成了习惯。从稚嫩瘦弱的小手长成宽厚有力的大手,君子风对君溟掌心的刻画也愈发精细,由温暖的、可以握住自己整只手的大手,到骨节分明、运动之后青色的血管会凸显、手掌很薄的手。

    平姨初见君子风瘦瘦小小,便致力于把她喂胖,君子风像在贫瘠土地上生长的树苗突然被施了肥,个子蹿得飞快,短短一年就长了半个头,之后长势依然喜人,总让君溟感到曾经那瘦小的小女孩是个错觉。而一到人群密集的地方还是习惯性地要来牵他的那只手又得以让他把少女和小女孩相连。

    等到君溟蓦然发现君子风的手已经比他这养优处尊的少爷的掌心、指腹更粗糙时,君子风已经不再需要仰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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