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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老板今天下海，免费伺候这位帅哥，”崔寻源见到自家的服务生来了，故意扭捏从吧台后面出来，像只求偶的雄孔雀，“今天就靠你啦，给你加五十块工资。”

    “什么叫免费伺候。”楚桓喝尽最后一滴深红色的酒液，将杯子边缘装饰的覆盆子取下来吃掉，也不顾手上沾着粉色的果汁，往大裤衩上擦了擦就直接掏口袋找东西，“给你带烟了，够不够付下海的费用？”

    楚桓将一盒细支钓鱼台塞进他的手中，“五十多块钱呢。”

    崔寻源看着楚桓随意的样子，又瞟到自家服务生忍不住憋笑的样子，差点没绷住。

    服务生：原来我家老板的出台费只要五十。

    崔寻源：白费了我这一张好脸。

    崔寻源把烟塞进口袋里面，又装模做样地用手指敲敲楚桓的脑袋，“少吸烟啊你，对身体不好。”

    “嗯嗯知道了，”楚桓躲开了手指暴击，面无表情看着崔寻源，却说出了相当炸裂的称呼，“一米八五八块腹肌男。”

    “行行行。”崔寻源发现只要楚桓在，自己的面子就在服务生那里保不住，于是赶紧带他去了卡座。

    崔寻源专门挑了一个角落里面的卡座。店里的灯光比较暗，崔寻源顺手按亮了小南瓜灯。

    “可爱吧，”崔寻源托着头看着楚桓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生出了想要讨好他的感觉，“店里的装饰都是我挑的哦。”

    “有品。”楚桓这次不是在阴阳他了，虽然语气听起来有点冷漠，但崔寻源也觉得足够了。

    店里面的氛围确实是比较温柔。墙上除了贴了港式复古小报以外，还贴了些其他东西。比如楚桓坐的正对面的墙上，贴着标语：不要勾搭酒保和老板！！！（三个红色感叹号）

    “有很多人勾搭你吗？”楚桓看了眼墙上的标语，又看了看崔寻源。

    “虽然暂时还没有，”崔寻源轻咳了两声，“但说不定坐我对面的想要勾搭我呢。”

    “滚。”

    “你还喝不喝酒？”崔寻源看着楚桓无语的表情，倒是很知趣地岔开话题，“我再给你调一杯，下一杯就不归我挑了。”

    “可以，”楚桓摸摸自己的脸，感觉有点发烫，“但是度数低一点。我不想当醉鬼。”

    “醉鬼也没什么不好的，”崔寻源笑嘻嘻说，“我不就是当了一回醉鬼才认识的你吗。虽然但是楚老板，你总不会说刚才那杯给你灌醉了吧。”

    崔寻源扒了一下他托着头的手，想看看他的脸。楚桓或许是没有意料到他会拍开自己的手去摸自己的脸，吓得他脸手一抖，脸直接被崔寻源的手接住。然后，就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中。

    “楚老板，”崔寻源得了手，还摩挲着他的脸，“你脸有点烫啊。一杯酒就上脸了？”

    “……”楚桓没说话，两人就保持这个姿势僵持了一分钟，最后还是崔寻源觉着尴尬，小心翼翼收回了手，“那我给你去调酒。”

    楚桓看着崔寻源走向吧台，手轻轻抚上他刚才碰过的位置。

    楚桓是很少喝酒的。毕竟喝酒是一项大家一起才热闹的项目，自己一个人坐在便利店里面喝酒这种事实在是太傻了。有一种，在孤独中寻找狂欢的错觉。酒精缓慢地麻痹了他的神经，或许这就是他没有躲开崔寻源手掌的原因吧。那人的似乎比自己的大一些，手心还算柔软，和自己的完全不同：由于平常送货都是到家门口，要搬进去还是得靠楚桓自己，所以自己的手掌心早就被磨得有些粗糙了。楚桓摇摇头，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脸有点发热。

    “来了，”崔寻源带着一杯浅蓝色的酒回到卡座，“给你，海洋王子的吻。”

    “你们店里面起名字都这么花哨的吗。”楚桓接过浅蓝色的酒，嘴角微微勾起，调笑地看着崔寻源。

    “都是自己编的。”崔寻源好像是有什么恐惧症，看到楚桓笑就不敢和他对视，“这杯，嗯，度数很低，蓝橙力娇酒我只加了很少一点。”

    楚桓微微低头，透过浅蓝色的酒，连崔寻源的脸也被映成蓝色，“很漂亮。”

    崔寻源看着楚桓两手抱着海波杯小口小口地喝着酒，轻轻咳了两声，“我叫你来主要还是，想和你聊一下代笔的事情……”

    “怎么，你终于肯说了？”楚桓放下酒杯，酒杯中的冰块都浮沉了几下，“你还真是金口难开啊。还非要挑个我不怎么清醒的时候说。”

    “你要不想听就算了……”崔寻源看着楚桓的态度，一下子有些着急起来，“那就，那就下次再说？”

    “下次别说等到什么时候了。”楚桓微微偏了偏头，展露出了崔寻源看过的第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灿烂的笑容，“我只怕我现在讲话讲不清楚。”

    短暂的沉默。

    有年轻的男男女女进到店里来了，店里的氛围开始变得有些暧昧起来。楚桓在崔寻源调第一杯酒的时候，就看到吧台后面的小黑板上写着七夕节的特别活动。或许这些男男女女就是来体验特别活动的吧？

    音响里面播放的是温柔的韩文歌。楚桓听不懂。唱歌的女生声音完全算得上是甜美轻柔，或许她正在讲一个爱情故事吧？楚桓虽然面带微笑地看着崔寻源，但稀奇古怪的想法正从脑细胞里面跳跃出来。

    “楚老板。”崔寻源低头沉默了半天才开口，声音似乎有些沙哑，“如果你有一个喜欢你的人……我是说真心实意对你好，喜欢你的人……”他拿指关节揉了揉眉心，“对不起，我组织一下语言。”

    楚桓看着他又低下头去，突然觉得他变得很渺小。

    无助和慌张是可以透过空气传播的。楚桓看着他的有点手足无措地拨弄着那个心脏形状的耳夹，突然感觉那人像一只不知所措的流浪狗，在倾盆的大雨里面落荒而逃。他知道他是谁，他也知道他在他的故事里是谁。但他不知道如何表达，他，和他口中那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喜欢自己的人”是什么关系。

    楚桓生出一种错觉。刚才像只雄孔雀般的人不知在哪个环节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缩成一团的黑影，唯一能掩盖的只有他这一身还算好的皮囊。楚桓没有继续喝酒，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也没有看崔寻源，只是看着离自己不远处卡座里的一对情侣在亲吻。

    对，七夕的活动是什么呢？楚桓有些迟钝的大脑高速运转，终于回想起了在小黑板上看到的内容：七夕节活动（限时三天）：今天打啵可以免费领取七夕特调桃花酿一杯~

    这个世界的爱情，就是这个样子。

    同一个世界里，有的人正抱在一起难舍难分，有的人却在找自己痛的不敢触碰的回忆。

    尽管寻觅自己痛的不敢触碰的伤口，是在找治愈伤口的药方。

    楚桓看了看崔寻源胳膊上的纹身。

    一只鸽子。

    他现在就像一只，被剪了羽毛的鸽子。即使没有笼子的束缚，他也飞不起来。

    “我……”崔寻源缓缓抬头，对上了楚桓那双深不见底的纯黑色眼眸，“我拒绝了一个喜欢我的人……那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连他去世了都不知道……”

    楚桓看着那人的脸。即使是在昏暗的环境下，楚桓还是可以看到他隐隐泛红的眼圈。崔寻源嘴唇颤动了几下，似乎是在克制声音中的颤抖，“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你可不可以，给我写一封信？”

    最后一句话说的好像没什么逻辑，但楚桓还是猜到了崔寻源找他代笔的意图：推翻从前所有的坏结局后，给他留下一封信。

    “我是不是有点……”崔寻源看着楚桓半天没开口，声音颤抖着，“差劲？要通过这种方式去除自己的心病……”

    “我真的有点……对不起他。”楚桓看着泪水在他那张堪称英俊的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忍不住伸手替他擦掉眼泪，崔寻源这一刻所有压抑隐忍的感情才彻底爆发，眼泪润湿了楚桓的手心。

    原来我们流泪的样子都一样。

    原来我们脆弱的样子都一样。

    尽管我们没有共享同一份痛苦，但我们痛苦悲伤时的心迹，其实并无差别。

    在崔寻源沉默的那几分钟里，他都在想些什么呢？

    “崔寻源。”楚桓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裂。虽然这杯酒的度数不高，但对于体内似乎缺乏乙醇脱氢酶的楚桓来说也已经够呛了。酒精分子正快速地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流动，叫嚣着崔寻源的名字。

    崔寻源轻轻将自己的手搭在楚桓的手上，感受到了更多楚桓的体温。楚桓还是脸上表情不怎么丰富，尽管脸还是有些粉红。

    他的眼睛就像黑海，漆黑一片，看不见一点情绪。黑框眼镜有些虚化了他脸上的表情。

    崔寻源不知道，在平静的海面之下，波涛汹涌，惊涛骇浪。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半分钟。耳边的音乐似乎暂停了。周围的人们似乎停止了。流动的时间似乎停滞了。

    “楚老板……我……”崔寻源突然意识到自己握着他的手有些失态，想松开又不想松开。理智渐渐回到他的大脑，他很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只是泪水中的笑意，显得有些悲凉。“这杯酒是不是不太合你胃口？我再去给你换一杯。”

    楚桓把自己的手从崔寻源的脸和手掌中抽出，直接将那人吓了一跳。

    “崔寻源。”这次楚桓念他的名字似乎更加坚定。他缓缓起身，走到崔寻源面前。

    崔寻源被他突然而然的动作吓得不轻，整个人下意识躲了一下。

    没躲过楚桓贴上来的嘴唇。

    崔寻源感觉自己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只是一个轻如羽毛的干吻，却在崔寻源心中翻起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