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湘遗道。
“湘遗?”宣云湛未听清。
“我说,好,下一站就去扶风宣家,再行走天下。”谢湘遗笑道。
次日,御剑攀高山,度流水,谢湘遗与宣云湛抵达扶风宣家,四五年过去,扶风宣家重焕生机,白玉广场白可泛光,广场之上,身穿金丝白袍的弟子们匆匆穿行,踏入广场两侧的藏书阁。
“春天,家族一年一度的书会来到,弟子们急于借阅藏书阁的书籍。”
宣云湛道。
“书会?扶风宣家的书会是……”谢湘遗道。
“论诗书,论道,增进知识,修养品质,提升修为。”
宣云湛抬手作邀。
“湘遗,我们走吧,去公子台。”
谢湘遗与宣云湛走中轴线而入宣家,穿过白玉广场,这一路,面对宣云湛行礼者成群。
“逍遥尊者。”
“家主。”
“逍遥尊者。”
…………
谢湘遗再一次见着了扶风宣家的规矩有多么的深入骨髓。
“家主!逍遥尊者!”
在这么多规矩到位的子弟中,冒出了一道不一样的声音,谢湘遗闻声望去,见弟子群中,有一个脑袋在晃动,小脑袋上,有三根晃动的呆毛。
“宣静姝!立如松,不要乱动!”宣云湛厉声呵斥。
“逍遥尊者。”
呆毛停止晃动,出来了一个黄金粽子一般的女孩,肉嘟嘟的小脸,格外的可爱。
“这位是?”谢湘遗道。
“族中大长老的女儿,宣静姝,按辈分,是我的侄女。”
宣云湛道:
“宣静姝,这位是位居丞相之位的谢湘遗谢公子。”
“原来是传说中的谢公子,宣静姝见过谢公子!”
宣静姝闻言一惊,乖巧听话的向谢湘遗行礼。
“既然是晚辈,何须多礼。”谢湘遗扶起宣静姝。
“湘遗,我们走吧。”宣云湛笑道。
“走。”
谢湘遗微笑点头,与宣云湛一同登上公子台。
“掌门大师兄,你已经是宣家家主了,不住在象征家主身份的主殿,住在公子台?”
谢湘遗走入公子台,发现殿中书籍堆积,有人长期居住。
“我将主殿改为了宣家接待外宾、举行盛大典礼的地方,平日里住还是住在公子台。”
宣云湛微笑抬手。
“湘遗,专门为你的建造的住所在这边。”
走在殿宇外,廊下,未见住处,先见闻到了药香,放眼望去,一块横跨大半个公子台的药亩进入视野,各色药草竞相吐纳,各自飞扬,一派生机勃勃的模样。
“公子台何时有药亩了?”谢湘遗道。
“很早就有了,战乱毁去了,现在重新种植。”宣云湛道。
“没想到掌门大师兄也会喜欢药草,掌门大师兄栽种药草,是自己用来制药?我记得掌门大师兄不通制药。”
谢湘遗停步,抬手,指尖轻碰药叶。
“用来观赏。”宣云湛道。
“观赏?这么好的药材,浪费了。”
谢湘遗捏住一朵药草。
“我可否能摘下几株,自己使用。”
“不!”
宣云湛猛的抓住谢湘遗的手,宣云湛反应过于激烈了,谢湘遗惊然看她手腕上的那只手,抬头看身侧的宣云湛,宣云湛神色紧张,谢湘遗还从未见过宣云湛如此激动。
“冒犯了。”谢湘遗放手,言语骤然疏离了几分。
“……不,是我反应过激了。”
察觉到谢湘遗态度的变化,宣云湛闪电般松手,手抬起,在药草周围,左右摇摆,上下徘徊,最终摘下那株药草,递到谢湘遗面前。
“给。”
“不用了,既然是重要的东西,掌门大师兄何必勉强。”
谢湘遗面上笑容不变,手未碰到宣云湛的,推开了这株药草,侧身离开。
“曾经是重要的东西,现在……我也不知道……”宣云湛手中的药材,弯腰垂头,颇为的丧气。
“曾经是重要的东西?”谢湘遗平静的问道。
“是。”
宣云湛追上谢湘遗的步伐。
“芳华剑尊喜欢药草,我想建造一个药亩,好有朝一日,可以邀请她来采药。”
谢湘遗的脚步慢了一拍,她没想到这个药亩与自己有关。
“只是采药?”
谢湘遗好像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为何现在不是重要的东西了?”
“现在也是,只是……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了。”宣云湛看着谢湘遗的背影,神色莫名。
“久不见,情感慢慢淡下去了,这样也好。”谢湘遗在心中感叹。
“湘遗若想用药圃中药草,尽管采用。”宣云湛道。
“掌门大师兄药圃中的药草种植得很好,待到急用的时候,再采用吧。”
谢湘遗回首望药亩,望见这勃勃生长的药亩,谢湘遗心情愉悦。
“逍遥尊者!家主!”一名弟子奔跑来通报。
“众长老见家主回到扶风,欲于两天后举行书会,请问家主会不会参加。”
宣云湛转头看谢湘遗的神色,见谢湘遗神色略心动,宣云湛顺势道:
“不知湘遗可对诗会感兴趣,扶风宣家每年的诗会,在扶风地区,都是一场盛事。”
“感兴趣,我可有幸与掌门大师兄一同参与战场盛事?”
谢湘遗笑道。
“湘遗若要参加,当然应当与我一同出席。”
宣云湛给弟子一个眼神,弟子识趣退下,宣云湛笑着引路:
“湘遗,殿宇在这边,随我来吧。 ”
走过一扇一扇花窗,窗纸薄若蝉翼,条条冰裂纹,让花窗成为了一副画作,推开窗户,推窗入殿,殿无暖炉,无厚重的锦衾,更无金玉满堂的煊赫,唯有那茶烟袅袅,玉簟生凉,靠椅摇晃,好一个舒适的居所!
“令掌门大师兄费心了。”谢湘遗跌入靠椅,哼起小曲,打开折扇扇风,轻松快活。
“湘遗喜欢,以后来常住,冬日公子台的雪景极佳。”
宣云湛为谢湘遗泡上茶水,又抱来古琴,烛下古琴,带着一层暖晕,指尖落于冰弦之上,起手,极清极缓之曲自指尖流泻。
宣云湛抬眼看椅上人,不知何时,谢湘遗要入睡了,墨发披散,折扇盖面,似遮似现,风流若流水。
琴音温润,缠绕着烛光,竟带有微醺之感。
琴音渐入深处,欲说还休。
他在弹奏什么?非磅礴之曲,亦非清越之歌,只是一曲古旧小调《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乍然,烛火噼啪,爆开一朵灯花,室内灯火剧烈一晃,高冠倾斜。
两天后,宣家白玉广场,弟子群集,金黄一片,还有宾客赶来,宣家大门门口,两侧殿宇走廊上,都站满了人,人山人海,主殿前方,坐有七名长老,等待书会的开启。
“书会开始。”
宣墨玉起身,灵力外放,宣布大会进程,全场安静,宣墨玉道:
“君子六艺比试,礼、乐、射、御、书、数。”
宣墨玉抬手,一道试题浮现空中,众人抬头记下,低头解题。
“第一比,数,数者,万物之祖宗,试题在此,请有能之士上前破解。”
谢湘遗和宣云湛来到时,场上正在比试乐之一艺,一名宣家子弟,和一名外来宾客站在白玉广场中轴线两侧,抚琴,宣云湛和谢湘遗的到来,引起了骚动。
“快看,逍遥尊者来了!”
“逍遥尊者身旁是谁?”
“传说中的谢公子,谢公子身居丞相之位,掌管天下大事,位高权重。”
…………
高冠尊贵,折扇风流,二人站立主殿门口,各具千秋。
“见过逍遥尊者。”“见过谢公子。”…………
七名长老起身,对宣云湛和谢湘遗行礼,二人颔首,顺阶而下,踏入白玉广场,谢湘遗瞧琴之一艺的两名比试者,代表宣家的是宣静姝,外来比试者,珠翠压头,华丽贵气,是一名富贵夫人。
“见过逍遥尊者,谢公子。” “见过逍遥尊者,谢公子。” 宣静姝和这名夫人对谢湘遗和宣云湛行礼。
“不必多礼。”
宣云湛道:
“二位都是乐之一道上的佼佼者,修习乐,重在长期长期坚持,不应一次胜负,而欣喜若狂,或一气不振。”
“谨听逍遥尊者的教导。” “谨听逍遥尊者的教导。” 宣静姝和这名夫人道。
“谢公子,不知您的君子六艺如何?!”
场下冒出一道声音,这道声音来也快,去也快,根本不知道是谁喊出来的,听得出来,这只是一次突发奇想的试探,全场望向谢湘遗,等待她的反应。
“君子六艺,不同之人,所通也不同,可能你精通的琴之一艺,我精通书之一艺,他精通御之一艺,这是没有没有一个定论的,直接问人君子六艺如何,她人也难以言道,她的君子六艺如何。”
谢湘遗微微一笑,娓娓道来,不见任何被挑衅的生气和不耐烦,尽显大家风范。
“宣静姝,借你琴一用。”谢湘遗走到宣静姝身侧。
“用我的古琴吧,前几日才做过修理,用起来会更顺手。”
宣云湛差人拿来他的古琴,放在谢湘遗面前,玉雕古琴,山河之貌。
谢湘遗手抚过琴弦,抬手试音,几个音节飘出:
“烦死了,烦死了,早知道不来了。”
这几个音节飘出,在场众人,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的,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少数人立马捂嘴笑。
宣墨玉看着琴前的谢湘遗,姿态懒散,行为恣意,不将这种场合放在眼里,宣墨玉深呼吸:
“真的是那位。”
铮——!
陡然,低沉浑厚,若大地在低吟,全场屏息。
玉手开始走动,勾剔抹挑,琴音袅袅,若寒露落寒潭,若飞鸟过寒潭,若猿兽攀峭壁。
谢湘遗弹奏的是千古名曲《高山流水》
高山巍巍,流水汤汤,曲终音散,谢湘遗已离席,众人都未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