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高也没问为什么,二话不说就去照办。
倒是徐春芳瞅了周绍东一眼,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并不敢确定。
她比其他人知道得都多。
她知道,今天叶知青喝醉,钱大妮带杨知青她们去冯嫂子家休息。
但结果却是,杨知青、邹知青、刘知青被敲晕,被发现时钱二妮和葛有贵就在一旁,因此凶手暂定这两人,同时钱大妮也脱不了干系。
到这里,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剩下的叶雪颜恐怕也不会安全。
再联想到之后葛有贵那副见人就啃的癫狂样子,如果不是抓捕孙慧婷的人偶然撞破她们行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傻子也能想到。
至于为什么叶雪颜没有在冯嫂子家,而在绍东那个不常回的家里,原因也不难猜,那地方偏僻没人去,正方便干坏事。
但徐春芳想不通,绍东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院子里,张志高带民兵队驱赶人群,激起了民愤。
难得碰到件这么大事,他们连家里活计都丢下了,有些为了看热闹把孩子都抱过来了,还为了看清楚早就在墙上蹲了老长时间,腿都蹲麻了,你现在告诉我们不能看?
一个个嚷嚷着不走,嚷嚷着他们就看看绝对不打扰领导办事。
张志高能信他们?
虽然换成他,好不容易能看热闹却被人轰走他也不愿意,但他现在的身份是民兵队长,负责大队治安,单一个聚众就绝对不行!
“散了散了,这是大队长的命令!”
“马上要分粮了,你们家里米缸腾空洗刷干净了没有?”
“都来这里,家里没人就不怕被贼光顾吗?”
这话说动了一部分人,零星几个小媳妇儿小伙子被爷奶支回家看门。
徐春芳半截身子探出窗户,大吼:“都散了!不散是吧?刚才传闲话的我一个个都记着呢!不散就给我滚进来接受教育!”
此话一出,哗啦啦又少了一群人。
不是他们怕了徐春芳,是怕徐春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骂咧咧,他们不要面子的吗?
他们想看别人热闹,但不想别人看自己热闹啊!
紧接着周绍东的声音传出来,“冯会计,都记下了没有,哪个小队不配合工作,分粮分肉都安排在最后。”
嚯!
一瞬间上上下下的人都忙不迭动作起来,嘴里喊着‘我们土坡子队配合’‘我们小河沟儿队配合’之类的,边喊边跑,很快就散了一大群人。
张志高带民兵队紧急疏散,“都别挤都别推搡!谁推谁搡了我看得一清二楚,到时候扣工分!”
生产队的队长们此时站出来,帮民兵队一起疏散。
很快,除了极个别人跌个跟头摔个马趴,聚集在大队部四周乌泱泱的人群就散了个干净。
剩下几个,钱大菊跟几个关系要好的姐妹还在门口等着,再就是钱大妮和周绍兴的家人周满金、周白雪和郑贺明。
周满金黑着脸,死死瞪着院子里被堵嘴捆绑的钱大妮,连儿子都顾不上了,一想到这老娼妇意图对男知青图谋不轨,他就恨不得掐死她!
钱大妮脸上的青紫就是他的杰作,可惜最后还是被张志高带人拉开了。
被丈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像在看仇人一样,钱大妮伤心、委屈、害怕、绝望……
她都是为了谁啊?
她还不是为了让家里再多一个金疙瘩?!
周白雪的脸色也是不遑多让得难看。
今天可是她大喜的日子!
结果看看这都是什么事?
酒席举行到一半,因为不相干的知青,所有人都一哄而散!
周白雪简直恨死了!平等得恨每一个今天闹事坏了她大喜日子的人!
让民兵队的队员们继续看押钱大妮等人,张志高回到会议室。
周绍东递上凉白开,“辛苦张队长了。”
张志高抹了把汗,仰头咕咚咕咚把水喝干净,才回道:“应该的,这么多人围着咱们不好展开工作。”
徐春芳从窗户里把暖壶给外头的民兵队员们,回来坐下,问道:“绍东,事情你都听说了没有?”
周绍东点点头,“听我爹娘说了一部分,大概了解。”
冯会计动了动屁股坐直身子,发愁问道:“绍东你脑子好使,你晓得了不,今天闹的这出是为啥?”
这里也没有外人,周绍东不打算瞒着,不过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让各自都先说说自己那边遇到的事情。
冯会计没什么好说的。
今天虽然是她媳妇儿的堂妹家办喜事,但他媳妇儿不让他去,说是去了不仅贴钱还给周满金长脸了,于是他就按往常的时间来了大队部。
外面闹起来的时候,他差不多刚从大队部离开要回家吃饭,还没到家门就撞上了一伙队员喊着‘杀人了’在追钱大妮。
冯会计惊骇之余,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钱大妮飞踢一脚。
然后钱大妮就这么落网了。
然后他饭也没吃,到现在也没吃,叫人捆上钱大妮塞住嘴,第一时间派人通知大队部其余同事,又回到了大队部。
张志高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家离得远,无论是抓孙慧婷还是抓钱大妮钱二妮他都没参与,他直接被叫来了大队部。
最值得说道的是徐春芳。
徐春芳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但每说一句就要被打断一句。
徐春芳:“叶知青喝醉了……”
张志高:“叶知青也去吃喜酒了?她能喝还是不能喝?不能喝为什么还喝酒?能喝都醉了是被灌了多少酒?徐主任你怎么也不管管?”
徐春芳:“……”
徐春芳:“你先让我说完,不是她主动喝的,新人敬酒的时候叶知青喝的是糖水,许是用来盛糖水的碗先盛过酒,她喝完以后就醉了。”
房间里其他人:“……”
大家真没见识过这个。
张志高拍桌,率先质疑:“胡扯!放过酒的碗而已,怎么可能喝醉?”
徐春芳叫他吓了一大跳,没好气道:“你别冲我嚷嚷!事实就是,叶知青沾酒就醉!”
冯会计倒有不同的看法,“会不会是糖水里确实兑了酒?”
徐春芳嚷嚷道:“兑酒干啥?兑那点酒有啥用?”
在遇到叶知青以前,她也不知道还能有人沾酒酒醉啊?
冯会计拿她的话堵她:“你别冲我嚷嚷!事实就是,我的猜测是有可能的。”
徐春芳瞪着他:“那你说!”
她不认为钱大妮有故意兑酒灌醉叶雪颜的可能,她认为,如果她之前的猜测为真,最多就是葛有贵临时见色起意。
原因也很简单,钱大妮咋知道叶知青酒量这么浅的?
总不能是问郑贺明吧?
可徐春芳想到这里有些迟疑,也不是不可能啊?
郑贺明别看是个知青,平时收拾得人模狗样的,一瞅就知道是个城里人文化人。
但除开这些外在的,郑贺明那个嘴就是个大漏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一来就把叶知青的家庭情况和个人情况倒了个干净。
要说郑贺明会告诉钱大妮叶知青的酒量,那可太有可能了。
冯会计敲了敲桌子,上半身往前够,压低声音说道:“周满金家的周绍兴,周白雪她大哥,这把岁数了不还是光棍?”
嚯!
张志高震惊地后仰,“啥意思?他家赖上了个知青女婿不算,现在又想赖上个知青媳妇儿?!”
这么能这么敢,周满金咋不上天呢?
周绍东蹙紧眉心。
他原本先入为主怀疑葛有贵,因为葛有贵也中了药。
但冯会计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堂叔堂婶两个人,周满金和钱大妮可不是会不求回报帮助别人的性格,哪怕这个人是钱大妮的亲妹妹,更何况还冒着天大的风险。
最合理的解释是,周满金和钱大妮让钱二妮和葛有贵帮忙算计叶雪颜,但中间葛有贵反水。
或者葛有贵对两个昏迷的女知青见色起意,也想算计一个知青媳妇儿。
但周绍东还有几个疑惑。
为什么他也中药了?
他仔细回想今天的经历后大概确定,钱二妮来堂屋倒酒时,那壶酒有问题。
另外,关押孙慧婷的房间门锁是谁开的?
葛有贵?
他又为什么放走孙慧婷?
周绍东捏了捏眉心,药效虽然有缓解,但也仅仅只是有缓解,足以不让他在人前失态。
“徐主任接着说。”
徐春芳显然被冯会计这个想法震住了,好半晌都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定了定神,先对冯会计的发言表示认可:“我觉得冯会计说得没错,很可能就是事实。”
“实际上,据我所知,因为队里的流言,叶知青根本不想来周白雪和郑贺明的酒席,是周白雪逼她过来的。”
冯会计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猜测,还真能瞎猫装上死耗子?
“怎么逼的?”
“你又咋知道的?”
他追问。
徐春芳翻了个白眼,“我是谁?我是妇女主任?凭我的人缘,谁家知道点消息不跟我讲?”
冯会计惹不起,连忙手心朝上送了送,“你接着说接着说。”
徐春芳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就前两天,知青们上山捡柴,说话知道避着大人不知道避着小孩儿,小孩儿回家不得告诉爹娘?那我不就知道了?”
冯会计:“……”
你说说知青这事办的,那小孩儿也是人啊?
解释完,徐春芳才继续讲述婚宴上的经历:“当时叶知青喝醉,跟她关系要好的邹知青去找钱大妮,说她们想先离开回知青院。”
张志高:“那怎么没回?是出什么事了?”
徐春芳:“……”
她额头青筋直跳,忍无可忍,握拳砸桌,怒吼道:“能不能听我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