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姜夏悦编辑了一份辞职通知,打算明天上班的时候交给她的上级。
晚间八点。
她心血来潮走进了一间酒吧。
入目是一个宽敞的空间,摆着十来个木制长方桌,座无虚席。
酒吧最左侧搭着一个台子,台上乐队正唱着激情的摇滚乐,搭配昏暗的橙色光晕,整个空间有一种被包裹的安全感。
吧台在右侧,旁边一架楼梯,连通着上面一层。
她选择坐在了靠近楼梯的角落,那个位置没有与人相邻,灯光也足够暗淡,更能弱化她的存在。
“小姐,要什么酒?”
“长岛冰茶。”
酒保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位女士穿着一件蓝色雪纺制的V领鱼尾长裙,通体印着百合的图案,肩膀两旁是荷叶袖的设计。
她是鲜少身材和面容都姣好的人,黑色的头发仅用一个鲨鱼夹盘起,就显得气质非凡。不过,她好像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在酒吧喝长岛冰茶这样的烈酒,可不太妙啊。
再三犹豫,酒保还是出言劝道:“今晚九点有XRO乐队的演出,小姐要不换一杯莫吉托吧。”
“不用了。”
姜夏悦的态度冷漠,转身看着台上乐队。
她自以为自己不是什么乖乖女,只是从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五年前,她的第一次反抗,结局是被樊玉兰送到老家乡下,身无分文地守着两个老人,艰辛地读到了大学。
也是这时,她第一次拥有了自主选择权,专业是小学教育,为的是可以尽量去影响小孩,让他们以后成为父母时,能更好的孕育下一代,也就不会再有小孩出现她这样的情况了。
大学期间,她很幸运,有一位先生资助了她的学费,其他业余时间她就去兼职挣生活费,虽然拮据着,也顺利毕业了。
只是,毕业时迎来一波失业潮,她四处碰壁,花了大半的积蓄都失败了。
姜夏悦才知道,一个女孩在这个世道上有多么的难以生存。
【为什么不愉快接受
太阳还是以前那个】①
台上女歌手激情演唱,她身后的灯束快速变幻,两侧有烟雾砰的一声,大量喷起,接着吧内一阵欢呼。
姜夏悦浅尝了口长岛冰茶,口感不错,味道酸酸甜甜,是一款好喝但是后劲儿十分强的酒。
她今日打算要好好的醉一场。
等明天辞职信一交,她的生活就不会安宁了。
因为这个工作,是她与樊玉兰交易得来了。
而她现在提前违约了,就要乖乖听话,接受樊玉兰的“安排”。
*
今天陆玧洲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的疯,去相了个亲后,就泡在酒吧里,一个人喝了一大桌子的洋酒。
贺清陪着他,真的是陪够了,也陪累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靠紧栏杆,双手垂放下去,他的嘴里不忘念叨:“哥,你拉人来喝酒,好歹也说句话吧。
“你一句不吭,我怎么开解你啊,搞得我现在也苦闷死了。”
沙发椅上的人喝得太多,有点头疼。
他半身随意地瘫在背靠上,领口皱乱,扣子也开了几个,灯光下,若隐若现地裸露出内里的肌肤,薄薄一层细汗,像铺了层细细的闪粉,随着呼吸起伏,那松垮的领带向一旁坠下 。
“叫车吧。”
“嗯?”
贺清转头看了眼,他出现幻听了吗?
他是想回家想到发疯了,所以幻听了吗?
“给我订隔壁的酒店。”
不是幻听!
“好嘞,哥。”贺清走了过去,一把拿起桌上的钥匙,“那你这车我就开回家了啊,等你下次去看我妈的时候,你再开走啊。”
他的脸上释放着笑容,招呼了个侍应生,一起把陆玧洲扛下了楼。
……
陆玧洲今晚也是奔着喝醉来的,不然以他平日应酬的程度,不至于现在醉成这样,走路要人搀扶,甚至回顾了以前刚开始喝酒时,才会有的那些难受的生理反应。
路过吧台,就看见酒保正在推着一个女士。
“小姐,需不需要帮你打电话叫您的家人来接您。”
酒保调酒时特地减少了剂量,但是他小瞧了这位女士,一连喝了三杯,然后不出意料地醉倒在吧台上。
姜夏悦轻轻摆了摆手,嘴巴嘟囔着:“我哪有什么亲人。”
说着她一个猛起,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
眼前瞬间天旋地转,浑身无力,轻飘飘的,好想直接躺下。尤其是她穿着五厘米的细跟,此刻仿佛在悬崖上走钢丝绳,。
没走两步,踉跄撞了人。
“姜老师?”贺清看清楚了女士的样貌,“你怎么在这?还喝成这个样子。”
不过几秒后,他就明白了。
“哦~你肯定是跟我哥闹了矛盾,都是来买醉,对吧。”
贺清嘴角一勾,早上原想着助攻一把,没想到这两个犟成这个样子。
他眼露精光,今天晚上,我就再帮你们一把!
*
四周黢黑,唯有空调出风口微微发出响声。
姜夏悦全身很热,很躁,她不安分地翻动身体,顺便蹬掉了裹脚的高跟鞋。
这件衣服是下午路过一家店时候买的,它被展示在玻璃柜里,打折后一百五十块钱,是她离开陆家后,买过的最贵的衣服。
此时此刻,这件衣服像是囚禁她的牢笼,把她狠狠地束缚住,还不让她动弹
她用力地拽了几下,死活拽不动,脾气蹭地一下暴涨。
她一脚踹了过去。
“嗯。”
一道闷响。
顿时酒清醒了几分。
“谁?”
姜夏悦艰难掀开眼皮,家里怎么会有别人,“你是谁?”
“为什么在我家?”
没有回应,是个更深沉的呼吸。
她的双膝跪在床上,耷拉着头,双手笨拙地探寻着。
所触之处,掌心传来的是比她的体温更烫的温度,隔着布料,她摸到了像沟渠一般的凹陷,不仅烫还有些韧性。
这是什么东西?
她努力在黑暗中视物,看不清,也想不到。
那就不想了。
姜夏悦一路向上,穿过一个狭窄带有路障的过道,然后触不及地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有热气喷洒手心。
下一刻她尖叫出声,整个人被反压在了床上。
轰——
风吹起窗帘,月光趁机涌进。
眼前人长睫扑朔,眼神似鹰隼般锐利,像是发现了一名外来的入侵者,警备得连呼吸都细不可闻。
姜夏悦眼眶泛红,喉咙哽咽,挤出了那个她以为未来都没有机会再喊出口的称呼。
“哥、哥。”
陆远洲眼皮微抬,他的目光不断扫视着身下姜夏悦,眼前似真似假,亦幻亦梦,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场景。
他的掌心抚上姜夏悦的脸颊,大拇指用力地擦拭那不断掉落的眼泪,刹那间猛地俯身,埋在颈间,张口咬了上去。
“啊。”
姜夏悦痛呼出声,身子疼得弓了起来,“既然咬我能让你出气,那就让你咬吧。”
反正这是在梦里……
“呵。”
耳旁传来一道冷笑,呼吸喷洒热气,又痛又痒,随即另一侧,他的食指、中指慢慢敲打下滑,先是下颚线,然后是下巴,再到脖颈,最后扶正她的脸颊。
四目相对,喉结滚动。
夏季虫鸣音扰,随风入窗伙同飘动的窗帘发出令人心浮气躁的响声。
呼吸渐渐加重。
姜夏悦眼神迷离,双手揽上陆远洲的脖子,眨眼间,挺腰,鼻尖触碰。
她屏住呼吸,微微侧头,在脸颊即将触碰之时,突然变换轨道,往那柔软之处附着了上去。
唇瓣相贴,她的眼睛紧闭,舌头笨拙地撬开阻碍的关卡。
接下来呢,该怎么做?
她的睫毛轻颤,有盈盈泪珠挂在上面,随着抖动融入瞳孔,倏然眼神聚焦,目光相接,她的呼吸微微一颤,停止了动作,退缩之意陡然升起。
我、我都做了什么?
他是我的哥哥啊,我是他的妹妹,我怎么能这么做!
我亲了他,我这是在……
“嗯。”
一双手揽住她的腰,忽的山雨欲来一般压下来,阴影笼罩全身。
那不容忽视的霸道,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寸一寸的探进,她被激得退无可退,快要不能呼吸了。
姜夏悦拍打着陆玧洲的背,即便是梦里,也不能这样做,这是不对的。
白色珠线晶莹剔透,陆玧洲眼神微眯,看着那早已因为不会呼吸,脸颊涨红的姜夏悦。
这一刻,有种此前从未有的冲动。
喘息间。
他又发起一次进攻。
唇齿相接,他果断地探入,毫不留情的将所有的空间据为己有,这一次,他更加的疯狂,近乎失去理智。
五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不断梦到那日得知父亲去世的场景,他把姜夏悦的模样深深刻在脑海里。
重逢的那一刻,他这些年预想的所有惩罚手段,以及积攒的愤怒、恨意,几乎化为虚有。
明明不是第一见面了,可那一抹无法言说的异样,在心里悄然泛开。
这一秒,那抹异样由模糊变得清晰。
窗边风愈发大作,卷起窗帘猛得掀起,屋内热气尽散,清冽凉意从缝隙间注入,整间屋子的陈设被月光伺机暴露于视野中。
陆玧洲抱起姜夏悦,将她轻放在桌子上。
他捏着姜夏悦的下巴,像是呵护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地亲吻她的额头。
眼睛。
脸颊。
唇瓣。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姜夏悦不再像水中沉溺那般,她的呼吸逐渐匀速平稳,尝试去划开水中阻力。
紧接听见一声呼唤,是除了“姜老师”、“姜小姐”以外的称呼。
“妹妹。”
陆玧洲声音有些嘶哑,他的眼圈微红,嘴唇贴着姜夏悦的耳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你不在的日子,每一天都不好。”姜夏悦声音有些哽咽,她的头蹭着陆远洲的耳畔,只余气声,“哥哥,我真的……好想你啊。”
轰隆!
一道雷鸣响彻天际,豆大雨滴密密麻麻地砸了下来,铁链阻挡的禁锢牢笼被斧头破开。
飞溅开的木刺阻挡不住奔赴的身影。
指尖的每一寸肌肤,是漫漫长夜里的日思夜想,似天边星星在宇宙留下痕迹,一分一毫都不允许空缺。
四方天地,只容一隅。
姜夏悦指缝插在陆远洲的发间,眼底泛起水雾,如若今夜只是场梦境里的遐想,那就让这个夜长些,再长些……
我愿与之沉沦,直至骄阳升起,月镜破碎。